“人族之血並不在我的身上。”無生帝望著肌膚上冒出的縷縷青煙，淡淡開口解答蘇言目光裏的好奇與探究之色。
無生帝一共能分為兩部分，一個部分源自育化萬靈聖母，便是如今蘇言所見到的無念無想無生皇帝，一個部分源自主宰情感和本能的九道幽魂們。
二者合一才是完整的無生帝，但無念無想無生皇帝身上並沒有人族之血。
人族之血在九幽們的身上，因此育化萬靈聖母目前同樣屬於人族叛徒，遭到氣運之光的標記，身上冒出了青煙。
隻不過，相較於自應道人這般會經常更換軀體的屍解仙，無生帝屬於是覺醒體內的血脈從而叛出人族，在待遇上麵自然比自應道人要好，沒有燒起來。
“我們到外圍區域裏候著吧！”無生帝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將體內躁動的氣血全部壓下去，壓製住體表的雲煙，開啟一扇空間門與蘇言一同離去，自應道人因為著火的緣故，被扔在樓宇裏麵。
……
夏國皇宮的人皇殿裏。
夏文宗端坐在大殿中央上，聽著宮殿門外和帝都裏的歡呼聲，滿臉迷茫無措的望著高台上的夏氏老人，下意識握了握自己的手，感受體內的玄仙之力。
玄仙巔峰期的修為，這是他苦修七十餘年所獲得的成果，夏文宗很熟悉。
但不應該是這樣的，按照正常的道理來說他體內的力量，以及神通道法應該在氣運之力的洗禮之下蛻變，打下成為人皇的堅實基礎，但是……並沒有。
人族整體氣運之力，壓根就沒有匯聚到自己身上。夏文宗的體內，隻是各位長輩們短暫匯聚到體內的氣運之力。
“……”
夏氏老人的臉色陰晴不定，望著大殿之外的璀璨氣運大日，感受著原本已經開始腐朽枯敗軀體快速回陽，距離五衰之境越來越遠，磅礴的氣運之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其體內匯聚。
他衰敗的軀體、腐朽的寰宇，和垂垂老矣的真靈都在變得年輕，道法也展開一種無法理解的特殊蛻變進化。
整座人皇殿裏寂靜無聲，夏國的聖靈們能感覺到老人身上的變化，但並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全體保持著緘默。
本該落在夏文宗身上人皇氣運，現在降臨在夏氏老人身上。
眾人並壓根沒懷疑，夏氏老人會竊取人皇的道果，他們都親眼目睹著，夏老將體內全部氣運之力轉移，放到夏文宗的體內，然後他們也如夏老般，將氣運以及國運轉移到夏文宗體內。
夏文宗體內匯聚著天量氣運，和夏國全體人族的氣運之力。
但人皇之位還是落到了夏老身上。
天命所歸？
眾人心有感悟，但並不敢開口，因為眾人都知道，夏老誌不在此。夏老一生隻做了兩件事情，一是輔佐人皇，另外一件事就是培育年輕修士，夏國裏所有有天賦的修士，都接受過他的指引。
他是不可能竊取人皇之位的，但人皇氣運偏偏降臨在他的身上。
這般使得夏國聖靈們都沉默了，全部將目光投向夏老，生怕他發生意外。
“……”
夏氏老人依舊沉默著，並沒有對現在突**況做出解釋，他現在整個人還是處於蒙圈的狀態之中，但當他回神刹那之間沒有絲毫猶豫，心念一動間，體內的仙靈之氣瞬間躁動起來。
夏老幹瘦的軀體，在一瞬之間便已經膨脹至極限，黃褐色的暗沉血液，沿著龜裂的肌膚往外濺射出來。
“全部都站住！不許上來阻止！”夏老發生異變的頃刻之間，人皇殿裏的聖靈立即行動起來，試圖阻止夏老自盡。
“人皇之力不該耗在我的體內，你們繼續維持著大陣的運轉。下一次，人皇氣運必須落到文宗的身上。”
“族老！”
整個人都發懵的夏文宗，在見到夏老身上的異變之後，臉色大變，連忙準備上前去阻止，但夏氏老人臉色一肅眼神一瞪，將夏文宗給強行定在原地上。
“夏老……快住手！”
本該寂靜無聲的人皇殿裏，忽然一名夏氏高層的婦人臉色驟變，急忙向自毀邊緣的夏老呐喊道：“道生家……道生家的首領……他親臨至戰區前線，好像準備加入到攻城戰裏。”
“您……不能就這樣離去啊！若道生家將人族戮盡後，文宗那孩子繼承人皇之位也不可能扭轉局勢啊！”
“他……現在還需要時間來成長！”夏氏美婦神色誠懇的開口，向夏老匯報現在帝都外圍區域裏突變的局勢。
道生家首領混一，已經踏出營地親自來到戰場上，率領著一百二十二尊幽冥地府各族的聖靈，占據著帝都上空。
失去夏老之後的夏國，對於三件人皇靈寶掌控力將下降一大截。
夏國已經在滅亡的邊緣。
“懇請夏老深思，假若道生家將夏國帝都攻破滅盡道統，文宗哪怕未來成長起來也無法逆轉道統消亡命運。”夏氏美婦人苦苦哀求夏老，擺事實，講道理令得夏老自毀趨勢略微一僵。
夏文宗……有潛力越過那條線，然而他依舊需要時間來成長。
夏國也確實能給他拖時間，但，因為夏氏美婦人一番話，導致夏老目前麵臨著一個選擇。
是徹底將一切托付夏文宗，使得夏國道統滅絕，助他成第一位人族鴻蒙。
亦或者是自己前去應戰，以人皇之力擊退道生家死在戰場上。
消耗如此多的人族氣運，哪怕夏文宗再如何天賦異稟成為人皇之後，也絕對沒有足夠底蘊，成第一位人族鴻蒙。
“還族老請三思！”心機尚淺的夏文宗也在此時連忙的開口，並不願意以犧牲這位德高望重老人的性命為前提，登臨上人皇的寶座，夏氏族人們一直都聽著這位老人的傳說長大。
人皇可能能力挽狂瀾，但是夏國失去夏老的壓製，各路妖魔鬼怪也必然都會一同冒頭，試圖趁帝國危難之際，狠狠地撈上一筆再投靠幽冥地府。
人皇也存在一些局限性，它無法左右到複雜異常的人心。
“噗……”
夏老滿臉痛苦望著夏文宗，口裏一口黃褐色血液噴出，滾燙的血液，將人皇殿的地板灼燒出一個大坑。
在這一口血液噴出之後，夏老的臉色蒼白無力似受到重創般，但膨脹成圓球正在消融的肢體卻在快速的恢複著。
“沒了……一切都沒了！”
“我的負鼎之願、人族的夙願、夏國淪陷的疆土，無故犧牲的百姓，和死在攻防戰裏的孩子們……”
“道生家！幽冥地府！嗬嗬嗬！”夏老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受重創之後蒼白的臉色，也因為暴怒和悲戚，染上一抹不正常的血色：“我要你們死！”
“我要拉著你們一同魂歸地府！你們都不得好死！你們壞了老頭一切！”
夏老的悲戚嘶吼就如杜鵑泣血，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充滿了絕望。
他的後半生全部努力，他忍下心犧牲掉數十億百姓，近千座大小城池，以及近千萬夏國的大軍，無數的仙晶和天材地寶……為的並非自己登神，他是試圖培養出一個真正屬於人族的鴻蒙。
明明曙光已經觸手可及，卻偏偏就是差了那麽一點。
所有努力和犧牲都付之東流了，夏老畢生精力和夢想，全部葬於“天意”。
他完全不稀罕什麽人皇之位，他希望自己能培育出鴻蒙守護者。
人皇始終都是璀璨的煙火，隻有人族擁有鴻蒙守護者，一個真正屬於是人族自己的鴻蒙守護者，才能稱得上是站在原始仙界之巔的巔峰族群，能獲得無量量氣運和大功德，和真正自主自立。
不需要看任何生靈臉色的底氣，然而這一切，都隨著人皇大氣運降臨在夏老自己的身上，人族夙願徹底告破了。
“夏老快服藥止住傷勢，夏國……目前真的不能沒有您啊！”
對夏老進行道德綁架的美婦人，滿臉著急的上前扶著夏老，輔佐其服藥。
美婦人真身其實是天一玄女，她知曉夏老的性格和夙願。
但是她對此嗤之以鼻不甚在意，成為鴻蒙守護者又能如何？
說的誰本質不是鴻蒙守護者一樣。
九天玄女不也被逼的瘋掉，最終選擇活生生將自己身心撕裂，一半成為幽冥地府統治者，一半成為玄牝門門主。
夏老的想法還是太過理想，並不清楚何為鴻蒙守護者，也不明白天地大混戰幕後的一些隱秘的事情。
鴻蒙守護者也隻是製衡者罷了，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製衡亂天地者，與天道化身有巢氏一同，確保選拔的進行。
……
“諸君——”
“且望向那一輪驕陽大日……”
隨著甘露仙雨的停止，夏國對於道生家的反攻全麵停止，混一行走在一隻隻漆黑手臂托舉著的台階上，麵露出癡迷之色的望著那一輪氣運之光。
“將你們的力量都托付於我，待道爺登神一刹那，便是你們永生之日。”
漆黑的迷霧從大地升騰，所有的東西都在黑霧裏迷失，徹底的失去蹤影。
混一如**不羈貴公子的裝扮，逐漸化作一抹黑色，一片片漆黑鱗片於臉頰上麵生出，他的體型在逐漸膨脹，夏國一名名生靈陷入迷失之境，墜入到白骨森林裏迷茫的望著四周。
大地也在一寸寸的消失，就連同那些土地山神都定在原地，身形一點點消失在人世間裏，混一身形以肉眼可見速度變黑生長，逐漸與虛無界的外丹道魔神虛影結合為一體，一座白骨森森的寰宇空間在夏國帝都外麵展開。
“道爺乃是，五天六地肇化荒宇天尊——”
化為無上魔神的混一，嘴角上麵露出一抹猙獰笑容，比天更高的身形，緩緩前傾籠罩住夏國帝都，一柄墨黑色充滿詛咒之力的法器，被魔神握於手，發出陣陣碎裂之聲向夏國帝都鑿去。
區區護城大陣，隨手便可破之，隻是還沒有輪到自己登場罷了。
“卑劣的竊取者，滾出來受死！天命所歸之人在此！”
“歸還道爺的人皇果位來！”
“夏國的死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