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你們沒有把他帶上來啊?不是有警察在嗎?”柯南臉色蒼白, 身上還在不停地往下滴水,那是爆炸造成的海浪反撲上觀景平台造成的。

“對不起。”綠川遙一聲輕歎,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怎麽會這樣……”毛利蘭擦了把臉上的水跡。

“先別絕望, 海上搜救隊馬上就來了!”毛利小五郎喊道, “都振作起來啊!”

“說的是啊, 他明明說,上麵再見的。”安室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綠川遙下意識地扶了他一把,把他帶到觀景平台上。

然而,安室透順勢手一翻, 反扣住了他的右腕,抬起頭來, 淩亂的金發之下, 眼神鋒利如刀:“你、是、誰?”

“什麽?”綠川遙怔了怔, 心跳忍不住快了一拍。

到底是Zero啊,剛才他的反應完全是自然流露, 不惹他懷疑才奇怪了。

安室透的手指原本就按在他的脈搏上,立即感受到了那一絲異樣, 頓時露出勢在必得的表情:“你在緊張什麽?綠川警官?”

“我沒有在緊張。”綠川遙無奈地一笑, 溫言說道,“安室君,我是擔心你的情況, 是不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是嗎?”安室透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

綠川遙的笑容越來越僵硬,但隻能頂住壓力,硬著頭皮和他對視, 表示自己不心虛。

忽然間,安室透一抬手,捏住了他的臉頰, 用力一轉——

“啊!”綠川遙嚇得一聲驚呼,“你做什麽啊!”

“哎?”安室透愕然鬆手,還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喃喃道,“居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綠川遙苦笑著揉了揉臉。

Zero受千麵魔女荼毒太深了,下意識覺得麵具可以撕,可惜這並不是麵具,而是防水塗料,手感上和皮肉毫無區別。而且從海裏遊上來都不會掉色,除非在海水裏泡上幾個小時才有可能脫落。

“居然還會紅……”安室透不死心地又戳了戳。

“我是肉做的,當然會紅!”綠川遙側臉躲開,無奈道,“安室君,我不知道你把我當成了誰,但是我真的不認識你好嗎?”

“……”安室透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鬆開了他的手。

“我去找找黑川先生和澤木公平。”綠川遙跳上摩托艇啟動,用最慢的速度繞著廢墟打轉。

“安室哥哥。”柯南把安室透拉到一邊。

“嗯?”安室透直接坐在地上,轉頭看他。

“那個綠川警官,是有什麽問題嗎?”柯南小聲問道,表情很嚴肅。

雖然黑川凜說在警視廳見過麵,但比起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水水晶自稱查案的綠川遙,他還是選擇更相信安室透。

以安室透的洞察力,會做出這樣的舉動,肯定是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捏臉……是懷疑這個綠川遙不是本人嗎?

比如說,怪盜基德那樣的易容術。

“……是我想錯了。”安室透抹了把臉,輕輕歎息。

果然是暈眩引起的幻覺吧,怎麽會覺得這個人像……景光呢?

“是嗎?”柯南還是有些狐疑。

想錯了會是這副模樣嗎?而且關鍵是,你到底想錯了什麽?

“啊,這裏有人,快過來幫忙!”毛利小五郎忽然喊道。

安室透和柯南對望了一眼,立刻衝過去。

“好像是澤木先生。”毛利蘭猶豫道。

“那個混蛋!就是他放的炸彈想炸死我們吧!”毛利小五郎怒氣衝衝。

隻聽“噗通”一聲響,安室透已經跳了下去。

“安室哥哥!”柯南沒拉住,趕緊回頭喊道,“小五郎叔叔,蘭姐姐,快找找有沒有繩子之類的東西!”

“繩子沒有,不過有這個。”毛利小五郎氣喘籲籲地拖過來一根鋼纜。

“我來。”毛利蘭深吸了一口氣,用力把鋼纜一端拋了過去,“安室先生,抓住!”

安室透的暈眩症狀還沒完全消失,一手揪著不斷掙紮的澤木公平已經感到吃力,在水中一抬腿,膝蓋撞在他肚子上,卸掉一部分抵抗的力氣,這才抓住鋼纜,讓毛利父女把他們拉上岸。

“咳咳咳咳……”澤木公平原本會遊泳,但肚子上被踹了一腳的時候連喝了好幾口鹹澀的海水,頓時趴在地上一陣猛咳。

安室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順手撩開濕透的金發。

“安室哥哥,你沒事吧?”柯南擔憂道。

他見識過安室透的武力,如果他沒有受傷,就算打擊再大,也不至於上個岸還需要綠川遙扶,可他這樣了,居然還毫不猶豫地下水救人。

“安室君真是個……”

“呯!”

“啊~~~”

然而安室透已經揪著澤木公平的胸口把人提起來,右手一拳狠狠地揍在他臉上。

“……好人啊……”毛利小五郎一句感歎才來得及說完,頓時石化了。

“呯!”

“嘭!”

拳拳到肉的悶響,夾雜著淒厲的慘叫,仿佛什麽行刑現場。

“安室哥哥,不行,不能打了,你住手!”柯南終於回過神來,趕緊去拉他。

“呯!”最後一拳,安室透鬆開了左手,讓澤木公平被遠遠打飛出去。

柯南本來想說什麽,但從他的角度,正好看見他顫抖的手,於是閉上嘴,又把話咽了下去。

“我要告你!我一定要告你!”澤木公平含糊不清地怒吼。

幾人聽了半天才聽懂他說的是什麽,毛利小五郎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看他的模樣太慘,都有自己上手揍一頓的想法:“你還想告安室君?你在水水晶埋的炸藥差點炸死我們!對了,襲擊目暮警部、英理和阿笠博士的也是你吧?他們哪裏得罪你了?我哪裏得罪你了?”

“嗬嗬嗬……”澤木公平一陣怪笑,嘲諷道,“我原本也沒打算和你們同歸於盡,要不是突然睡過去怎麽可能誤引爆?怪我,還不如去怪那個給我下藥的家夥呢。”

說著,他充血的目光死死瞪著安室透。顯然,他覺得安室透是讓他突然昏迷的罪魁禍首。

“原來是這樣……”柯南猛地打了個寒顫,心底一陣冰涼。

不是為了澤木公平,是為了他!

是他的麻醉針放倒了澤木公平,如果人死了,就相當於是他殺的。凜會去救澤木公平,是不想他背負殺人的包袱。

那個……笨蛋!

安室透一步步走過去,直到在澤木公平身邊停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澤木公平像是突然被捏住了嗓子似的,一下子失了聲。

從躺著的角度看,安室透的臉藏在陽光的陰影裏,模糊不清,唯獨能感覺到的,是幽深的黑暗。

這個人,是真的想殺了他!

這一刻,澤木公平無比確定。

“喂,安室君,別衝動,為了這種混蛋,不值得。”毛利小五郎拉住了安室透的左臂。

“放心吧,毛利先生,我可是……”安室透蹲下身,猛地一拳打下去,臉上居然是帶著笑,“遵紀守法的好市民啊。”

“哢嚓——”

澤木公平耳朵旁邊出現一張蛛網。

“……”

“…………”

柯南嘴角抽搐,心裏大叫。

遵紀守法,好市民?你看看裂開的地麵再說一遍啊!

不過,好歹偏了一厘米,也許,可能,大概……真的算是遵紀守法了……吧?

“你你你……我一定要告你打人!嫌疑人就沒有人權了?”差點被嚇瘋的澤木公平頂著一張五彩繽紛的豬頭臉吼道。

“怎麽回事?”綠川遙的聲音從後傳來。

“警官!他毆打沒有反抗能力的人!”澤木公平指著安室透幾乎像是見到親人似的,就差沒哭出來。

“打人?”安室透抬起破皮流血的右手,“我打的是地麵,關你何事。”

“我臉上不是你打的嗎?”澤木公平指自己的臉。

“哦,誰看見了?”安室透的目光從圍觀的人臉上一一掃過去。

“呃……”毛利小五郎看天。

“那個……”毛利蘭看地。

“我是小孩子,我不知道呢。”柯南翻著半月眼一臉天真。

“你們、你們……”澤木公平眼珠凸出。

“澤木先生,你已經犯下彌天大罪了還不知道悔改,明明是出逃的時候被石頭砸的,現在還要借此冤枉安室君,還真是過分啊。”綠川遙慢悠悠地歎息,看他的眼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失望和無奈。

“我、我……”澤木公平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柯南“嗬嗬”冷笑。狠還是這位警官最狠,一句話直接就給澤木公平的傷定了性。

終於,警視廳的大隊人馬和海上救援隊紛紛趕到,快艇劃破海平麵,直升飛機在頭頂盤旋,昭示著這場事件的落幕。

安室透迎著海風,仰起頭,將一滴即將滾落的淚水收了回去。

綠川遙遠遠地看了他一會兒,默然轉身,去和海上救援隊交代情況。

“安室哥哥,就算海底餐廳坍塌,但也有可能留出一部分空氣的是吧?”柯南走到安室透身邊。

“是啊,我會找到他的,無論如何。”安室透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安室君,讓我先帶柯南回去好嗎?”毛利蘭走過來,帶著些歉疚,“畢竟柯南年紀小,我怕他感冒生病……”

“麻煩毛利小姐照顧這孩子幾天了。”安室透立即說道,“過幾天,無論怎樣,我會來接他。”

“啊……好的。”毛利蘭看他的眼神複雜。

這意思是,如果黑川凜真的不測,他就要代他收養柯南這孩子嗎?

“可是、可是……”柯南不想走,他想留下來看著海上救援隊打撈餐廳殘骸,等候一個希望。可是小孩子的固執被迫屈服於大人的力量,最終還是被毛利父女帶走了。

直到夕陽漸漸落到海平麵下,直升機的燈光開始掃射漆黑的海麵,隱約從救援船上傳來幾句呼喊。

“嘟嘟——”突然間,身後傳來汽車喇叭聲。

安室透一轉身,隻見幾十米外的海堤大道上,就在他撞出來的缺口旁邊,停著一輛紅色的雪佛蘭,車子沒有開燈,隱沒在黑夜裏,仿佛一抹幽靈。

赤井秀一打著火,點燃了一根煙。

半分鍾後,副駕駛的門被拉開了,安室透帶著一身水汽坐進來,泄憤似的重重關門。

赤井秀一麵向窗外,隻默默地把一個袋子遞給他。

安室透也不說話,打開袋子,拿出還溫熱的飯團,撕開包裝咬了一大口,又把奶茶遞過去,含糊道:“吸管。”

赤井秀一無語,幫他插好吸管遞回去,卻依舊不看他。

“混蛋。”安室透咀嚼中含糊的罵了一句。

“那個混蛋會回來的。”赤井秀一悠悠地說道。

“……”安室透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他,“我說的混蛋是你!”

“哦。”赤井秀一回了他一個單音,空氣又寂靜了。

許久,安室透把吃完的垃圾裝回袋子裏,聲音沙啞:“半年前,你和他的那個雙人任務,最後是怎麽回來的?”

“不知道。”赤井秀一點了點煙灰,“我和他撤退時走的不是一條路,不過……那時的情況可遠比今天危急。他會回來的,隻不過,等他幾天而已。”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安室透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那個……總是、自說自話的……大混蛋!”

我還有那麽多事想問你,還有那麽多話想告訴你,你敢不回來!

發泄完情緒,他用力喘了口氣,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警視廳搜查二課的綠川遙,你有印象嗎?”

“沒有。”赤井秀一頓了一下,不動聲色,“他怎麽了嗎?”

“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安室透答道,“我覺得他很熟悉,但是他說我把他當成了別人,他真的不認識我。”

“…………”

“你是情報人員,可以自己查。”好一會兒,赤井秀一才艱難地說道。

真的不認識?蘇格蘭我敬你是條漢子。真期待將來你敢用真麵目對著波本把這句話再說一遍啊。

夜色下,紅色的雪佛蘭絕塵而去,隻留下尾燈的餘光,紅得刺眼。

第二卷 二號馬甲·日本威士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