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門雖然有不幹涉凡俗勢力的傳統,但在一些具體問題上,難免會和凡俗勢力有所交集。

比如仙門的資產總得被戶部統計吧?

仙門的交易總得交稅吧?

仙門想要除魔,總得有當地勢力配合吧?

在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下,仙門內部許多消息,總會無法避免地走漏風聲。

為了追求“太虛門抗議計劃”的最大成功率,以黎輕歌為代表的太虛門勢力,在沒有通知通天門的情況下,突然發動對通天門“除魔計劃”的質疑!

指責通天門方麵“暴力除魔”“誣陷好人”“別有用心”!

黎輕歌親自組織旗下協會的符師,前往通天門符師協會門口靜坐抗議。

打出“拒絕暴力除魔,釋放所有無辜者”的口號。

高淼作為除魔功臣,還沒高興兩天,看到太虛門這副架勢,頓時慌了手腳。

一般人可能不覺得太虛門的抗議有什麽問題。靜坐、拉橫幅又沒有攻擊力,最多影響市容。

但高淼是仙門裏的老江湖,他可太懂了。

正常來說,仙門爭端不會放在明麵上鬧。

因為作為仙門,大夥都是要臉的。

有事開開小會,也就其樂融融地定下了解決方案。

可一旦爭端擺到了明麵上,就說明有人想把事情鬧大,這事沒那麽容易結束。

太虛門是堂堂正正的五大仙門之一,不是梁國朝廷這種外強中幹的地區勢力。

她們是真有本事搞事。

而且真要論起來,太虛門的綜合實力,甚至比通天門更強。

“黎會長,借一步說話。”

高淼把黎輕歌請到一邊,“黎會長,大家都是仙門修士,你們這是搞什麽?有什麽事情,你們找我們的李舵主協商解決嘛。貴門陣仗這麽大,隻能激化矛盾,對於解決事情,沒有幫助啊黎會長。”

黎輕歌心道:我們本來也沒打算解決問題啊,就是衝著激化矛盾來的。

“高會長,請你們立刻釋放被抓走的無辜的合歡宗修士!不然,我們太虛門不會做出絲毫讓步。”

高淼啞口無言,他憋了半天都沒想明白,太虛門為什麽要幫合歡宗出頭。

難道那個“太虛門其實源自合歡宗”的傳言是真的?

“黎會長,我們抓的都是魔宗弟子啊!”

“高會長,你不要欺負我們太虛門不懂門規。魔宗弟子不是你們動手抓人的理由,你們如果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她們犯過罪,就請立刻釋放她們!”

理論上講,魔宗弟子如果沒犯罪,隻是加入了魔宗,並且修行了魔功的話,其實是不能被抓的。

但是一般實操不會管那麽多,因為魔宗通常不幹好事,隻要你加入了魔宗,總能找到抓人的理由。

“黎會長,咱們有事好商量,你先帶人回去。”高淼商量道。

黎輕歌一副免談的樣子,明顯是鐵了心要把事情鬧大。

高淼頭疼無比,心道江城剛安分沒兩天,怎麽太虛門突然比江城還能惹事啊!

高淼連忙聯係他的頂頭上司,通天門梁國分舵舵主——李安承。

“舵主,太虛門好像對咱們的除魔行動相當不滿。”

“我知道。”

“您知道!?”

“剛知道的。不止你們符師協會,煉丹師協會、煉器師協會,總舵附近,包括蓮大和淩大門口,都有太虛門的人。”

太虛門好大的陣仗!

這是全麵抗議啊!

“舵主,太虛門招呼都不打,直接帶人堵在門口,她們是瘋了嗎?”

“謝謝高會長的關心,我們的人精神狀態很正常。”

太虛門舵主商羽風的聲音,從李安承的通訊符中傳來。

高淼的表情驟然凝固。

“我在和商舵主商量除魔計劃的事情,你沒事掛了吧,優先穩住局麵。”

李安承說完,掛斷了高淼的通訊符。

高淼心道完蛋,女人通常最記仇,他今天當著商羽風的麵罵太虛門是瘋子,以後的梁國估計很難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其實按照這次除魔的功績,高淼完全可以申請調回主宗。但是眼下出了太虛門抗議這麽一個岔子,萬一處理不當,他有沒有功勞還很難說。

高淼左思右想,堂堂通天門舵主都處理不了太虛門,整個玉京還有誰能讓黎輕歌賣一個麵子,別再鬧了。

臨嵐門行不行?

不行!

因為上次自律符的事,臨嵐門吃了江城一個大癟。

這次通天門出事,臨嵐門不第一時間趕來嘲笑就不錯了。

通天門不行,太虛門不行,臨嵐門不行,玉京還有能拿得出手的修仙勢力嗎?

高淼想著想著,神情逐漸古怪起來。

他想起了一個全新的修仙勢力——大演宗。

按說大演宗無名無實,斷不可能讓太虛門給麵子。

雙方一個是剛成立不久的皮包宗門,另一個是有萬年底蘊的頂級仙門。

但江城這個人,向來不按常理出牌。

萬一呢?

把他叫過來試試。

高淼拿出通訊符,按下江城號碼的撥通鍵。

三分鍾後,黎輕歌的通訊符響了起來。

“黎會長,你們去符師協會門口了?”江城問。

“嗯,高淼找你了?”

“黎前輩料事如神。”

黎輕歌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幾位弟子,“我一猜他就得找你,怎麽樣,給他個麵子?”

通訊符沉默了一下,江城的聲音才傳來:“我親自過去看看吧。”

黎輕歌露出笑容,“好的。”

她掛斷通訊符,對身邊幾位太虛門的弟子道:“江城馬上過來了,你們一會機靈點。多去他麵前轉一轉。”

黎輕歌身邊站著幾位風格各樣的女弟子。

有嬌俏可愛的,有青春靚麗的,還有文靜端莊的。

至於“成熟知性”類型的,則不需要找專門的女弟子,因為黎輕歌自己就是。

但她和江城多次接觸後,感覺江城對她沒有一點多餘的意思,大概是不喜歡“大姐姐”。

聽到黎輕歌的話,幾位女弟子神色各異。

文靜女修猶豫道:“黎前輩,勾引男修這件事,我實在做不來。”

黎輕歌眉頭一皺,嚴厲地說:“不過是讓你們和江城見一麵,若是覺得合適,就多聊聊,順便增進一下感情。太虛門不是合歡宗,不需要你們去‘勾引’誰。”

嬌俏女修低聲道:“還不是勾引,有什麽區別?”

黎輕歌回應:“不用你們搔首弄姿,這算區別嗎?”

幾位女修低頭不語,看起來都不大願意接近江城。

黎輕歌歎了口氣,心道現在的弟子,越來越不把宗門利益當一回事了。

“你們現在年齡還小,不清楚江城的重要性。我今天把話說明白,你們聽清楚了。太虛門弟子嫁的道侶,如果能對宗門有重大貢獻,宗門也一定不會忘記你們的功勞。因為你們才是真正的太虛門弟子,是宗門的自己人,你們的道侶並不是。能明白其中的區別嗎?”

幾位女修相視一眼。

其中的文靜女修道:“黎前輩,您是想說宗門利益大於我們的個人感情,是嗎?”

“雖然我很不想戳破你們的幻想,但是顯而易見,仙門弟子理應把宗門利益放在第一位。”

“那您為什麽不去找江城呢?您比我們更漂亮啊!”

黎輕歌心道:江城不喜歡大姐姐,不然哪有你們什麽事?

她歎了口氣,漠然道:“算了,你們不願意我也不想強求,隻是別後悔,別說我沒給過你們機會。”

黎輕歌說罷,便不管幾人。三人留在原地,麵麵相覷。

“你說她會不會給我們穿小鞋啊?”

“就是穿又如何?難道你們想去接近一個不喜歡的人嗎?”

“沒想到仙門中也有這麽多人情世故。反正我相信緣分,肯定不會為了宗門利益,委身給一個陌生人。”

“誰不是呢?我有潔癖。”

“哎?那位男修是不是江城?”

隨著青春女修的手指,幾人一齊看向通天門符師協會的門口。

隻見一位陽光帥氣的青年男修,非常縱容地站在高會長和黎會長之間,不卑不亢的同時,還笑語嫣然,麵對高他兩個境界的結丹大修,沒有絲毫怯場。

不但如此,男修舉手投足之中,都露出一股自信和從容的氣質。

更離譜的是,此人幾句話便消弭了太虛門和通天門的矛盾,做到了元嬰期舵主都做不到的事情!

三名女修全程說不出一句話。

她們的目光,完全被江城吸引住了。

“我覺得黎會長說的對,宗門利益確實比個人感情更加重要。”

“有點後悔怎麽辦?有人能安慰我一下嗎?”

“我來安慰你吧。你看他都不多看黎會長一眼,你就算不後悔,他大概也看不上你。別做夢了。”

“你安慰得很好,下次別再安慰了。”

……

經過太虛門接連幾天的造勢,通天門和太虛門的恩怨,在玉京幾乎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一方是咬住,非要放人。

另一方是死活不肯退步。

其實通天門方麵是願意和太虛門談談的。

看在大家都是仙門的麵子上,放幾個人也無妨。

但是太虛門方麵,總會在雙方即將達成協議的時候,突然翻臉不認賬,導致談判根本進行不下去。

一些敏銳的通天門修士,已經大約能摸清太虛門方麵的意思。

但是他們不明白,太虛門鬧這一出大戲是想幹嘛?

“江城,齊王聯係我們了。”

黎輕歌的聲音從通訊符中傳來。

江城能聽出她語氣中,如釋重負的意思。

太虛門和通天門對峙,不止是通天門要承受壓力,玉京的太虛門也要麵臨來自她們上級的壓力。

現在大魚上鉤,終於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江城問道:“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和齊王談談?”

“你定吧。”

“越快越好。”

“那就今晚。”

晚上,五聖酒樓門口,一輛看著就價格不菲的地行車,緩緩停在酒樓門前。

身穿錦衣的帶刀侍衛拉開車門,下來一位麵目嚴肅的中年男子。

此人便是梁皇的第一個兒子,人稱大皇子的齊王,梁淳。

梁淳走進五聖酒樓,低聲問酒樓老板。

“太虛門的人來了沒有?”

“還沒有。”

“嗯,我們先上去等著。”

皇族雖然勢弱多年,但是在玉京極其周邊郡縣,依然擁有極大的影響力。

皇家產業更是遍布玉京,每年都會為皇室賺取巨額利潤。

太虛門的人居然能讓大皇子等著,仙門的含金量可見一斑。

不多時,江城來到五聖酒樓。

老板一聽他是來找大皇子的,絲毫不敢怠慢,連忙畢恭畢敬送他上去。

酒店包間,江城終於見到了梁淳。

梁淳對江城的到來很是意外。

他今天要見的太虛門人,但他從未聽過,太虛門還會招收男弟子。

“你是?”

“在下沉薑,大演宗宗主。”

大演宗是什麽鬼?

梁淳眉頭一皺,道:“你不是太虛門人,你來此處作甚?”

江城實話實說:“太虛門的黎會長叫我來的,她說今晚會和齊王殿下商量合歡宗的事情。所以我就來了。”

梁淳滿臉不悅道:“這太虛門也太不靠譜了,怎麽什麽奇怪的人都叫過來?”

不過現在是他有求於太虛門,隻能暫且忍氣吞聲。

等他順利登基,定要讓這些自大的仙門吃些苦頭。

少傾,商羽風和黎輕歌準時來到酒店包廂。

有商羽風這位太虛門舵主親自出麵,足可表達太虛門對“與齊王府合作”的重視。

梁淳敢給江城臉色,但他卻不敢在商羽風麵前托大。

商舵主再怎麽說都是元嬰修士,她這水平,基本上可以在梁國橫著走。

“商前輩,請上座。”梁淳主動站起來道。

商羽風不想整這些客套的東西,“不用了,我就坐沉薑旁邊吧。”

梁淳驚訝地看著江城,但令他更驚訝的是,江城居然平靜地接受了商羽風坐到他旁邊的現實!

連一絲受寵若驚的意思都沒有。

仿佛習慣了似的。

梁淳反複斟酌了用詞,道:“商前輩,您看通天門那邊是否有鬆口的意思?需不需要我們皇室配合太虛門,一起向通天門施壓?”

商羽風道:“你直接和沉薑說吧。”

“和他說?”梁淳滿臉疑惑。

“對,讓太虛門去找通天門要人,就是他的意思。”

梁淳聽罷,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好家夥,大演宗是什麽宗門?竟能輕易使喚五大仙門之一的太虛門?

江城掏出留影球和筆記本。

用十分專業的口氣道:“通天門方麵不放人的主要原因,是太虛門掌握的證據不夠。我們沒法證明殿下熟悉的那幾位合歡宗女修的清白。但如果殿下能給我們提供足夠的證據,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隻要殿下的證據充分,您想救誰,我們就能救誰。”

江城的口氣,讓梁淳肅然起敬。

他雖然不了解大演宗,但江城這一副隨便拿捏通天門的樣子,便讓他從側麵理解到大演宗的強大。

此子前途無量。

需得小心對待。

“誰都能救?”梁淳確認道。

“當然了,”江城露出笑容:“因為咱們梁國,是一個法製健全的國家。請您相信梁律,它不會冤枉好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