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點雖然被迫因為石觀音的死難過,實際上並沒有把石觀音放在心上,更不會因為玉羅刹做的事情遷怒葉孤城。
但是葉孤城的話倒也不是沒有道理。
陸點微笑地注視著他,自動忽略了這個問題,“您口渴嗎?要不要我去倒杯水?”
葉孤城一回來就被他拉著洗澡了,沒有吃東西也沒喝水。
陸點說完,自行去給他倒水,還拿了些水果來。
葉孤城吃了些東西,從浴桶裏出來。
陸點給他擦幹淨身上,葉孤城張開手臂,任由陸點給他穿衣。
陸點拿過腰帶係好後,葉孤城遲疑一下,雙手環抱住了他。
陸點抬頭注視。
葉孤城說:“跟我回去吧。”
陸點笑道:“可是現在走了,義父那裏沒法交代。”
葉孤城道:“不必管他。”
不管他的話,羅刹牌就是廢物了啊!
陸點真的太想要羅刹教的權力了,就差這麽一點,怎麽可能輕易放棄?
花存劍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就算不能接管羅刹教,至少得把石觀音的東西收好,怎麽能這麽離開?
“莊主。”陸點回抱住他,思考著怎樣才能合理留下來,他輕聲說:“義父說,若是您答應回羅刹教,他會同意我們在一起。”
葉孤城撫摸著他的手背,神色不明。
“我知道您不想回去,也知道自己不應該以此來讓您退讓,可若是義父能同意,我真的……”
葉孤城道:“你不記恨他?”
陸點知道,他說的是自己在玉羅刹那裏受的委屈,還有被他殺死的石觀音。他眨了眨眼睛,溫聲微笑道:“義父對我有養育之恩,況且他是您的父親。”
葉孤城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陸點觀察他的情緒,發現葉孤城表麵沒有什麽表情,實際上也是沒有巨大的情緒波動。他此刻的心情偏向灰色的“情緒正念”。
同樣是麵無表情,西門吹雪就比葉孤城容易摸透。
當然也有係統發布的日常任務的功勞。
陸點現在的日常任務就是打掃院子,服侍葉孤城洗澡,給他穿衣梳頭穿鞋等等,沒有什麽和葉孤城心情相關的。
葉孤城說:“你要做到什麽地步?”
陸點道:“我也不知道。”
葉孤城:“玉羅刹將你當做奴仆,你當真心甘情願?”
陸點笑著說:“義父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看待我了。”
他踮起腳親了親葉孤城的嘴角,像個炫耀自己玩具的小孩,拿出了那塊羅刹牌,“這是義父交給我的。”
葉孤城被他弄得有些癢,剛進入挑逗情緒,看到羅刹牌後,又恢複了剛才的情緒正念。他的目光落在玉牌上,見陸點遞給玉牌,伸手接過來。
這塊玉牌的質地溫潤,觸手細膩,上麵的雕工更是價值不菲,至少玉羅刹從未見過哪個玉牌可以雕刻幾千字。玉牌的反麵像是壁畫,雕刻著一百零八個天魔地煞,就是羅刹牌傳說中的樣子。
葉孤城說:“傳聞中,羅刹牌傳給誰,誰就是繼位教主。”
“是。”陸點道,“義父雖將羅刹牌暫且交給了我,實際上真正想給的人是您。他知道您不理俗物,我們又關係親密,不分你我,交到誰的手裏,區別並不大。”
葉孤城明白了他的心思。
花澤睿看起來像個風雅淡然的謙謙君子,實際上他有野心,也跟自己一樣,有對權力的追求。
再看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依然朦朧含情,溫柔地不可思議。
誰能想到,這其中的情意其實是對欲望的渴望?
葉孤城並不覺得花澤睿卑劣世俗,因為他也是這樣的人。
他們是同一類人。
葉孤城沒有拆穿他,他隻是有些擔心。
如果自己真的是西門吹雪也就罷了,可他並不是西門吹雪,無法跟隨花澤睿回到羅刹教。
不過花澤睿剛才也說過,不會讓他去羅刹教。
葉孤城問:“你有什麽打算?”
陸點依然抱著他,貼在他的胸前,離他很近,語氣溫柔繾綣,“我也是他的兒子,為什麽不能成為羅刹教之主呢?”
“這並不容易。”
“我知道。”陸點的眼中閃爍著耀眼的自信光芒,“總得試一試,我覺得自己可以成功,您覺得呢?”
“嗯。”
葉孤城不想阻止他。
花澤睿是他的心上人,縱然因為生病,把他當成了西門吹雪,但是跟西門吹雪一點關係都沒有。
他是自己的人。
如果花澤睿成為羅刹教之主,對葉孤城而言沒有壞處,隻有好處,到時候白雲城的勢力更進一步,他的野心也能順利實現。
就是葉孤城實在想不出來,陸點會用怎樣的方式成為羅刹教之主。
葉孤城把玉牌還給陸點:“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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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存劍來得很快,葉孤城到來的第二天他就到了石林洞府。
陸點正在自己的房間清點石觀音留在各方勢力中的產業,外麵的女孩子前來通稟,他合上賬本,對旁邊正在擦劍的葉孤城說:“莊主能陪我一起去迎接客人嗎?”
葉孤城頷首。
他們兩個仿佛轉換了身份,從前是葉孤城處理白雲城的事情,陸點在一旁安靜為他研墨添茶,現在反過來,成了葉孤城無所事事。
陸點和葉孤城離開房間。
葉孤城問道:“來的是羅刹教的人?”
陸點笑道:“不是,是我的人。”
“你的人?”
葉孤城從來都不知道,花澤睿手下有自己的勢力,他以為花澤睿孤身一人,離開羅刹教和萬梅山莊就再也無處可去,必須依靠他才能活下來。
陸點說:“他叫花存劍,我們雖名字中都帶著‘花’字,其實沒有什麽關係,隻是共同屬於虎斑灣而已。花存劍會聽我安排,為我做事的。”
葉孤城知道他是虎斑灣出身。
因為江湖中從來沒有與虎斑灣相關的流言,也沒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在哪裏,對葉孤城而言,虎斑灣更像是書中寫到的地名,而非真實存在的。
直到花存劍的出現,葉孤城才意識到,虎斑灣也是一處很大的勢力。
花澤睿竟從未主動提起過虎斑灣,哪怕知道這個地名,也是陸小鳳告訴他的。
這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讓花澤睿看起來也更加神秘。
葉孤城問:“虎斑灣會幫你拿下羅刹教?”
陸點輕笑著說:“不,隻有存劍會幫我。”
其他人都忙著掙錢,全都來這邊,日子還過不過了?
花存劍正在外麵等待,沒有進入基地裏。
陸點和葉孤城一路向前走,沒有了大片的罌粟花,山穀中荒蕪了許多。
陸點怕綠洲退化成荒漠,把原本花海的位置劃分成幾個區域,種植了樹木、鮮花、水果、藥材。
這些東西種了還沒幾天,隻露出一點綠色的小嫩芽,植物們還沒有完全破土,看起來依然荒蕪。
在經過石觀音男寵們的住所時,葉孤城往那邊看了一眼。
他離開時,見到了那些男人。
之前隻是在陸點的口中聽說了石觀音的累累惡行,親眼看到那群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男人時,葉孤城依然會感到震驚和後怕。
那些人是真正的瘋子,臉上充滿了麻木,眼中毫無光亮,甚至沒有辦法交流。
他們穿著灰撲撲的衣服清掃著永遠都掃不完的黃沙,不知疲倦,好像失去了靈魂。
葉孤城有些擔心,如果勝出的人是石觀音,她會不會也給花澤睿灌下那些藥,摧毀他的意誌,讓他臣服在這位義母的裙下?
還好石觀音死了。
可是正因為石觀音死了,花澤睿的病情似乎又有加重了。
葉孤城甚至覺得,他似乎忘記了這位義母的存在,盡管悲傷,卻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悲傷。
他想把花澤睿帶回白雲城治病,但最終也屈服於權力,答應了花澤睿的請求。
陸點順著葉孤城的視線看過去,說道:“那些人都被義父帶走了。”
玉羅刹帶走那些男寵有什麽用處?
那就是一群廢人,按照沙漠中的生存方法,還是直接殺掉更節省資源。
陸點感覺到了葉孤城的疑惑,輕笑著解釋說:“是我為他們求情的。這些人都是可憐人,和這裏的女孩子一樣可憐。我手上有羅刹牌,讓人將他們送回中原,並不是件難事。”
至於後麵他們會怎麽樣,就不關他的事了。
他又不是慈善家,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仁至義盡了。
葉孤城摸了摸他的頭發。
二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了山穀的入口,就看到一個灰撲撲,衣著普通,樣貌普通的男人站在那裏。
他的皮膚不算很白,腰上挎著刀和劍,背著一個包裹,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活力。
看到陸點後,花存劍的眼睛一亮,朝他走了過來:“我終於找到你了!”
陸點朝他微笑:“存劍。”
花存劍雖然是自己的小號,但是彼此間也有好感度,隻是他們算是家人,刷不出愛情值。
花澤睿去過虎斑灣一次,和花存劍有過幾麵之緣,再加上家人的羈絆,他們的友情值已經超過了50%。
陸點沒有切到花存劍的身體裏,他與係統掛機的花存劍寒暄之後,請他進入石林洞府。
依照以往的經驗,花存劍現在已經可以開始新的職業生涯,並且把花澤睿當成了主人。
陸點微笑道:“這裏的情況你應該已經知曉,我就不多說了。存劍你先去沐浴更衣,吃些東西,休息好之後,就自行做事吧。”
陸點知道,他說出這句話後,花存劍會收到相關的日常任務,不用他多費心。
花存劍離開後,陸點看向葉孤城,笑著問道:“莊主覺得他如何?”
葉孤城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是沒有看出來,還是覺得花存劍不怎麽樣。
以花存劍的“邪惡”屬性,他可能會和葉昭雲一樣,跟同事們相處的一團糟。
不過他沒有“獨行俠”的特質,不會社恐,大概率也不會在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最適合在這種極端環境下與人相處。
換成一個“善良”的人過來,可能會被這裏的人給坑死。
陸點笑著說道:“存劍會是一個很好的管家。”
葉孤城點了點頭。
陸點說:“既然他已經來了,我們也可以準備離開了。羅刹教與許多勢力都有往來,義父力不能及,我又拿著羅刹牌,自該為他分憂。”
“好。”
陸點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跟葉孤城在這裏又呆了一天,恢複體力後,才讓花存劍收拾東西,給他們送行。
陸點給花存劍發布任務:“我走之後,這裏就交給你來全權打理了,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可以派人去羅刹教尋我,或者等我回來後再處理。”
花存劍說:“好啊。”
確定這裏沒什麽事後,陸點和葉孤城乘坐石觀音的鬼船離開。
他們沒有帶什麽仆人,因為船上的人很少,物資也少,隻有八隻鷹在拉船。
巨大的鬼船裏隻有陸點和葉孤城兩個人,沿途見到他們的人都會自行躲避,這一路隻偶爾遇到過幾個不長眼的,再沒有團體作案的強盜敢上前搶劫。
石觀音的招牌在沙漠裏真好用啊。
陸點心情頗好地看著遠處的太陽,眯起眼睛微笑著。
距離石觀音的死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他的“悲傷”情緒全部消退,想起她的時候,心中不會有任何波瀾,外在的情緒表現也不會有波動。
畢竟石觀音是真的沒生他沒養他,還對他有非分之想。就算她曾經被陸點設計,在玉羅刹手上救過他,那些好感也在進入沙漠後消磨殆盡了。
鬼船裏不方便習劍,每日早晨,天還未亮時,陸點都會和葉孤城一起練劍,練完後回來沐浴更衣,陸點給他準備早飯,喂鷹,繼續前行。
沙漠裏很枯燥,美麗的景色看了太久也都習以為常。
陸點刷了一下午“內力”技能,終於把它提高到了4級。
天色漸晚,船上靜悄悄的,陸點有些好奇葉孤城在幹什麽,推門去了隔壁房間,就看到葉孤城坐在窗前,左手拿劍,右手上握著一塊手帕,看起來似乎是在擦劍。
但是他的目光落在手帕上,沒有做出擦劍的動作。
聽到聲音後,葉孤城抬眼看過來,“睿兒。”
“您在做什麽?”陸點從外麵進來,仔細看了眼那塊手帕,不是那塊繡著小粉花的。
葉孤城說他初戀給的手帕在沙塵暴中丟了,想來他應該是很惋惜吧。
陸點微笑道:“我答應您,回去之後為您再繡一塊,沒想到遇到了這麽多意外,耽擱許久都未曾動手。也是我忙著處理石林的事,沒能分心刺繡,現在雖然閑暇,卻沒有針線了。”
葉孤城說:“沒有關係。”
陸點來到他身邊坐下,“您又想她了嗎?”
葉孤城說:“沒有。”
他回答得太果斷了,陸點有點不相信。
他溫柔笑道:“那您剛才在想什麽?”
葉孤城說:“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