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鹿此刻的心情，和黎輕歌不能說完全不同，隻能說一模一樣。
這柳傾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要江城投喂？
她是沒長手嗎？不會自己吃飯？
這不是有手嗎？
筷子用得挺熟練啊。
看起來是個正常人，所以問題出在哪裏？
“梁道友。”江城說。
“啊？”梁鹿回過神來。
“你老是盯著柳傾幹嘛？她臉上有東西嗎？”江城問。
梁鹿下意識想否認，但她周圍一圈全是“江城的人”，她想了想，決定還是實話實說吧，別讓人看笑話了。
“我有點不明白，這位柳道友她怎麽不自己動手烤肉啊？”
梁鹿此話說完，沈夢菡和嶽靈兒的目光，便和她一起關注到柳傾身上。
由於經常在一起吃飯的緣故，沈夢菡早就發現柳傾隻吃肉，不動手的情況了，她還為此專門私底下詢問了嶽靈兒，結果出乎意料，嶽靈兒也不知道！
要知道，嶽靈兒可是江城身邊的老人。
連她都不知道的話，說明柳傾的地位和資曆，應該是明顯高於她的。
在一樁樁細節中，沈夢菡逐漸摸清了她們這個大家庭的地位排名。
在柳傾不說話的時候：江城＞柳傾＞嶽靈兒＞她自己。
在柳傾說話的時候：柳傾＞江城＞嶽靈兒＞她自己。
其實柳傾不動手的原因很簡單——她不需要動手。
她可以直接吃生肉，外加她嫌動手麻煩。
江城投喂柳傾，準確來說並不是柳傾要求他做的，而是他自願做的，因為不想某蛇在人類社會過得太隨意，導致她本就虛假的人類身份更加漏洞百出。
但是這事沒法和梁鹿她們解釋清楚。
咋解釋？
因為她喜歡吃生肉？
梁鹿再問：那她為啥喜歡吃生肉？
柳傾答：我從小吃到大。
細思極恐！
“因為，因為……”江城正在考慮措辭。
誰知這緊要關頭，柳傾也和梁鹿等人一樣，眼巴巴地看著他。
江城壓力山大。
隨便找個理由，能應付梁鹿她們，應付不了柳傾。
不隨便找個理由，能讓柳傾滿意，但恐怕說服不了其他人。
千鈞一發之時，江城急中生智：“柳傾和正常人不一樣，她小時候不喜歡靠近類似火堆的太熱的東西。”
眾人紛紛露出了然的神情。
在梁鹿等正常人的理解中，柳傾八成是小時候對火堆有心理陰影，這樣不親自烤肉，也在情理之中了。
在柳傾的理解中，她覺得江城說的沒錯。因為她還是一隻小蛇的時候，確實不喜歡靠近火堆。在她們天山，火堆代表的東西，要麽是恐怖的自然力量，要麽是危險的人形大妖怪。雖然她現在也成了大妖怪，對火堆是無所謂，但小時候確實如江城所說，分毫不差。
江城一擊奏效，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梁道友，你對魔道有所了解嗎？”
梁鹿結合江城收集魔功的舉動，心中有點不妙的感覺：“沒什麽了解。”
“那正好，我們四個都是魔宗的，你可以隨便了解。”
江城大方地展示他的魔宗身份。
梁鹿意外中夾雜著釋然，但最後變成滿臉的欲言又止。
江城道：“梁道友有什麽意見，但說無妨。”
“現在可能來不及了。”
“這怎麽會來不及呢？你明明都沒加入我們宗門。”
梁鹿：“其實我是和我老師一起來的，她是仙門的人。”
江城放心了，“沒事的，仙門的人好商量。隻要你老師不是魔宗的就行。”
梁鹿今天算是開了眼界，她頭一次見到有人自稱魔宗，然後不怕仙門怕魔宗的。
不過，梁鹿倒也沒把江城的話放在心上，她隻當江城在搞什麽社團之類的。
畢竟他一個蓮大的學生，怎麽可能在通天門眼皮子底下，成立一個魔宗？
通天門會讓他這個魔宗存在？
開什麽仙界玩笑。
“這是我們宗門的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組織機構代碼。”
江城為了證明他們宗門的存在，給梁鹿展示了由她的梁國頒發的權威證件。
“你來真的？”梁鹿手捧證書，不敢相信。
“我一向愛說實話。”江城道。
“不是，你等我捋一下，你成立魔宗這件事，通天門怎麽說？”
“大力支持。”江城從實招來。
“通天門大力支持你成立魔宗？”
“當然。”
梁鹿此刻天旋地轉。
她感覺她和江城，肯定有一個人沒理解對方的意思。
她嚐試重複一遍她的問題：“我的意思是，你的魔宗它正規嗎？”
“正規。”
“它是哪種意義上的正規？”
“不怕戶部查稅。”
江城簡明扼要地體現了大演宗的正規性，畢竟百分之九十九的魔宗，都存在偷稅漏稅的問題。
他們大演宗因為規模太小，沒有宗門產業，而在稅務上無懈可擊。
“那確實挺正規的，不過，你的魔宗這麽正規，它還是魔宗嗎？”
梁鹿提出關鍵性的一問。
她身為皇女，知道的比普通人要多一些，別說魔宗，就算是仙門都抗不過戶部查稅，一查一個不吱聲。
“梁道友，你的思想還停留在過去。誰規定魔宗一定不正規了？又是誰規定魔宗一定要殺人放火，燒殺搶奪？”
江城在給梁鹿解釋的同時，不忘隨手投喂蛇蛇。
此時的桌上，嶽靈兒、沈夢菡、梁鹿都放棄吃飯，洗耳恭聽。
但柳傾與她們不一樣。
她隻要江城在投喂，她就趁熱吃掉，絕不浪費一點糧食。
蛇蛇可不管什麽大道理，她是條幫親不幫理的蛇，她的想法很簡單：江城幫蛇，蛇幫江城。
當然，柳傾不聽江城說話，還有一個不太重要的小原因——她聽不懂。
梁鹿能聽懂，但她不明白：“不是，那你不幹壞事，怎麽能叫自己是魔宗呢？”
江城道：“誰說我們不幹壞事？我們幹壞事，你可知我們宗門的名諱？”
梁鹿看了一眼證書：“大演宗？”
江城微微一笑：“不錯，你可知‘演’字何來？”
“不知道。”
“演，就是騙！魔宗我們騙，仙門我們也騙，天道我們也騙，虛虛假假真真實實，這不是幹壞事嗎？這還稱不上魔道嗎？”
梁鹿聽完江城的話，感覺她腦子不夠用了。
嶽靈兒和沈夢菡雖然已經加入了大演宗許久，但她們今天一樣大腦空白。
隻有柳傾始終如一。
因為她全程隻動嘴，沒動腦子。
梁鹿原地緩了一會兒，道：“那剛才的話，你有沒有可能也在騙我？”“有這種可能性。”江城說完，又道：“你看，我連你也騙了，這還不夠魔宗嗎？”
梁鹿臉色煞白，顯然是大腦缺氧，全力供血的狀態。
江城不開玩笑了，道：“好了，好了，剛才在和你開玩笑，與其在乎騙不騙人的事情，不如來看下我們宗門的福利措施。”
梁鹿將信將疑：“這不會也是騙我的吧？”
“不會，你都看見我們在拓印功法了，你還不相信你自己嗎？”
梁鹿猶猶豫豫，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那我如果加入了大演宗，我還是外人嗎？”
“當然不是。”江城隨即答道。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買你的符籙用了？”
“額……”江城有點為難地說：“梁道友，你此前已經買了很多了，這才沒過去幾天，你怎麽又要買新的？”
“和朋友在比試時用掉了。”
江城不理解：“你朋友是什麽物種？我給你那麽多符籙都不夠用嗎？”
“什麽物種……”梁鹿描述林瑤，不確定地說：“她應該是人吧，不過是很厲害的那種。”
江城不太信。
要知道，他此前賣給梁鹿十幾種符籙，是十幾種，不是十幾張。除非梁鹿打的是遊戲女主角，不然怎麽可能打不過？
“可以賣你新的，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江城拿出留影球：“錄像，我想看你到底在和誰比試。”
“小事一樁。”
梁鹿一口答應下來。
隻要江城願意賣她符籙，其他的都是小問題。
飯局終有散夥的時候。
江城很開心，因為大演宗時隔兩個月，終於迎來了新成員，以後又有新的免費勞動力可以使喚了。
梁鹿也很開心，她獲得了她最想要的新符！
江城這次給了她三張，她至少能確保三場勝利！
區區林瑤，不過如此。
黎輕歌在梁鹿和江城散夥前，帶著一隊支援趕了回來。
魔宗元嬰的事情，交給執法堂的人去處理，她主要負責“皇女登基”計劃，關心梁鹿的感情進展。
“梁鹿，你和江城怎麽樣了？”
“聊得挺好的。”
黎輕歌無語：“我們不是來相親的。”
“哦。”梁鹿心不在焉地回答。
黎輕歌歎了口氣，“算了，先回去吧，此事急不得。”
……
次日，擁有新符的梁鹿，從容接受林瑤發出的比試邀請。
比試台前，梁鹿將江城交給她留影球，拿出來給莫凝丹。
“老師，麻煩幫我留影。”
莫凝丹隨口答應，並隨手把梁鹿的留影球擺放著她的留影球旁邊。
比試留影是常規操作了，無論是莫凝丹，還是嚴悅，都會使用留影球記錄比試，方便在比試後給學生複盤講解比試的情況。
莫凝丹以為梁鹿想自己錄下來，回去多研究，便沒當一回事。
老對手再次見麵，這一次，林瑤也拿出符籙，看來是研究出什麽新辦法了。
隨著比試開始的口令落下，林瑤和梁鹿兩人，全都在第一時間，毫不客氣地激發手中的符籙。
林瑤手中的符光更甚，梁鹿眯起眼睛，驚訝道：“二階符籙？”
江城給她的全是一階符籙，雖然有江城的光環在，但梁鹿不確定一階符能否打過林瑤手裏的二階符。
梁鹿悄悄摸上了口袋裏的另外兩張符籙。
大不了，她就一次用三張。
反正比試也沒限製符籙的數量。
“空氣凝滯！”
林瑤的符籙率先出手！
很快，梁鹿周邊的空氣變得僵硬粘稠。
中符的梁鹿不但動作艱難，就連呼吸都十分困難。
這效果，是二階控製符！
梁鹿心想。
林瑤出手後，梁鹿這才放心釋放江城的保命一階符！
保命符化作一道綠光，直勾勾地命中了林瑤的身體。
中符後，林瑤並無任何不適。
但有豐富中符經驗的她，並沒有立刻發動對梁鹿的攻擊。她之前吃過不少次劇烈運動的虧，比如上次的運動磁化符。
林瑤深吸了一口氣，緩步朝梁鹿走了過去。
梁鹿此刻被二階控製符控住，是走也走不了，跑也跑不了。
“今天的符籙有點沒用啊。”林瑤說。
“那你倒是過來啊。”梁鹿嘴上不輸林瑤。
但林瑤沒有中簡單的激將法。
空氣凝滯符是範圍控製，她一旦進入梁鹿周邊，也會吃到空氣凝滯的效果，得不償失。不如等空氣凝滯符失效的一瞬間，對梁鹿發起攻擊，一擊致勝。
“你再不過來，就來不及了。”梁鹿露出笑容。
這是江城給她的自信。
林瑤皺眉：“什麽意思？”
梁鹿話音剛落，林瑤那邊立刻出了狀況。
隻見她走路搖搖晃晃，腦袋昏昏沉沉，哪怕用了淨化符也不好使。
林瑤搞不清楚什麽情況，也沒法解決，隻能提前認輸。
梁鹿心道：這過量治療符還挺好用的嘛，不愧是江城留著保命的符籙，輕鬆讓林瑤“醉治療”了。
……
因為梁鹿已經是大演宗弟子了，所以江城也沒和她客氣，專門安排她接柳傾的班。
等柳傾下班，便是梁鹿接替她上班的時間。
“梁道友，這屋中的功法我們已經拓印完一大半了，你應該不用來多少次的。”
江城提前給梁鹿打預防針。
梁鹿贏了和林瑤的比試，此刻心情相當不錯。
“沒問題，對了，之前你讓我留影的事，我留影好了，你現在要看嗎？”
“嗯。”
隔壁的嶽靈兒聽到有好看的，連忙湊了過來。
三人將小小的留影球圍在中間。
梁鹿打開留影球，裏麵是比試台的場景，畫麵近處，是一個長發披肩，身段玲瓏優美的背影，畫麵遠處，是準備比試的梁鹿。
嶽靈兒期待比試的開始，她主要想看江城的符籙。
江城關注的重點不是梁鹿，也不是符籙，而是梁鹿對手的背影。他對這背影有點眼熟，貌似在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