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喝酒對身體不好，義父不如嚐嚐這杯茶。”陸點按住茶碗，將清亮的茶水倒出，遞到玉羅刹的麵前，微笑著說：“早餐簡單，義父現在過來可是虧大了。”
玉羅刹拿起杯子聞了一下，“這不是你泡的茶。”
陸點說：“我很久沒有泡茶了。”
葉孤城看著陸點，他也喝過花澤睿泡的茶，除了清新提神，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同。看萬梅山莊這些人的反應，花澤睿似乎泡的茶格外不同。
玉羅刹說：“倒是可惜。”
陸點看了看他頭像框下麵的數值，沒漲粉色值啊。
玉羅刹是不是有毛病？
陸點沒再搭理他，微笑著服侍葉孤城吃飯，等葉孤城吃完後才自己吃。
他做的飯不算多，添上萬梅山莊小廚房做的那些，兩個人吃剛剛好，玉羅刹來了之後，就有點不夠用了。
陸點不待見他，故意沒有讓人添飯，隻給他拿了一副碗筷，就沒再管他。
就是陸點沒怎麽吃飽。
他笑著對葉孤城說：“我出去走走。”
玉羅刹站起來，看了葉孤城一眼。
葉孤城知道他要和玉羅刹單獨談話。
玉羅刹武功很高，讓花澤睿與他獨處，葉孤城放心不下。但是他知道花澤睿有自己的打算，現在應該到了收尾的時候，他決不能在這個時候打擾。
葉孤城目送二人離去，拿出手帕，坐在明亮的窗前安靜地擦劍。
他的心緒有些繁亂。
如果沒有羅刹教的勢力在其中交錯，此時他會帶花澤睿回白雲城，找大夫給他治病。
就算治不好，也不能繼續呆在萬梅山莊。
花澤睿希望自己能徹底變成西門吹雪的樣子，但葉孤城終究是葉孤城。
葉孤城看著手上的劍。
其他的事情，葉孤城都可以退讓，唯獨這件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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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又下起了小雪，陸點踩在石子路上，留下腳印。
玉羅刹的腳印更淺一些，與陸點並肩而行。
“你要去哪裏？”玉羅刹問。
“去後山。”陸點語氣輕快地笑著說，“後山的溫泉許久未曾清理，如今下了雪，正是泡溫泉的好時候，我要去打掃幹淨，方便莊主使用。”
玉羅刹看了眼他手上握著的劍：“你會用劍？”
陸點皺了皺眉，接著笑了起來：“是莊主教的我。”
“你從前在本座麵前，一直喊他少主，如今怎麽換了稱呼？”
“是嗎？我沒有留意過。”陸點說，“隻是覺得順口就這樣喊了。再說，教內還有一位少主，這樣稱呼正好可以將他們區分開，義父覺得呢？”
玉羅刹冷聲道：“我還以為，你已經以羅刹教少主自居。”
陸點笑道：“不敢。”
“你在沙漠中的動作倒是不小，‘笑羅刹’？這是你自己取的名號吧？”
陸點無奈道：“義父如果一定要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羅刹教是吹雪的，你若是想成為少主夫人，隻能選擇吹雪。”
“我難道還有其他選擇？”
玉羅刹啞然。
對花澤睿而言，他確實是一直和“吹雪”在一起。
他在自己麵前如此坦**，正是因為他說的都是真話，至少對他自己來說是真話。
盡管事情已經很明晰，玉羅刹卻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瘋了？”
陸點疑惑地問：“義父這是何意？我不是好好的嗎？”
玉羅刹沉默。
二人來到後山的溫泉，陸點伸手試了試水溫。
三十幾度的水在冬天洗澡稍微有些涼，但是對習武之人而言，並不是多麽難以忍受的寒冷。
陸點雙手冰冷，感受到泉水的溫暖後，有些舍不得拿出來。
他頗為懷念地看著溫泉。
卡了快半年的任務，終於能刷掉了！
玉羅刹看著他的表情，也想到了陸點暴露真性情時對他說的話。
這個看起來溫柔美好的青年，頗為**地說，他每次和西門吹雪做那種事情的時候，都會喊他“吹雪”。
西門吹雪隻喜歡被他這樣喊，從來不願意被自己的生父如此親密地稱呼。
玉羅刹當時氣憤極了，恨不得殺了他。
現在他卻心情平靜。
因為他已經知道，花澤睿說的都是真的。
如果花澤睿死在自己手上，西門吹雪的劍道就有了瑕疵，永遠都懷念他。
就算他能突破自我，成就無上臻境，也不可能和父親和好了。
況且花澤睿已經瘋了，分辨不出西門吹雪和葉孤城。
這就是玉羅刹來找他的原因。
站在岸上的玉羅刹說：“看得出來，你對吹雪很用心。”
陸點脫掉了厚厚的外袍，還有裏麵的棉衣和兩層單衣，將劍放在水池旁邊，踩著石頭進入水中。
溫泉中飄著落葉，下麵是薄薄的一層泥沙，但是泉水是清澈透明的，在冰雪天散發著白霧。
陸點的衣物緊貼在身上，略顯寬大的衣擺隨著水流飄動。
他俯下身，蹲在泉水中，清理下麵的泥垢，溫聲回道：“我是莊主的奴仆，他是我唯一的主人，怎敢不盡心。”
玉羅刹說：“怎麽不見你對本座如此關切？”
陸點沒有看他，繼續清理泥土，“您吩咐的事情，我都放在了心上。您讓我照顧少主，我便盡心盡力照顧他，您讓我來萬梅山莊，我便成為山莊裏的管家，事無巨細，都為莊主安置妥當。”
“你這是對本座有怨言？”
陸點從水中站了起來，抬頭看向他，淺笑著說：“不敢。”
站起來後可真冷啊。
陸點感覺到身上的溫度迅速流逝，他打了個哆嗦，再次俯下身，進入了水裏。
玉羅刹道：“你最初和吹雪在一起，是為了報複我？”
陸點覺得好笑，玉羅刹也太自以為是了……轉念一想，好像還真的是這樣。
陸點輕聲道：“是您逼我的，我若是不這樣做，這雙眼睛已經被您剜掉，成了毫無用處的瞎子。”
他故意模糊了時間線，讓自己的選擇看起來更合理。
實際上，在玉羅刹真正動手之前，陸點就感覺到了他的威脅，還有西門吹雪對自己的漠視和貶低，讓他的心態有些失衡，種種原因之下才和西門吹雪在一起了。
“要怪就怪你的眼睛太像那個女人。”玉羅刹說。
陸點很隨意地跟他聊天，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玉羅刹的話裏看起來很沒用，仔細一想，似乎在幫他理順對西門吹雪的感情。
陸點遲疑一下，順從他的話說：“她並未我的生母，我又怎可能與她容貌相似？況且她已經死在了您的手上，義父的怒氣也該消散了，懇請您看在莊主的份上，饒了我吧。”
玉羅刹道：“石觀音已死，你和吹雪隻管回羅刹教便好，為何要回萬梅山莊？”
“您知道的，莊主不願回去。”
“是吹雪想回山莊，還是你想回？”玉羅刹的語速變快，咄咄逼人起來。
陸點心道，玉羅刹果然找到了邏輯漏洞。
這也在他的計劃之內。
他可以假裝遺忘，逃避麵對現實，但不能一直這樣假裝下去。
既然早晚都要說明白，不如把機會留給玉羅刹。
陸點微微一笑：“自然是莊主。”
“你再仔細想想，真的是吹雪嗎？”
那必然不可能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身為白雲城之主，也不可能想來萬梅山莊。
陸點停下手上的動作，露出迷茫的表情。
玉羅刹的聲音變得舒緩：“好孩子，你仔細想想，究竟是怎麽回事？”
“是……莊主……”
“他難道沒有拒絕？”
“不對……可是……我……為什麽？”陸點低著頭，仿佛陷入了混亂的思維。
“你想起來了嗎？”
“是、是我說的……”
“你剛拿到羅刹牌，答應了我勸吹雪回來，有心為義父分擔事務，怎麽會放棄沙漠中的事情，返回萬梅山莊？”玉羅刹循循善誘，“義父答應你們在一起，很快你就會成為少主夫人，你真的舍得嗎？”
“我……”陸點攥緊了手。
“你來到山莊時，山莊的主人有沒有出來迎接？”
“西門吹雪……”陸點說出這個名字，打開好友列表看了一眼。
他和玉羅刹磨蹭很久了，不知道有沒有人過來找他們。
葉孤城的頭像框沒有動，倒是西門吹雪的頭像在緩緩往前移動。
陸點在心中歎了口氣。
西門吹雪如此警覺，還要多謝玉羅刹，一有機會就想搞他，鍛煉出了西門吹雪的警惕心。
玉羅刹說：“西門吹雪怎麽了？”
陸點低著頭，停頓了一會兒拖延時間：“西門吹雪出來迎接我。”
玉羅刹笑著說：“陪你從沙漠回到山莊的人是誰？”
陸點控製著自己的聲線，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是、是莊主……”
他心想，如果不是係統變異了，沒有再解鎖演藝技能，估計這個小號最先刷滿的就是演技。
玉羅刹說：“莊主是誰？”
陸點看到西門吹雪的頭像停止了移動。
他依然低著頭，迷茫無助地輕聲回答：“莊主是、吹雪。”
“陪你來萬梅山莊的是吹雪，迎接你的是西門吹雪。”玉羅刹說，“好孩子，你仔細想想，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陸點抬頭，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他：“義父……”
玉羅刹感歎道：“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若是你也用這樣的眼神看向葉孤城，難怪他會動心，心甘情願地被你當成吹雪。”
陸點的眼神有些失焦，手上漸漸用力，抓住了溫泉底部的泥沙，脆弱又無助：“葉孤城，究竟是誰？”
玉羅刹輕笑一聲：“葉孤城就是被你一直當成吹雪的那個人，你還不明白嗎？陪在你身邊的，早已不是真正的吹雪，他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罷了。”
陸點低下頭，長發遮掩住他的神態。
他很淡定地想，中午吃點什麽好？早上沒吃飽，中午多做些，加點肉吧，早飯吃的太清淡了。
“吹雪不嫌棄你失身於人，也不在乎你的瘋病。我也不會再阻撓，你又何必呆在一個贗品身邊？好孩子，回來吧，隻要回到吹雪身邊，你的病自然會痊愈，羅刹教和萬梅山莊的未來夫人，都會是你。”
後麵幾句話聽起來很心動，前麵那些怎麽就那麽難聽呢？
陸點受到花澤睿的影響，原本愉快自信的心情瞬間消散許多，染上了些許惱怒。
他鬆開手，手心的泥沙被泉水衝散。
白衣青年直起身來，濕漉漉的衣服黏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出清瘦修長的身材。
他臉上沒有了笑容，看起來很空洞。
這是陸點使用關靈的身體時，在關七那裏學來的。
他看向玉羅刹：“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