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 一打開門,客廳的感應燈亮起,牆上的掛鍾顯示了時間:23:35。

雖然米花町一町目距離他們家確實不遠, 但這個速度絕對屬於在交通部的死亡線上來回蹦躂了。

黑川凜把提著的兩個口袋往沙發上一扔——一袋是換下來的髒衣服,一袋是收到的禮物。

“來拆禮物?”降穀零興致勃勃。

“唔……我覺得你可能不太喜歡。”黑川凜想了想, 有些委婉地說道。

“是嗎?那我更要看看他們送的是什麽東西。”降穀零翻了翻袋子, 先拿出琴酒的盒子。

沒有裝飾,就一個普普通通的紙盒, 但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頗有點分量。

“不會是炸彈吧。”降穀零搖了搖盒子, 又皺眉, “聽著是金屬的, 這個大小重量, 該不會是……”

——槍。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時候,他已經打開了盒蓋。

紙盒裏確實是一把槍, 卻不是新槍。槍身上明顯帶著磨損的痕跡,但一看就知道被主人保養得很好, 而且是經常使用的。

“這個。”降穀零拿起槍,把盒子丟在茶幾上,雙手握槍比了個射擊的姿勢,又舉起槍,一臉複雜地感歎,“我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能把琴酒的配槍拿在手裏玩——他的伯萊塔、保時捷、以及那頂帽子, 不是誰都不能碰的嗎?”

要說保時捷356A還讓伏特加開過, 平時也載過不少組織的成員,但另外兩樣絕對是伏特加碰了都會挨槍子的。

黑川凜從他手裏接過那把伯萊塔,若有所思。

就說剛才一閃而逝, 他發現琴酒腰上插的槍好像換了一把。雖然是同樣的型號,但新槍的成色還是很明顯的。原本還以為他那把從不離身的伯萊塔終於壞掉了呢。

“想什麽呢?”降穀零問道。

“沒什麽。”黑川凜笑笑,手伸到茶幾下方掰開一個暗格,把槍放了進去。

古人送武士刀,寓意“授之於柄”,表示敬意與臣服——放到現在,武士刀就換成了配槍。果然是琴酒會做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會從他口中聽到什麽好聽的話,但卻讓人安心。

“伏特加是衝野洋子的CD,這是該送給毛利先生比較合適。蘭小姐是袖扣,毛利先生是……呃……”降穀零一邊拆禮物,一邊嘀咕,然而拆到一份信封裝的禮物時,還是忍不住僵住了。

“是什麽?”黑川凜好奇地走過去。

降穀零遞給他兩張小卡片,表情難以言喻。

“賭馬券?”黑川凜也石化了。

“好像是明天的場次……要不要看看會不會中獎?”降穀零啼笑皆非地建議。

“但這是毛利先生買的。”黑川凜說道。

“……也是。”降穀零抽過賭馬券,也放在茶幾上,“下一個!”

黑川凜挑盒子,降穀零負責拆,伊達航和娜塔莉送了一條領帶,庫拉索送了一瓶波本威士忌,宮野明美送了一個打火機,都算是中規中矩的禮物,也符合身份和交情。

萩原研二送的是一張遊樂園的情侶票,限期一年。

“遊樂園啊。”降穀零若有所思。

“想去嗎?”黑川凜問道,“上次在橫濱奇幻樂園,到底記掛著柯南,玩得不夠盡興。要不什麽時候去玩一趟,也不浪費萩原君送的票。”

“那柯南呢?”降穀零隨口問道。

“交給阿笠博士唄,又不是第一次。”黑川凜抱著他蹭蹭,又把頭埋在他頸窩裏悶笑,“而且,多藍碧加樂園,你覺得工藤新一有沒有心理陰影?”

降穀零一愣,隨即笑出聲來:“你真壞心眼。”

“所以,不帶他。”黑川凜愉快地決定。

“也行。”降穀零打了個哈欠,把票放到一邊,再看那些禮盒,興趣有點降低,嘀咕道:“就沒什麽有趣一點的嗎?”

他挑了挑,拿出一個大盒子。這個包裝的審美,一看就是景光送的。

解開絲帶,撕開包裝紙,扁平的盒子裏是一本書……不,是一本相冊。

降穀零怔了怔,直覺有點不太妙。

然而,黑川凜動作更快,一把從他手裏抽走相冊打開。

降穀零:…………

黑川凜也一愣,隨即“噗嗤”一聲笑出來。

相冊裏已經滿滿地放著照片了,第一張就是臉上貼著創口貼,還背著個網兜的小小的零。

“這是我和你分開後不久吧。”黑川凜眼裏滿是笑意,指尖輕輕拂過照片上年幼的零的側臉,語氣也溫柔了。

“你走後我就遇見Hiro了——真是的,那個家夥怎麽把這種東西送你啊!”降穀零知道沒可能搶回來了,捂住了通紅的臉。

黑川凜一頁頁翻過去,看著降穀零從7歲,8歲,一點點長大,背著書包穿著國中製服的,網球比賽勝利後和隊友相擁的,和諸伏景光一起在高中門口合影,再踏進大學,畢業。最後是穿著警校製服的——隨後戛然而止。各種各樣的降穀零,仿佛在一本小小的相冊裏,記錄了他從7歲直到進入組織臥底之前的人生。

除了,這些歲月裏都看不見黑川凜。

“我很喜歡。”黑川凜合上相冊,鄭重地說道。

“唔……”降穀零眼神飄忽,鼓著臉抱怨,“拿我當禮物送人,Hiro也太隨便了吧!”

“嗯?”黑川凜一挑眉,順手拿起他剛拆下來的絲帶,抓過他的雙手攏在一起,用絲帶在手腕上繞了幾圈,最後紮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你幹嘛?”降穀零舉起被綁在一起的手,莫名其妙。

“你不是說,蘇格蘭把你送給我了嗎?我現在要拆禮物。”黑川凜理直氣壯。

降穀零抬頭看了一眼時間:23:55。

很好,果然是算計好的吧?

“還有鬆田和誌保的禮物沒拆完。”他瞟著口袋說道。

“明天再拆,不急。”黑川凜拉著絲帶多出來的部分,拽了一把,把他從沙發上拉起來。

“我要洗澡啊。”降穀零不死心地抗議。

“你現在一身的酒香和奶油蛋糕香,我很喜歡。”黑川凜順手從口袋裏拿了宮野誌保的禮盒,就推著他往主臥走。

“不是……誌保給你什麽了?”降穀零預感更加在報警。

“潤滑劑,純天然,她研究解藥的副產品。”黑川凜邊走邊拆。

“???”降穀零帶了好一會兒才怒道,“你把誌保都教壞了!”

“是我教她的嗎?那個年紀的小姑娘懂的,比我們多得多,不信你問園子小姐。”黑川凜不以為然。

降穀零剛想回嘴,視線一個天旋地轉,已經被推到**。

黑川凜慢條斯理地拽著絲帶,一端係在床頭,同樣打了個蝴蝶結。

降穀零試著掙了掙,發現綁得太鬆,又因為一路的拉扯,就快散開了,隻能維持不動。何況這種絲帶的材料,就算捆得再嚴實,對他來說,隻要稍稍一用力,整條絲帶都會受力不住地斷開,根本綁不住人。

——於是忍不住思索,為什麽你綁我,我還要擔心繩子太鬆?

“好了,今天落在我這個組織成員手裏,你還有什麽想說的?臥底降穀警官?”黑川凜單膝跪在床沿,一手撐在他耳側,露出一個危險的笑容。暖色的燈光剛好照在黑曜石的耳釘上,閃著低調的光暈。

“有什麽手段盡管用出來,但別想讓我屈服。”降穀零抬了抬下巴,給了他一個挑釁的眼神。

那隻在他臉頰旁邊的手腕,戴著的是他送的表。

時間顯示:23:59。

最後一分鍾,生日快樂,我的男朋友。

深夜。

黑川凜輕輕地給沉睡的戀人蓋緊被子,開門來到客廳。

關掉頂燈,隻留下沙發區旁邊的一盞立燈,他稍稍收拾了一下拆出來的包裝,都掃到一邊,又拿起諸伏景光送的相冊,從頭到尾,一頁頁仔細翻過去。

因為跳躍時間線的關係,他在這個世界呆的所有時間,還不足生命的三分之一。然而,對他來說,隻是係統空間的一瞬,對於零來說,卻是完完整整的22年。

那些沒有他參與的時間,如今正安穩地被他捧在手心裏。

果然是能洞悉人心的蘇格蘭啊……

許久,他才小心翼翼地合上相冊,準備一會兒放到書房去。

隨後,他拿出唯一剩下的那件禮物——

“記得一個人拆,別讓降穀看見。”分別的時候,鬆田悄悄在他耳邊如是說道。

“會是什麽呢?”黑川凜難得地有幾分好奇。

不大不小,輕得幾乎沒分量,從外觀看,實在很難推測裏麵是什麽東西。

但是刻意交代了要避開降穀零,那麽……隻能是跟烏羽涼這個身份有關的了。畢竟,他和鬆田之間瞞著零的秘密,隻有這麽一個。

“烏羽涼……”黑川凜沉吟。

烏羽涼這個身份從頭到尾隻存在了一個月,他離開警校的時候,把所有的東西都處理了,包括警校的檔案,他都悄悄回去銷毀了。除了留給零的那枚徽章,什麽痕跡都不剩。

鬆田陣平從哪裏找到和烏羽涼有關的東西?

一邊想著,他慢慢拆開包裝紙,打開盒子,然而,在看見裏麵東西的一瞬間,視線凝固了……

那是一張照片,背景是警察學校的大門,可以看見背後燦爛的紅葉,正是10月警校畢業的季節。

校門口,是一群穿著警校製服、勾肩搭背的青年。

左邊是諸伏景光和降穀零,右邊是萩原研二和鬆田研二,兩對幼馴染仿佛自成結界,然而,伊達航仗著手長腳長,雙臂一攬,將四個同期一起圈住。

明媚得毫無陰霾的笑容仿佛要從照片裏溢出來,見證的是最好的友情。

本該是這樣的。

隻是這張照片——伊達航身側,居然多出來一個人,雖然手插在褲袋裏,視線也沒在看鏡頭,明顯格格不入,但卻又有一種詭異的和諧。

黑川凜顫抖著指尖,輕輕碰了碰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那是烏羽涼——然而,他並不記得自己拍過這樣的照片。尤其,警校畢業的那幾天,他還和琴酒在名古屋做任務。

然而,一瞬的震驚後,他立刻察覺,這是一張合成照。

照片上的烏羽涼,是被P上去的。隻是做照片的人技術很好,幾乎毫無痕跡,簡直可以以假亂真。

而這張照片上的烏羽涼,看著像是遠景,可能是當年別人拍照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當成了背景板,然後照片無意中落到了鬆田手裏。

翻過照片,後麵是日期,距今……7年前,3月21日。

這是降穀零進入組織臥底不久的時候?怪不得照片看起來有些舊了。

“真是的……”他忍不住一聲低歎,“你們就這麽想和我一起畢業啊。”

稍稍一想,他也就明白過來。估計是當年降穀零為了臥底,開始漸漸斷開和烏羽涼的郵件聯係。而同期察覺到了他的悶悶不樂,這才偷偷做了這張合照想讓他開心,隻是終究等不到送出去,連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都失去了聯係。

其他幾人和烏羽涼不熟,之後也就束之高閣。

也虧鬆田陣平,在這個時候居然把這張照片找了出來送給他。

是禮物,也是警告。

“好了好了,我會說的啊,別催這麽緊。”黑川凜笑了笑,順手把照片也夾進了相冊。

“凜,你還在幹什麽?”臥室門口出來降穀零帶著睡意的聲音。

“馬上睡了。”黑川凜把相冊先放到茶幾下層,關燈。

立式台燈熄滅,屋子裏唯一的光源隻剩下主臥室裏一點小夜燈的微光,從隻披了睡袍的降穀零身後透出來。

黑川凜一步步向他走過去,走向生命中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