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點跟著葉孤城回客棧,發現葉孤城並沒有回去的意思。
陸點跟著他去見了其他幾個人,這次沒有談論那些正事,就是吃吃喝喝,聯絡感情。
回到客棧後,葉孤城發現陸點依然沒有動手的意思,他還以為陸點知道阿都沁的身份後畏懼退縮了,便沒有再提起過這件事。
直到第三天,葉孤城聽說阿都沁和孛兒隻斤家的敖敦發生了衝突,當街把人給打了,才在陸點的笑容中察覺到了一絲微妙。
葉孤城問:“你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陸點微笑。
這件事就是他在背後挑唆的。
敖敦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今年不過才十五六歲,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他身材高大,看起來與成年人相差無幾,經常騎著馬在街上溜達。
陸點觀察了很久,選中他作為自己的目標,又設計將敖敦引到阿都沁那邊,偷走阿都沁身上的東西,放到了敖敦那邊。
二人便發生了激烈的衝突。
葉孤城說:“阿都沁是個老狐狸,必定會息事寧人,不會讓事態擴大。”
“我知道。”陸點輕聲說,“敖敦性格暴躁,最受不了委屈,阿都沁冤枉他偷東西,他怎麽可能咽的下這口氣?”
葉孤城隻是聽說了阿都沁跟人當街鬥毆,打得鼻青臉腫,倒是不清楚其中的內情。聽到陸點這麽說,他才意識到,這個看起來溫柔可親的青年背地裏竟做了這麽多事。
“你的確很有能力。”葉孤城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欣賞,“你打算怎麽殺死阿都沁?”
陸點笑得愉快:“當然是親手殺了他。”
葉孤城想象不到,現在的他怎麽殺死阿都沁。
如果說今天之前,他不覺得陸點會成功,在知道他對事情的掌控後,葉孤城開始期待陸點的做法。
這幾天的相處,葉孤城看得出來,陸點對大都一點都不熟悉,似乎是第一次來這裏。
他對大都的王孫貴族、豪強權貴也完全不認得,能在短短時間內將目光放在敖敦身上,並且在暗中驅使他按照自己的意誌行事,已經說明了他的能力。
西門吹雪怎麽舍得讓這樣的人當管家?
葉孤城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也更加好奇那位命定的對手,不知他究竟有什麽魅力,才能讓陸點甘願為他放棄自己的生命。
葉孤城問:“你在西門吹雪麵前也是這樣的?”
陸點的笑容弧度立刻變得淺淡,“他不需要我。”
葉孤城聽懂了。
江湖傳聞,西門吹雪一年隻出四次門,每次都會殺一個人。
那是他的道。
他殺人是為了與人決戰,每一次都是生死對決,輪不到他人插手。
無論是誰,都不能進入西門吹雪的“劍道”中去。
他比自己更孤獨,也更純粹。
“你不適合他。”葉孤城得出結論。
“沒有人適合他,他不喜歡任何人的陪伴。”
西門吹雪就該跟他的劍過一輩子。
陸點耐心等待了一日,把劍術刷到了2級,敖敦那邊也找了很多人,在路上圍追堵截阿都沁。
阿都沁沒有辦法,隻好去敖敦府上去賠禮道歉。敖敦的父親道倫靜王爺勒令兒子握手言和,敖敦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事情解決,阿都沁回到了自己的住處,繼續處理手上的事務。
入夜,陸點換了一身顏色較深的衣服,敲了敲葉孤城的房門。
葉孤城開門,看到他後愣了一下:“你鮮少穿黑衣。”
陸點笑著說:“是,今日前從未穿過。”
他穿的這身衣服與先前的白衣樣式差不多,都有寬大的衣袖和下擺,襯得他的麵容多了幾分銳利,比以前更有棱角了。
10級健身技能讓他的腰變得很細,手臂和腿的比例也都很完美,他的個子雖然比不上葉孤城那樣高,也能稱得上長身玉立。
“這是要去哪裏?”
“去殺阿都沁。”陸點笑著說,“我或許要後半夜才能回來,怕莊主擔心,特意過來說一聲。”
葉孤城說:“去吧。”
陸點拿上自己的劍,慢慢離開了客棧。
他悄悄潛行,來到阿都沁的府上,像是在耶律斡旋府邸那樣,觀察許久,弄清楚巡邏守衛經過的時間才行動。
一路來到阿都沁這邊,陸點沒有驚動任何人。
阿都沁在院子裏與人交談,談了很久後才動身回房間。
陸點尾隨在他身後,等阿都沁進入房間裏,才在外麵敲了敲門。
阿都沁說了一句蒙古話,陸點沒有聽懂,但是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
他軟下嗓音,用溫和的聲線回答:“大人,您還記得我嗎?”
“你是葉孤城的那個小徒弟?”阿都沁的記憶力還不錯,認出了陸點的聲音,“你來做什麽?”
“有些事情,我想跟您單獨聊聊。”陸點說,“我是瞞著師父出來的。”
“你進來吧。”
陸點推門而入。
阿都沁坐在一邊,銳利的眉微微蹙起,打量著陸點:“你很無禮。”
“是我失禮了,隻是不想驚動師父,所以才出此下策。沒能提前下帖,冒昧前來,還用這種方法過來,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大人見諒。”
阿都沁雖然看不起弱者,但是對於對他們表現出善意的人,還是知道應該好好利用的。
他的態度一改,和善地對陸點微笑:“我能明白你的意思,請過來坐下吧。”
陸點走到他旁邊的凳子上坐好。
他說:“我想替師父答應你的條件。”
阿都沁高興道:“你果然是個識時務的人!跟了我之後,我絕對不會虧待你,葉孤城教你的,我也可以教,還能滿足他的心願,豈不是一舉多得?葉孤城就是太固執了,連這個道理都想不通。”
“的確如此,師父他一向固執,否則也不會練成這樣的劍術。”陸點笑著點頭,“隻是我還不清楚,大人向師父討要我,究竟是為了什麽。”
阿都沁說:“你應該知道我們蒙古和大行勢同水火,隨時都可以開戰,一旦開戰,百姓民不聊生,不止蒙古勇士會死在戰場上,大行的士兵也會死。”
陸點歎息地說:“是啊,我見識過戰爭的殘酷,我想這世上,應該沒有人願意打仗。”
阿都沁在心裏嘲笑他軟弱天真,不像個血氣男兒,嘴上卻道:“現在有一個辦法,可以避免這場戰爭。”
“什麽辦法?”
“殺死大行的主戰派,讓大行隻剩下一個聲音,投降蒙古,這樣就再也不用打仗了。”
事情絕不會像他說的這麽簡單,阿都沁故意這樣說,來騙取這個單純青年的信任。
陸點向他靠近了些:“那大行的皇帝該怎麽辦?”
阿都沁說:“我們自然會好好安置他,讓他繼續過養尊處優的生活,直至終老。”
陸點又問:“朝中的王孫貴族,文武大臣呢?”
“他們也可以做蒙古王朝的臣子。”
“州縣知府、百萬軍隊、鄉紳豪傑、平民百姓又該如何?”
阿都沁感覺到了這個問題的尖銳,他皺了皺眉:“隻要他們接受蒙古統治,當然像原來一樣。”
陸點笑了起來。
阿都沁察覺到一絲不妙,隻是這個青年跟著葉孤城這樣的絕世劍客修行,武功還這麽低,身上一點殺氣都沒有,讓阿都沁有自信能控製住他。
他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道:“你笑什麽?”
陸點說:“我覺得這樣很好。”
阿都沁稍稍放鬆。
陸點驟然起身,拿出腰上的繩子,繞著阿都沁的脖子纏了一圈。
阿都沁被勒得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扯著纏繞在脖子上的繩子,怒目圓睜,口中發出細弱的聲音。
他掙紮著想抽出腰上的匕首砍斷繩子,陸點發現他的意圖,用膝蓋踢上他腰上那個華麗的袋子,匕首受力掉了出來,落在阿都沁的腳邊。
阿都沁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溫柔的青年,艱難開口:“你……我什麽都沒有做……為什麽,為什麽……”
陸點手上用力,溫聲說道:“你想博取我的同情嗎?大人的想法過於天真了,狼吃兔子的時候不會覺得不忍,兔子又何必為狼的死亡而難過?”
“你……”阿都沁悔恨不已。
陸點的膝蓋抵住他的後背,用全力一扯,阿都沁的脖子發出一聲響,他的呼吸漸漸變得微弱,掙紮的手無力垂下,沒有了聲息。
陸點怕他假死,捏著他的後頸用力一擰,確定他不會死而複生,拿起旁邊的劍,像來時一樣,離開了阿都沁的府邸。
這把劍還是很有用處的。
阿都沁以為他是個劍客,一直防備他的劍,卻不知道,他用來殺人的武器是一條繩子。
原著中的公孫大娘是被葉孤城用繩子勒死的。
公孫大娘被法律製裁,葉孤城不必再殺她一次。
陸點就是想到了這一點,才特意選擇了繩子。
他回到客棧,天已經快亮了。
陸點正要回自己的房間,發現葉孤城的房間中亮著燈,他敲門而入,對著裏麵的白衣劍客笑道:“我回來了。”
葉孤城正在擦劍。
聽到陸點的聲音後,他放下了手帕,將劍放在了右手邊,認真打量著陸點:“你的身上沒有血腥味。”
他以為陸點失敗了。
陸點頷首溫聲說:“沒有見血。”
葉孤城仍舊覺得很難相信,陸點的情緒和表情,跟走之前沒有任何區別。
他以為陸點是個很善良溫柔的人,從未想到他竟如此漠視人命。
葉孤城說:“你真的殺死了他?”
“莊主是覺得我變得不像自己了嗎?”陸點垂眸,略帶傷感地說,“您若是不喜歡這樣的我,我以後不會這樣做了。”
“並非如此,你這樣很好。”葉孤城道,“我隻是覺得,對你的了解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