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降穀零憋著一肚子氣, 在實戰訓練中把第八個對手打翻在地的時候,黑川凜和琴酒已經登上了前往九州的航班。
黑川凜頭疼的是,目標位於海上。
雖說四五月海上不容易起風暴, 但總不如在陸地上有安全感。
這時候他無比懷念作為波本的安室透, 每一次任務之前, 安室透都會把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和目標都調查得清清楚楚,哪會像現在這麽兩眼一抹黑。
說句不客氣的,這時候的琴酒甚至不如朗姆好用。
飛機起飛的時候,東京還下著濛濛細雨, 然而雲層之上,天空蔚藍, 陽光燦爛。
“說起來, 伏特加呢?你把他寄放在哪兒了?”黑川凜忽然問道。
琴酒被“寄放”這個詞黑線了一下, 好一會兒才說道:“我讓他早一步到九州準備直升機和物資了。”
黑川凜摸了摸臉上的易容,這是白川彥一的臉, 隻是考慮到時間線的問題,比起幾年後, 稍微調整得年輕了一些。
手機裏有一堆已讀短信, 都是降穀零發過來的,盡管有一半是在罵他。剩下的一半裏,幾乎都是在問他為什麽退學、現在在哪兒、以後有什麽打算。
直到最後一條:
【要走就走, 我才不會記得你!】
黑川凜從頭到尾再翻了一遍,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
降穀零其實不會罵人,就算到了幾年後, 也隻會罵他混蛋。想象屬於他的小貓紅著臉罵他混蛋的樣子,心底都熱了起來。
快了,等著我——
至於烏羽涼, 不記得也沒關係,他隻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看什麽呢?”琴酒隨口問道。
“一點有趣的東西。”黑川凜笑笑,沒有選擇一鍵清理,而是一條條打開,一條條刪除。
其實舍不得刪,隻是這些短信留在他的手機裏,對零來說太過危險了,反正他看過的,都會記住。
“警校,有什麽吸引你的東西嗎?”琴酒忽然說道。
“嗯?”黑川凜一怔,轉過頭看他。
“從前你可不喜歡見血。”琴酒指出。
黑川凜一旦動手,要麽是一擊斃命,要麽是毫發無損,總之無論死活,都不會弄得血淋淋的活像個屠宰場。
可偏偏,昨晚的便利店裏,這人像是貓戲老鼠一樣,居然還有閑心對著四肢不致命的地方開槍,還踩在一地的血裏。
“給小朋友上一課罷了。”黑川凜一聲嗤笑。
警校的學生,說到底還是大學剛剛畢業的學生,根本沒見識過裏世界的血腥和殘酷,才會有這麽多天真的善良。碰到心狠手辣之徒,心軟可是要命的。這一點,他沒忍心直接對零說,可他的想法,卻是讚同伊達航的。
無論貫徹正義還是黑暗,都要變得比任何人都強才行。
無論是力量還是意誌。
“別忘了你的任務就好。”琴酒提醒了一句。
“??”黑川凜一呆,敢情他去讀警校還真是帶著組織的目的去的?然而現在他怎麽知道是什麽任務!於是,他眨眨眼,幹脆利落地說道,“我忘了。”
“……”琴酒額頭“嘭”的一下蹦出了一個十字青筋,壓抑著怒火低吼道,“boss讓你從警校尋找能吸收進組織的人,作為警視廳的臥底,別說你什麽都沒幹?”
“哦……”黑川凜思索起來。
收買警校的學生做組織的臥底?這是哪個奇才想出來的辦法?虧他剛才還有一瞬間以為,未來出賣諸伏景光的臥底是他自己安排的呢。
但是,如果所有的事都是他自己促成的,那他絕不可能不給未來的自己留下提示。
“你到底在想什麽?”琴酒很不悅。
“很多。”黑川凜揮揮手,示意他不要打擾自己思考。
“……”琴酒忍了忍,幹脆別過頭去不看他。
旁邊正在給乘客提供飲料服務的空姐被他的視線一瞪,渾身一顫,差點把大半瓶橙汁都倒在地上。
“別嚇唬人家女孩子。”黑川凜無語。
琴酒一聲冷哼,閉目養神。
黑川凜繼續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思考這個任務的意義。
從警校裏收買臥底,這首先排除。這樣的組織成員是不可信的,能保護得如此嚴密的,一定是組織親自培養出來的——他這邊沒有消息,那極有可能是朗姆安插的。所以,boss給他的這個任務,到底有什麽意義?
一直到飛機落地,他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到機場來接人的果然是伏特加。
“大哥,直升機準備好了,航空路線也以白川製藥的名義申請了,真的不需要我去嗎?”伏特加再次問道。
“不必。”琴酒冷冰冰地拒絕。
伏特加無奈,隻能眼巴巴看著琴酒親自駕駛著直升機升空。
“你的小弟還真是忠心耿耿,就是蠢了點。”黑川凜感歎。
“跟在身邊的人,不需要太聰明,免得太會自作主張。”琴酒這句話說得很平靜。
黑川凜一聳肩,沒有反駁。
說到底,這本沒有標準答案,是行事風格的詫異。琴酒控製欲太強,他隻需要小隊成員絕對服從他的命令,能完成他的一切指令,所有的決定都由他自己來下,屬下不需要帶腦子。然而黑川凜自己卻會放權,他喜歡能獨當一麵的屬下,比如未來他的威士忌小組,他一個命令,屬下自然知道該做什麽。
隻是,這樣能力卓絕還能配合默契的成員太難找了。
就算是天天吵架、動不動約訓練場打個你死我活的萊伊和波本,在任務中依舊有一個眼神交流就能懂得對方心思的絕佳默契,更別提萬能的蘇格蘭了。
偌大的組織,也就隻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威士忌小組。
他們選的日子很不錯,九州陽光明媚,風平浪靜。
直升機飛行4小時後,安安穩穩地到達了目的地。
琴酒將直升機停靠在小島邊緣,一邊說道:“從空中看下去,島嶼不大,直徑不到一公裏。植被稀疏,不像有危險生物,中央隱約有建築。”
“嗯,注意一下蛇類就行。”黑川凜跳下直升機,往肩膀上甩了一個裝著飲水幹糧和一些必要的日用品的背包,當先往樹林走去。
琴酒提著另一個包,沉默地跟上。
果然,步行大約30分鍾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座歐式的別墅建築,隻是外牆上爬滿了碧綠的藤蔓類植物,幾乎要將窗口淹沒。
“不像有人。”琴酒眯了眯眼睛。
“在這兒等我,如果有活物,幹掉。”黑川凜吩咐。
“啊。”琴酒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把包扔在腳邊,打開了伯萊塔的保險。
黑川凜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大門,小心地走進去。
入眼處是普通的客廳,隻是無論地麵還是桌麵,都積了一層厚厚的灰,足有寸許厚。牆角的蛛網密密麻麻,加上窗子被藤蔓遮掉了一半,更顯得屋內采光不足,陰森森的。
“這是多久沒人來了?”黑川凜嘀咕了一句,隨手砸了一把腐朽的椅子,拎起一條椅子腿撥開蛛網前進。
然而,把別墅上上下下搜查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麽特殊的東西。
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富豪一家人外出,就這麽再也沒回來,任由房子在歲月裏積灰的感覺。
“雖然這裏是無人島,不過……如果地基夠深,也不是不能挖地下室。”黑川凜思考了一陣,按照自己那個安全屋的構造,很快就找到了通往地下的入口。隻是在掀起地板的時候,差點被揚起的灰塵嗆死。
好不容易才捏著鼻子往下走。
或許是因為常年被封閉的緣故,地下室比上麵幹淨多了,幾乎不見灰塵,更沒有蛛網蟲蟻。而且空氣還算暢通,顯然通風係統還在工作。
“有光?難道這裏居然還有電?還算說……有人?”黑川凜也握了槍在手,貼著牆壁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一個淩厲地轉身,槍口對準了地下室。
——沒人。
“這是……”黑川凜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空曠的地下室裏,有一小半地方被巨大的發電機占據,而發電機顯然還在工作,發出嗡嗡的響聲。
而另一邊,無數交錯的電纜中間,是一排老式的電腦……老到都是十幾年前的款式,或者說,現在還能運行都是奇跡。
然而,這些電腦卻真真切切還在運行。
隻是,沒有人。甚至沒有活人存在過的痕跡。
黑川凜檢查了一遍地下室,確認了這裏真的隻有他一個人時,更皺緊了眉頭。
boss叫他千裏迢迢來一個無人島,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看這些早該淘汰的電腦?
“叮~”就在這時,最中間的主電腦發出一聲輕響。
黑川凜一回頭,正好看見屏幕上顯示出一個信封的圖樣,隨後是四個字:發信成功。
“郵件?”他還沒反應過來,口袋裏的手機忽的一震。
難道……他腦中瞬間掠過一個荒唐的想法,趕緊摸出手機,點開郵件的手指都有些顫抖:
【你需要的一切,都在這裏。】
“我需要的……一切?”黑川凜握緊了手機,下一刻,撲到那些電腦前,抓起鼠標,點擊了發件箱,打開最後一封發送的郵件:
【你需要的一切,都在這裏。】
果然……他立刻去看發信時間,隨即心頭一震,臉色唰的慘白。
這居然是一封定時發送的郵件,而最初的編輯時間是……15年前。
“開什麽玩笑?有人在15年前,就給15年後的我準備好了這封信?”黑川凜不敢置信地一聲幹笑,迅速打開下一封已發送郵件。
一串熟悉的數字印入眼簾,正是指示這座小島所在的經緯度。
再前麵一封,收件人是琴酒,內容是同樣的坐標,以及指示琴酒聽他吩咐。
黑川凜把發件箱拉到底,密密麻麻百來封郵件靜靜地躺在那裏,仿佛無聲地嘲諷著他的愚蠢。
他隨意點開幾封,果然是boss發布給組織各個成員的郵件,其中一封赫然還是給了他“日本威士忌”這個代號。
黑川凜不顧椅子上的灰塵,坐在電腦前,盯著昏黃模糊的屏幕發呆。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些年,boss的所有郵件都是從這裏發出來的?那boss人呢?這座別墅,起碼十年以上無人進入過了。
他的目光慢慢落在編輯時間上:15年前。
所有的郵件,無一例外,都是15年前編撰好,設定了時間發送的。
慢慢的,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出現在他腦海裏。可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就是唯一的答案——
這些郵件,是15年前的黑川凜,親自設定的。而他在15年前就能預見,是因為現在的黑川凜看到了這些郵件,回到過去後,再一一複製,所以才會有所有的郵件都是同一時間點編撰的詭異狀況。
而最後三封把他引到這裏來的郵件,是因為郵箱定時發件的上限是15年,剛才那就是最後一封。他需要提醒未來的自己,在這裏編寫好未來幾年會出現的郵件,定時發送,以補上未來的時間邏輯。
那些年收到過的郵件——原來……連“波本”這個代號,都是我親自給你的嗎?
而這個去警校收買臥底的可笑任務,也有了另一種意義——
是黑川凜要把降穀零在組織裏洗成雙麵臥底,以保證將來萬一零的身份露出破綻,能給他一個證明自己不是臥底的鐵證:
降穀零是黑川凜派入公安的雙麵臥底,哪怕將來庫拉索真的從警察廳偷出世界臥底名單也無所謂。
這是他深思過後,想出來的從源頭掐滅危險萌芽的方法。
組織沒有boss,或者說——我就是boss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