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上次見麵,丁茂精神困頓,臉色蒼白,就算沒有魅力技能都能看出他的狀態很差。

陸點先是用技能挨個觀察了一遍,成功拿到了81%的準確率。

係統雖然狗,在成功率上還是很寬容的。穿越前玩醫生或者獸醫,隻要準確率大差不差,都能判定成功。變異後的係統和原來一樣,隻要成功率高出80%,基本可以當做100%看待。

幕後挑唆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陸點“看”到了丁茂和那個人接觸時的記憶,“聽”到了他對那個人的稱呼。

他記下挑唆者的麵部特征和身形,還有那個不知真假的名字,語氣從容地問道:“測字、相麵、抽簽還是手相?”

丁茂說:“測字吧。”

陸點拿出紙筆,反手擺放在丁茂麵前:“請。”

陸小鳳悄無聲息地湊上前,站在丁茂身後,看他在紙上寫了一個“久”字。

他對陸點的解卦方法很好奇。

測字總得分析字義,再從筆鋒上解,先把對方說服,讓自己看起來很高深、很可靠,再用通俗的語言講出來。

不知道陸畫師會怎麽解。

陸點無視他的目光,照舊垮著臉,用毫無波動的聲音說:“你會死。”

丁茂和陸小鳳都愣住了。

“半月之內,你必死無疑!”

陸點的語氣比起剛才沒有什麽變化,丁茂和陸小鳳卻都從這句話裏聽出了他的篤定。

他完全不擔心自己卜算的結果出錯,好像已經看到了丁茂死去的未來。

丁茂心髒跳的很快,額角冒出冷汗,他猛地站起來,險些推翻桌子,用尖銳的話回答道:“你在胡說些什麽?我正值當年,身強體健,怎麽會死?我看你是想出名想瘋了,竟說出這種駭人聽聞的話!”

他的聲音很慌亂,沒有控製音量,情緒非常激動。

周圍人都投來視線,看到算命的人是陸點,又覺得理所當然。

怕他惱羞成怒把陸點給打了,旁邊賣菜的大哥過來拉住丁茂,好心勸解道:“算了算了,小陸年輕,性格也直,你多多擔待,生起氣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丁茂像是冬天裏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全身都在顫抖。

他已經聽不到旁邊人的聲音,眼中隻剩下那個神情冷峻的年輕相士。

他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冷冷地注視著自己,仿佛穿透了這身皮囊,看清裏麵的靈魂。

“你再說一遍,我為什麽會死!”丁茂恐懼極了。

陸點收起那張紙,淡淡地回答:“在你動手的那一刻,已經注定了結局。”

“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丁茂掙脫開抓著他手臂的小販,來到桌子前,緊張地看著陸點,“我為什麽會死?要殺我的人是誰?”

陸點說:“雷成。”

丁茂怔住:“雷成?他為什麽要殺我?”

陸點是從丁茂這裏算卦的,丁茂都不知道,陸點就更不知道了。

他直接無視後麵那個問題,擺出一副高深莫測地嘴臉:“就是他。”

雷成?陸小鳳摸了摸胡子。

這個姓氏……

武林中姓雷的人,有不少都闖出了名號。

其中江南霹靂堂,還有霹靂堂弟子雷震雷創建的六分半堂都被雷家人掌控。

沁州在開封府的北邊,離江南雖然說不上遠,但也不算近。

比起霹靂堂,雷成更有可能是六分半堂的人!

看來事情比他想象中更加複雜。

陸點慢條斯理地收拾東西,準備去吃午飯,一邊收拾一邊說:“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我奉勸你快些回家安排後事吧。”

丁茂不死心地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他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雷成”這個名字,哪怕高友清都未必聽說過雷成。

這位年輕相士準確無誤地講出這個名字,丁茂的心都涼了。

他是有真才實學的人!說的都是真的!

“沒有。”陸點說,“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多回去陪陪你的妹妹。你死了以後,再無人給她撐腰,當心有人趁虛而入,搶了你的家業,強娶她回去做妾室。”

丁茂臉色一變,陰沉地可怕。

他鬆開扶著桌沿的手,向後退了兩步,“如果半個月後我會活著,一定會再來見你一麵,到時候還請你把話說明白。”

陸點道:“可以。”

丁茂轉身就走。

陸點喊住了他,“你還沒有給錢,二十文。”

丁茂從荷包裏倒出一粒碎銀子:“不用找了。”

陸點掂量了一下,怎麽看也有一兩,夠他算五十次卦的了。

陸小鳳從後麵的人群裏鑽出來,“快要晌午了,我想請你去醉春樓喝酒,陸相士可願賞臉?”

醉春樓!

那可是沁州城裏最大的酒樓,離著他算命的地方不太遠,每次上下班都會路過。

陸點的工作時間和別人不一樣,古代人晚上六七點鍾就睡覺了,下班特別早。隻有陸點,每次都要等到五點半才收拾東西回家。

這個時間的醉春樓熱鬧非凡,酒宴中歌舞正歡,外麵飄著飯菜的香氣,聞起來就很饞。

陸點的烹飪技能做出的飯菜也很好,隻是他的等級太低了,想要做費工夫的大菜,得等烹飪技能刷到10級滿級,解鎖美食烹飪才能解鎖類似的菜譜。

他平時算命掙不到錢,畫的畫倒是可以賣十幾文錢,去掉飯錢,每天能存5文左右,十年也不過存了幾兩銀子。

醉春樓裏一壺酒都要二兩,根本消費不起。

陸小鳳願意做冤大頭真的太好了。

陸點心情雀躍,表麵不露分毫,矜持頷首:“可以。”

他把平津幡留在了攤位旁邊,隻拿上了裝著籌策的布兜,和陸小鳳並肩行走在街上,緩步向醉春樓走去。

到了之後,該點什麽菜呢?聽說醉春樓的酒糟鵝很不錯,用的是他們樓裏特釀的花雕酒。

戰爭結束沒幾年,糧食產糧不高,釀酒業非常落後,好酒的價格更是瘋漲,普通人家根本喝不起,陸點這種窮人更喝不起。

得試試看。

陸小鳳道:“雷成就是幕後之人?”

“嗯。”陸點收回思緒,咽了下瘋狂分泌的唾液,冷著臉說:“他身材中等,頭發微黃,樣貌很普通,右耳處有一道淺淺的傷疤,應該是新傷。身上有淡淡的硝石味,大概常與火器打交道。”

他描述的太詳細了,陸小鳳瞠目嘖舌:“這真是你算出來的?”

“不然呢?”

“我還以為是有人趁著我離開,偷偷告訴你的。”陸小鳳依然沒有放棄自己的猜測。

不過他沒有繼續追問。

陸畫師藏在沁州這麽多年,低調極了,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的身份。這是一個臥底應有的素養,陸小鳳很清楚這一點。

陸點跟著陸小鳳來到了醉春樓,陸小鳳很豪爽地拿出一張銀票,讓小二帶他們去廂房,把招牌菜都點了一遍,又要了樓裏最好的酒水,被陸點阻止了。

“太多了。”陸點對陸小鳳說,“我下午還要回去。”

陸小鳳了然地點頭:“我懂,我懂。”

這位前輩實在盡職盡責,哪怕無人約束,也要潛伏在市井之中,時刻留意著沁州城內的動向。

陸小鳳懷疑城裏還有他發展的線人,隨時向他匯報情況。

他劃掉了幾個菜,把那兩壇酒換成了一小壺。

不一會兒飯菜上齊,陸小鳳敬了他一杯。

淳厚的酒液入喉,陸小鳳找到了些感覺,又喝了兩杯,在陸點麵前逐漸放開,“陸畫師,聽說他們都這麽喊你?”

“是嗎?”陸點茫然,誰這麽喊他?

是在陰陽怪氣他上班摸魚嗎?顯得他算卦能力很半吊子,損不損啊,難怪十年來都沒開張過幾回,感情有人在背後搞他。

“我見到過你的畫,隻是當日太過匆忙,沒來得及仔細看,不過印象中確實畫得很不錯。”陸小鳳給他夾菜,“你家中似乎空**得很,怎麽沒有掛上幾幅畫作裝點?”

“都賣掉了。”

“全部都賣掉了?沒有留下幾幅?”

“嗯。”

“為什麽?”

“因為我很窮。”陸點吃了口肥鵝,這家酒樓貴有貴的道理,非常舍得放調料,鵝也是現殺的,軟爛多汁,非常肥美。“你既然打聽過我,那就應該知道,我算卦的名聲不太好,掙不到幾個錢。”

陸小鳳問:“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換一個職業?”

陸點放下筷子,目光沉沉地望著他:“我隻會算命,不會別的。”

陸小鳳本意是要討好他,而不是得罪他。

見陸點不高興,他立刻轉移話題,不再深入,“可是你的畫也很不錯,為什麽不做一位真正的畫師?”

“做相士不耽誤我做畫師。”陸點冷笑一聲,“他們不是已經給我起了陸畫師的名號?”

太壞了,給人起這種外號斷人財路。

陸點在這裏呆了十年,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叫起來的,更不可能查清楚源頭,隻能憋屈地認了。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不高興,陸小鳳觀察力很強,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陸畫師不喜歡被人試探。

看來以後得收斂一些,講話有所顧忌,盡量不要談及他的職業。

畢竟,相士的背後隱藏著其他秘密。

這裏麵的水很深,以陸小鳳的能力,還沒有辦法承受。

陸小鳳給他倒滿了酒,自己也喝掉一杯。

他自以為非常自然地轉移話題:“說起來我有一個朋友,跟你長得很像。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我甚至以為你們是同一個人。”

“我知道。”

這次陸小鳳真的驚訝了:“你知道?”

“我不止知道你的那個朋友跟我很像,還知道他已經死了。他叫陸點對不對?”陸點的魅力技能讓他掌控住談話,他很清楚陸小鳳從頭到尾都在試探,說起自己的死亡,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陸小鳳難得有些失態:“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看清我的樣貌後,心情極其複雜,有震驚,有悲痛,還有幾分期待。你在期望他沒有死,與你再次重逢,在沁州城內?”陸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至於他的名字,我自報姓名時,你曾經提起過,應該就是這個人了。”

陸畫師的觀察力,比陸小鳳想象中還要敏銳!

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陸小鳳很慶幸自己不是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