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三人從自助餐廳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鍾了。
曹旺挺著大肚子,最終也沒達成把江城吃破產的目標。
後天,是吳嶽高級中學最後一次返校。屆時,學校將會發放高考成績通知單和高中畢業證。
等高考成績出來,曹旺的好日子就過到頭了。
按他的說法,他必然先被爹媽狠批一頓,然後再被抓去複讀!
再往後,顯然就是江城去玉京上大學,而曹旺留在吳嶽孤獨學習。
話說到這個份上,不喝點酒也不合適。
不過曹旺一如既往地沒有逼數,幾罐啤摻白下肚,登時喝了個飄飄欲仙,走路都喜歡滑著走。
“老曹,我們先送你回去。”江城看曹旺的模樣,不太放心。
曹旺雖然喝醉了,但是脾氣沒有改。
“你送我幹嘛?我沒醉!我沒醉啊我告訴你。你要送?可以,咱們先送柳青回家。然後我們兄弟再說點悄、悄、話。”
江城扶著曹旺,看了一眼柳傾。
柳傾也喝了點酒,但這點酒精好像對她完全沒影響,她依然是清清冷冷,安安靜靜地站在江城身旁。
“好。”她說。
“那你給我們帶路吧。”
“嗯。”
柳傾走在前麵,江城和曹旺跟在她身後,錯開半個身位。
這貌似是江城第一次走在柳傾的後麵,以前都是柳傾跟著他。
江城並不知道柳傾住在哪兒,但看著越發安靜無人的街道,他敢肯定,柳傾不是住在什麽有錢的地方。
三人繼續走,直到城市在這片街區安靜下來。
夜晚的風著急回家,走得急了些,把夏日的薄衣壓在晚歸者的身上。
即便是炎炎的六月,柳傾依然是一身長袖長褲的裝扮,好似完全不熱的樣子。
晚風先是好心幫柳傾秀了身材,而後再帶走她身上清涼的香氣,吹到她身後江城的臉上。
街邊泛黃的路燈下,江城淺飲的後勁終於發作,燥熱的酒精,讓他臉頰微微發燙。
一向大大咧咧的曹旺,摟著江城的脖子,忽然發現了他的異常。
平日的曹旺連江城換衣服都注意不到,但現在喝了酒的他卻突然變得無比敏銳。
“老江,你是不是臉紅了?”
柳傾也回頭看著江城。
她那一雙清冷的眸子中,摻雜著一絲好奇的目光。
江城鎮定自若:“是你太重了老曹,被你給累的。”
“是嗎?看來本大爺該減肥了。”
“繼續走吧。”
江城對柳傾說。
柳傾輕輕嗅了嗅鼻子,空氣中除了酒精,還有一絲絲謊言的味道。
柳傾是聞慣了謊言的味道的。
這種氣味通常伴有惡臭的恨意,她非常討厭。
但是剛才,她聞到的謊言,卻與恨意毫不相幹,反倒帶有一絲絲甜味。
是一種很好聞的謊言。
香香甜甜的,就像嘴裏吃了糖果,心情都好了不少。
這是為什麽呢?
她想不明白。
人類朋友,好奇怪。
三人走到吳嶽城的邊緣,此處是一片樹木亂長,雜草叢生的荒地。
“到了。”柳傾對江城說。
江城:“……”
我真傻,真的。
我就不應該對大妖怪抱有什麽不切實際的期望。
她連生肉都懶得煮,我居然會期待她自己去租房子住。
曹旺迷迷糊糊:“到哪了?”
柳傾認真地說:“我家。”
曹旺嗬嗬一笑:“你家?這破林子?那你睡哪兒啊?”
柳傾看一眼樹枝。
江城深吸了一口氣。
心道:曹旺,你再問下去,我們兩個就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結果曹旺非但不慌,反而樂了:“老江,想不到咱們柳青居然還是個露營愛好者。這地方不錯呀,荒無人煙的,特別適合殺人滅口。”
江城心知不能點破柳傾的身份,於是強裝鎮定,陪著曹旺哈哈笑。
“是啊,沒想到柳姑娘喜歡露營,哈哈哈。”
柳傾對江城搖了搖頭,又看了一眼樹枝。江城連忙點頭:“對對對,樹枝適合生火!”
柳傾微微歪頭。
她不明白,平日的江城可以和她無障礙交流,怎麽現在的江城卻突然聽不懂她說的話了?
“我睡,樹上。”她對江城說。
江城此時已經開始汗流浹背了。
這家夥是真不避著外人啊?
她是真不知道這樣說話會暴露她大妖怪的身份嗎?
所以她在故意試探我,還是沒長一點腦子啊?
眼前的情況無比緊急,但是幸好江城的心理素質非常強大,對柳傾是妖怪的情況也早就進行了非常多的心理建設。
“樹?哦,是樹屋啊!樹屋好啊,冬暖夏涼,特別環保。”
柳傾眨了眨眼睛,“要,一起嗎?”
江城強行鎮定:“算了算了,曹旺晚上會打呼嚕,比拖拉機聲音都大。那個柳傾,天不早了,我得快點送曹旺回家了。”
柳傾站在路邊,背後是黑漆漆的荒樹林。
“嗯。”她輕輕點頭,沒有再挽留江城。
曹旺反駁:“我打呼嚕明明沒有拖拉機聲音大。”
江城:“啊對對對。”
江城扶著曹旺往回走,走了兩步,不太放心,回頭看了一眼柳傾。
靜悄悄的月光灑在地麵,清冷絕美的人兒還站在原地,安靜又帶著點乖巧地目送他們離開。
柳傾清麗的臉蛋上,一如既往沒有太多表情。
但不知為何,江城卻能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一絲孤單。
江城心中一緊,道:“柳傾,明天我不用畫符了,曹旺估計也起不來,你陪我去看房子吧?”
“好。”
幾乎沒有猶豫,她答應下來。
江城鬆了口氣。
托著曹旺慢慢走遠。
重新來到人流充沛的地方,曹旺忽然抬頭:“老江,有一件事你說的不對。”
“什麽?”
“我明天能起來。”
“你閉嘴吧。”
曹旺之前就喝醉過,按照他的尿性,明天必得睡到下午,江城百分之一萬肯定他明天起不來床。
不然江城也不可能去找柳傾陪他看房。
主要怪曹旺喝的太多了。
這波肯定是曹旺全責。
送曹旺回到家後,江城特地抽空畫了一張安神符。
原因無他,隻為幫好兄弟睡個好覺。
偉大,無需多言。
此時,時間已經來到夜晚十一點半。
江城走在回家的路上,打開複用型通訊符,找到“柳青”。
編輯短信:明天上午八點,在曹旺小區門口集合。
發送。
江城剛把通訊符揣回口袋,通訊符便響了。
來電人正是“柳青”。
“怎麽了?”江城接通通訊符。
“好。”柳傾清冷的聲音從通訊符中傳來。
江城:?
“你特地打通訊符,就是為了說一句‘好’?”
“嗯。”
“你可以用短信回我的。”
“我,不會。”
江城歎了一口氣:“好吧。那沒事的話,我就掛了?”
“哦。”
……
吳嶽郊外某根幹淨的樹枝上,有位漂亮的女修並著修長的雙腿,輕盈地坐在上麵。
從她坐下後,葫蘆形的身姿來看,她並不瘦弱。但那根樹枝卻一點都沒彎曲,好似坐在樹枝上的,不是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兒,而是一根沒有絲毫重量的羽毛。
女修雙手捧著冰粉色的通訊符,看著它,直到它閃爍的亮光緩緩熄滅。
於是,月亮,重新成為這片森林裏唯一的光源。
今夜的月光慷慨明亮,隻是和她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