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半。
成宇集團，當前負責《黑袍檢查隊》電影宣發工作的小組卻沒能像往常一般準點下班回家。
這部電影寄予了整個團隊，上至老板下至員工的厚望，現在輿論風口出現了一點問題，加班加點把問題處理好是必須的。
畢竟是大集團，雖說加班問題避免不了，但是該給的加班費一分錢不少，而且負責項目的領導也會留下來一起加班。
所以員工們的怨言並不重。
其實像巋光集團那樣，完全沒有一點加班現象才是極其罕見的。
團隊裏一個戴著眼鏡，身高中等，明顯有領導氣質的男人從自己的辦公室走出來，問道：“查到是誰在背後帶我們電影的節奏了嗎？”
剛剛就是他收到通知，緊急給還在吃飯的成菲打了通電話。
他就是那種遇到問題絕不藏著掖著，以最大的警惕性去看待，能上報就上報，能求援就求援的穩健型員工。
現在很多員工因為擔心領導的責罵，遇到問題的第一反應首先是捂住，自己偷偷摸摸解決，能在不驚動上級就不驚動上級。
等問題被悄悄的解決了，基本就可以當無事發生。
但這麽做，如果最後沒能解決問題，而且問題發酵到紙裏包不住火的程度，往往就是一顆大雷。
抱著寧可什麽都不做也不願意犯錯的心態，這位領導在問題剛有苗頭的時候就立刻給成菲打了報告。
正對著電腦努力工作的員工看見領導來了，連忙說道：“還沒有那麽快，最快估計也要明天才能調查清楚。”
想調查清楚這種事情，也必須得偽裝好身份，用旁敲側擊或是金錢收買的辦法，從當事人的嘴裏把答案撬出來。
而且為了保證情報的真實性，還必須核對不同人說的信息，免得被假情報給誤導了。
工作量可想而知。
能在一個工作日內把事情做好，已經算是很高效率了。
“盡快調查清楚，這部電影的重要性不用我再強調了吧？”
“好……”
就在小組緊張作業的時候，公司大門突然被打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不用調查了，已經搞清楚是月府在背後搗鬼。直接開啟下一步計劃。”
所有人聽到這個聲音，都停下了手上的活。
“成總，您來了？”
“成總晚上好啊……”
當然，也有不少人有些驚訝：“這麽快就確定了？是集團總部那邊插手幫忙了？”
成菲看了眼時間，搖頭道：“正好碰到了巋光集團的人，和他們吃了頓飯。那邊說他們已經調查完畢，效率不知道比我們高了多少。”
不過成菲也沒有責怪手下員工的意思。
他們的反應已經足夠迅速，幾乎是在網絡上出現負麵影評的幾個小時之後就把事情重視了起來。
反倒是巋光集團這種在事情發生之前就得到消息的才是不可思議。
“巋光集團……”忙碌了一通，但是毫無收獲的某員工有些難以置信的抬頭說道，“會不會是他們想公報私仇？聽說他們和月府集團向來不對付。”
成菲歎了口氣：“如果楊總的眼界和心胸就這個水平，他怎麽可能在那麽短的時間裏把集團做的那麽大？有時候說話之前，要先過過腦子。”
另一名員工也表達了自己的看法：“可是，我們幾乎是在事情出現之後的幾個小時就反應過來了，他們再快，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他並沒有頂嘴的意思，隻是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成宇傳媒也並不是什麽不允許員工發表自己看法的公司。
“所以，要動腦子。”成菲看著這些平時高談闊論，說起理論來頭頭是道的精英們，歎了口氣，“之前，我們不是分析過一次巋光集團的人員構成嗎？”
“你們是不是忘了，巋光集團的員工裏麵，有一位月府集團曾經的中層管理和一位主播？”
“他們在月府工作那麽久，根基深厚，就算跳槽到巋光，難道就不會再和以前的老部下聯係了嗎？”
成宇的員工一驚：“所以他們能夠提前知道！所以他們能夠確定誰在幕後搞鬼……原來如此！”
一切都能解釋的通了！
看起來，巋光集團已經把月府集團滲透的跟篩子一樣，情報是單向透明的。
說不定月府領導得到自家情報的速度還沒有楊若謙快。
“真以為能把巋光撐這麽大的楊總，會是個沒城府的人嗎？”成菲淡淡的說道，“商場如戰場，光會紙上談兵是沒用的，多學學吧。”
“好了，不說那麽多廢話，現在知道對手是月府的人，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另一名工位稍遠的員工當即說道：“就按照標準處理模式，現階段我們隻有消息沒有證據，就先放些捕風捉影的信息出去，至少得讓大眾知道是有人在花錢抹黑電影。”
“找一些我們自己的人，把一些獨家片段授權過去，買曝光買推薦，用海量的好影評和真實的內容淹沒掉那些差評……”
“等找到實質的證據之後，再……”
“不用了。”聽著這些和自己當初給楊若謙說的差不多的處理方案，成菲搖了搖頭，“把一半資源投入在搜集證據上麵，另一半就買些水軍，讓他們和評論區的那些人狗咬狗去。”
按照楊若謙的思路，就是要反向利用月府，利用網友喜歡吵架，喜歡擴大事態的行為，把電影的熱度炒上去。
反擊的事情，可以往後推推。
那成宇這邊就順水推舟，找些水軍，和那些抹黑的評論針鋒相對，讓熱度更上一個層次。
“呃，成總，直接買水軍？”有一個員工似乎是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重複的問了一遍。
這還是成宇傳媒第一次買水軍啊！
直接找人刷好評這種行為，怎麽感覺有點太……太不精英了？
他們不是應該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以雷霆之勢擊碎一切陰謀詭計嗎？
“是的。”成菲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想要在娛樂圈立足，你們就得適應這種手段。”
“因為敵人，可不會跟你們講什麽道義。”
……
第二天，巋光集團總裁辦公室。
楊若謙在成功把合作夥伴忽悠了一頓之後心情大好，足足打了半個上午的遊戲才開始正式工作。
“現在應該已經有不少up上傳了抹黑《黑袍檢查隊》的影評視頻了吧？”
“看看評論區是不是已經淪陷，是不是已經被各個原作結晶粉占領了……”
對此，楊若謙是很有信心的。
之前宣傳片剛出來的時候，可能有很多觀眾都沒意識到這部電影對原型的抹黑有多麽嚴重。
現在稍加點撥，這批觀眾應該就會回過味來，路轉黑了。
楊若謙點開“小劉電影”的賬號，找到他最新發布的視頻，用多倍速簡略瀏覽了整條視頻的所有內容。
看完之後，他微微點頭。
不錯，黑的非常到位。
之前說的那些“不尊重原型”之類的黑點在視頻裏被反複提及，重點提及，應該能給觀眾留下很深刻的壞印象。
楊若謙把視頻暫停，把界麵拖到了播放欄的下麵評論區。
“尬黑也不是這麽尬黑的吧？有點太主觀了。”
“不是，就一個宣傳片你能腦補出這麽多內容的嗎？電影都還沒上映。”
“最近什麽情況，怎麽突然冒出好幾個大up一起噴這部電影啊？文案都差不多，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up主是不是收了黑錢啊？文案弱智到我都懷疑你是在反串。”
“反串嗎？我看是真弱智。”
“講真，我能理解up主做視頻不容易，需要錢維持生活，你接點廣告，就算接的是百億補貼拚夕夕都沒事，但是這種爛錢真不該吃的。”
“我每部大超都沒落下，說真的，完全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up主有點太看貶我們這些原型粉了。”
“……”
心情還不錯的楊若謙看著這一條一條的熱評，高達上百條的樓中樓，差點一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觀眾們的反饋不太對吧？！
怎麽都是清一色的反駁謾罵，連一條支持的評論都找不到？
要說月府隻是找了影評up主發抹黑視頻，沒有找水軍去刷差評，鬼都不信。
可是水軍呢？
月府你的水軍去哪裏了？怎麽給了那麽大的機會都不中用呢？
看著自己放海放出去的好機會被月府白白浪費，楊總有些氣急敗壞，重新把評論框拉到最上麵，把評論的排序從“按熱度”切換成了“按時間”。
他今天就要好好看看，問題到底出在什麽地方。
果不其然，一把評論的排序順序改變，不少牛鬼蛇神就冒了出來。
“支持up主！”
“up主的視頻很好，一鍵三連了。”
“視頻做的很真實，加油，up主要多多更新。”
“up主加油啊，想看後續，快點把視頻做出來，等不及了！”
“我用過這個產品，質量非常好，會回購的！”
楊若謙看著這些辣眼睛的評論，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不是，月府那邊請的水軍業務水平就那麽差嗎？
這種評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好不好！
不過更令楊總感到意外的是，在這些一眼假的水軍評論中，不但有支持劉畢的內容，居然還有反對劉畢內容的。
“踩了。”
“內容引戰，舉報了。”
“視頻製作的很粗糙，不值得觀看！”
“……”
兩種截然不同的水軍，在評論區之間你來我往的打口水戰，局勢之激烈，讓人直呼別打了，再這樣打下去是打不死人的。
楊若謙一頭霧水的翻看著這些低級賬號發出來的評論，心裏迷惑至極。
月府請了水軍，我又沒請，這水軍大戰是個什麽情況？
想了一下，楊若謙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想法。
這些正向水軍，該不會是成宇那邊請的吧？！
壞了，昨天胡說八道的時候太匆忙，太牽強，壓力太大，居然一不小心漏了這茬！
隻忽悠了成菲不要在官方層麵做反擊，卻忘了忽悠她不要去買水軍做公關！
現在看起來，評論區裏是看好《黑袍檢查隊》的人居多，占據了評論區的熱門位置，對貶低方進行著持續的壓製，導致差評哪怕發出去了也很快就沉到底部，根本無法形成有效反擊。
雙方實力不平衡，怎麽辦？！
楊若謙看著勝利的天平逐漸倒向自己，深感事情不妙，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下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他要幫劉畢和其他收了黑錢的up主買水軍！幫他們重新奪回評論區的戰場。
之所以這個決定很艱難，是因為係統認定買水軍是惡性競爭，所以一切開銷隻能自負，無法用到係統和公司資金。
當然……畢竟這部電影關係到了合作夥伴的口碑和自家演員的聲譽，楊若謙肯定是不會無中生有，胡亂抹黑的。
他隻是想提醒那部分原著粉，原型粉——這部電影不是拍給你們看的，別來貢獻票房了！
如果能讓這些超級英雄受眾的拒絕貢獻票房，其他非此題材受眾的觀眾又能提供多少呢？
而且結晶粉的差評從來都不會被人在意，甚至會引人討厭，所以哪怕這些人對《黑袍檢查隊》惡意滿滿，也不會讓電影的聲譽下降多少。
這樣，一個既不會影響到電影名譽，又能有效降低票房的計劃就可以順利完成了。
楊若謙做好決定之後，把自己微信大號退出登錄，轉而登錄了名為“楊如驕”的小號。
用這個小號給劉畢發了條私信。
“我想在評論區做點公關工作，你有沒有路子？”
雖然在從上次事件能看出來，劉畢算是個能堅守住底線，不隨便恰爛錢的up主。
不過做他們這行的，要說不搞點“運營”，不認識一點水軍，鬼都不信。
要是能花點小錢就蹭上推薦，增加播放增加收益增加真實人氣，那這些本就缺錢的影評up主怎麽可能不幹？
這些“運營”裏麵，包括點讚、粉絲量、播放量，同樣也包括了水軍。
那邊，連夜把視頻趕出來的劉畢也沒想到這個出手闊綽的金主爸爸居然又找上了自己。
雖然在合作之前，劉畢對巋光集團不算熟悉，但他也不是個遲鈍的人，在趕完視頻之後，幾乎是馬不停蹄的惡補了有關巋光集團的各種信息。
最後得出了初步的結論——新興企業、在地方算強大的公司、擁有實力強勁的合作夥伴、非常擅長把控市場、非常擅長運營。
這樣的公司，居然沒有自己的水軍渠道嗎？
難不成在今天之前，巋光集團旗下藝人的運營都完全是“正大光明”的？
不……不可能。
應該是那邊暫時不想動用自己的人脈，以免被人抓到把柄？
又或者是因為買水軍的行為是這個叫“楊如驕”的人為了提升業績的個人行為，不能動用公司的渠道？
劉畢想了想，決定還是不管這種閑事，把一個微信賬號推給了對方。
“楊經理，您加這個微信就可以了，我已經和他說過您，加過去直接問價格就可以。”
楊若謙收到消息，很快就加上了好友，並且給這個人備注為“水軍一號”。
水軍一號：“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楊若謙想了想，直接開門見山道：“幫忙公關一下評論區或者個人賬號是個什麽章程？”
那邊也很幹淨利落，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就甩過來了幾張密密麻麻的圖片。
“項目一：粉絲（關注）。”
“僵屍關注（無等級，無活躍度，關注後就不會掉粉，衝量專用）。5元1000個。”
“精品活躍粉絲，（3級以上，ip隨機，不定時更新動態）。10元1000個。”
“項目二：視頻播放量。”
“……”
“項目三：視頻數據（完播、點讚、投幣、收藏等）。”
“……”
楊若謙快速翻過這些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項目，隻想快點找到能在評論區大戰一場的項目。
翻到第四張圖片，楊若謙總算找到了自己想看的東西。
“項目四：評論。”
“機器批量評論：可正麵可負麵，但評論內容與視頻內容不相幹，衝量用。1條1毛，10條起拍。（低級賬號）”
“精品批量評論：會根據視頻內容定製評論模板，評論內容與視頻內容會有一定程度的關聯性。1條3毛，20條起拍。（低級賬號）”
“精品號批量評論：同上，但評論賬號為3級以上。1條5毛，20條起拍。”
“頂級號手工評論：賬號為4級以上，ip隨即，每一條評論均為人工完成，措辭可信度極高，本店強推！！！1條1元，20條起拍。”
楊若謙看著這張圖片，稍微有些糾結。
這些水軍評論有四個檔次，如果量足夠大還能有折扣，但是自己該怎麽選擇呢？
現在看來，評論區裏出現那些極度弱智，一看就是機器人水軍的評論，應該是機器人批量完成的。
月府和成宇應該都是四種檔位的水軍評論都買了一些，垃圾評論用來衝量，營造出一種評論區很火熱的現象。
精品評論則是買些讚和水軍中的水軍，把它們頂到顯眼的位置上。
見楊若謙很久沒動靜，那邊問了一句：“老板打算怎麽運營？預算是多少？我給您推薦幾個套餐？”
“不用了。”楊若謙很快做好決定，“買三個1000塊錢的組合套餐，正麵評論，分別投放給……”
“評論內容大概就是類似‘我太喜歡這些超級英雄了，簡直溫暖人心’，‘心地善良的祖國俠！’這類的，可以嗎？”
想要在已經接近淪陷的評論區挽回頹勢，隻知道進攻，隻知道謾罵是沒用的。
甚至在觀眾已經對結晶粉反感的情況下，哭弱裝孫子也會招人恨。
現在很多圍觀路人，已經不吃這套了。
所以，楊若謙要反其道而行之，要故意弄出一些十分弱智，但看上去並不像機器人的評論。
一個橫行霸道，濫殺無辜的祖國俠被捧成“溫暖人心”和“心地善良”，這樣不就能夠提醒那些原著粉這個角色原型，順帶用假話激怒他們了嗎？
很完美的符合自己既不影響電影口碑，又勸退結晶粉的計劃。
而且如果路人進來，看到評論區是這副感天動地的場景，再看看視頻卻是完全反過來，一定會覺得製片方在掛羊頭賣狗肉。
誰都能看得出來這種評論是水軍。
這一波，叫虛假宣傳！
有時候能擊敗自己的，不隻有強大的敵人，還有坑爹的隊友。
楊總就打算當這個坑爹的隊友，讓勝利的天平不要再往自己這邊傾斜了。
水軍一號滿口答應：“老板很懂行啊，沒問題的。我們這邊編輯好評論立刻就發！”
……
巋光集團總裁辦公室這邊，楊若謙把錢給水軍一號打給去之後，就退出了微信小號，重新回到了大號上麵。
現在所有電影上映前的準備都做好了。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是時候該開始籌備電影上映之後的各種問題了。
那些收黑錢抹黑自己的up主，還有給這些up主提供黑錢的月府集團，統統等著吃官司。
看了眼時間，楊若謙把員工群打開，at了一下法務部主管丁道義。
“丁律師，麻煩來一趟我的辦公室。”
巋光集團由於沒有什麽內部紛爭，和其他公司也沒有具體的經濟糾葛，所以法務部的作用也就是擬擬合同，做一下谘詢顧問的活。
至今為止，連一次官司都沒遇到。
拿著高薪，基本每天啥事都不用幹的丁道義閑的有些心慌，一看到終於來活了，連忙三步並做兩步的來到了總裁辦公室。
他們這老一輩人，拿著工資不幹活，心裏就不踏實。
丁道義走到楊若謙辦公桌前，開了一局玩笑：“楊總，來了來了！沒忘記公司裏還有我這號人就好！”
楊若謙招呼丁道義坐下，神秘兮兮的問道：“丁律師，問個問題啊，你都認識多少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