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覓被六扇門帶走十分鍾後,沈夢菡便給江城打來了通訊符。

通訊符中,沈夢菡的聲音聽起來相當著急。

“江學弟,我爸和你說什麽了?他沒有為難你吧?他如果想強迫你幹什麽,你就和我說。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江城笑著解釋道:“沒有為難我。沈前輩的態度相當好,我們聊得很愉快,他也很認可我的觀點。”

沈夢菡一愣,心道:很愉快?江城沒搞錯吧?

他們之間,難道不應該互放狠話,互使絆子,勢不兩立嗎?

怎麽聽江城的話,感覺他們好像處成好朋友了?

難道之前的事情都是我在做夢?

所以到底是哪裏不對?

沈夢菡本來是打算安慰江城的,哪怕江城罵她兩句,她也打算替沈覓受著。畢竟江城罵她,也是她自己活該。

但她完全沒想到,江城和沈覓之間,會是“很愉快”的結果。

“額,這樣啊,那就好,那就好。”

“嗯,沈學姐,沒事我就掛了?”

沈夢菡沉默了一下,道:“江城,自律符的事情,是學姐的問題,但是父親和妙丹坊的決定,學姐實在無能為力。總之,以後你需要學姐幫你什麽,你隻管開口。隻要學姐能做到的,學姐一定幫你做。”

沈夢菡說完後,江城那邊遲遲沒有回應。

她原本還以為江城在思考,讓她去做什麽事情。畢竟她是妙丹坊坊主的女兒,還是二階煉丹師,蓮大煉丹係係花,學生會宣傳部部長。她年齡雖然不大,人脈雖然不廣,但她能做到的事情,其實相當多。

可是當江城的聲音再次從通訊符中傳來,沈夢菡徹底破防了。

“沈學姐,你最近應該都沒怎麽睡過一個好覺吧?你如果真想幫我,你就放自己一馬。符籙的事情,你沒有那麽多責任,我也不怪你。別想太多,開心一點。你很有潛力,以後的成就,不會比你父親低。”

通訊符旁,沈夢菡閉上眼睛,螓首微微仰起,兩行清淚倏忽滑下。

她最近的壓力確實太大了。她時常在想,如果她當初多問父親一句,是不是就能避免江城的符籙被父親盜用了。

如果她能更強硬一點,是不是就能從父親那裏,為江城多爭取一點補償。

無論怎樣,令沈夢菡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出來安慰她,在乎她心理壓力的,不是她的父母、朋友,反而是被她坑害的江城。

如果江城歇斯底裏地罵她幾句,她反而能夠釋然。

但江城卻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她的人,這讓她本來就一直緊繃的情緒,終於繃斷了。

“江城,謝謝你,你是一個好人。”沈夢菡的語氣帶著哭腔和一絲笑意。

江城有點頭皮發麻地道:“沈學姐,我知道你是在誇我,但能不能不要用好人來誇我。”

沈夢菡疑惑道:“為什麽?”

“你說我好人,讓我有一種表白被拒絕的感覺。”

通訊符那邊,沈夢菡的聲音肉眼可見的不知所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沒,沒有。”

江城灑然一笑,道:“當然,我隻是開個玩笑,這幾天多注意休息,過幾天學姐應該會很忙的。”

通訊符掛斷,江城的聲音從耳邊消失,沈夢菡忽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她頹廢地趴在宿舍的課桌上,臉頰不知從何時沾染上了一絲晚霞。

此時此刻,她想找父親去退婚的念頭無比強烈。

她曾經是想過,為了父母犧牲自己,去國公府和一個她根本不喜歡的人生活。但她現在已經無法想象那種日子了。

雖然沒能說服江城賣符,但也得想另外的法子,把婚退了才行。

沈夢菡想了想,重新拿出通訊符,準備找母親聊聊這件事。

“喂?媽?”

“小姐,是我。”

沈夢菡眉頭一皺:“王姨?我媽呢?”

“夫人她剛才暈過去了,老爺也不在家,小姐,要不您回家看一眼吧。”

……

蓮大符籙1班的輔導員崔誌飛,最近心情相當不錯。

雖然上次江城的自律符,給他惹了不少麻煩。

但是自律符本身的潛力,隻要是相關專業的人,都看得出來。

比如幫助植物縮短生長時間,便於靈植師做實驗。或者幫助傀儡師開發技能“撒符成兵”。

因此,崔誌飛頗受靈植係和傀儡係的待見。

很有一種“母憑子貴”、“混子老師被大佬學生帶飛”的既視感。

甚至因為江城,他在係主任郭修遠麵前的地位,都隱隱壓過老教師茅朗和劉令深一頭。

畢竟郭修遠不管茅朗和劉令深的後果,最多也就同事關係變差。

但如果郭修遠不管崔誌飛,那就不是同事關係的問題了,而很可能演變成蓮大和通天門的外交事故!

孰輕孰重,郭修遠還是能分清的。

崔誌飛在辦公室哼著歌,心想自律符風波總算過去了。然後,他就接到了郭修遠的通訊符。“崔老師,你帶著江城,馬上來臨嵐門符師協會一趟。”

崔誌飛:?

符師協會?

還是臨嵐門的?

江城這是又咋了?

臨嵐門符師協會門口,崔誌飛和江城一起走了進去。

二人一進門,立刻受到了臨嵐門符師的熱情招待,一路把他們兩個護送到會長室。

生怕他們倆半路被套麻袋,拖到小巷子裏打死。

會長室中,四位四階符師,目送他們二人入座。

崔誌飛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在玉京的符師界混,自然能認出這四位都是誰。

郭修遠,結丹修士,四階符師,蓮雲大學符籙係係主任。

曾士安,結丹修士,四階符師,玉京臨嵐門符師協會會長,兼玉京大學符籙係係主任。

高淼,結丹修士,四階符師,玉京通天門符師協會會長。

黎輕歌,結丹修士,四階符師,玉京太虛門符師協會會長,兼清和萱然大學符籙係係主任。

仙門勢力在玉京一共有五位四階符師,眼下到了四位,除了百淩大學的那位,其餘人都到齊了。

這陣仗,著實有點嚇人。

作為江城和崔誌飛的直係領導,郭修遠主動開口道:“江城,臨嵐門的曾前輩有幾句話想問你,你實話實說就行了。”

“沒問題。”江城從容點頭。

看著江城無比從容的樣子,崔誌飛心中直犯嘀咕。

上次靈植園也是,這次臨嵐門也是,這小子眼神都不帶變的,他怎麽這麽勇啊?就一點都不害怕嗎?

曾士安的語氣沒多少情緒:“江城,你知不知道植物自強符。”

“知道。”

“怎麽知道的?”

“宋俊生告訴我的。然後我又去沈府見到了沈覓和王小丘,確認了植物自強符的存在。”

“宋俊生是誰?”曾士安看向郭修遠。

郭修遠道:“宋海的孫子。”

宋海,宋俊生的爺爺,梁國本土的四階符師。

曾士安微微點頭,如果是宋海的孫子,知道植物自強符也不奇怪。

曾士安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盡量平穩地說:“江城,植物自強符最近出了點事故,你知不知道?”

“知道一點。”

“我直接告訴你吧。妙丹坊拿植物自強符大規模種植血橙果樹,然後血橙果樹不受控製,與皇族陵寢的衛隊打了起來,後麵又把陵寢中的鐵甲俑牽扯其中,最後不但把陵寢打成了廢墟,還把陵寢方圓十多公裏的森林和土壤毀壞殆盡。”

曾士安手指敲擊桌麵,繼續說:“陵寢被毀,國運受損,梁國朝野一片震怒,各地百姓義憤填膺。我們仙門符師協會,需要給梁國朝廷一個交代。”

江城點頭道:“當然。這是應該的。”

曾士安目光深邃:“所以你也認為,你的自律符應該為此負責嗎?”

高淼、郭修遠、崔誌飛等幾位通天門符師的目光,此時全都集中在江城身上。

他們很清楚曾士安的目的——用自強符和自律符的關係,拉通天門一起擋刀子。

高淼已經準備好了說辭,隻要江城頂不住曾士安的壓力,他就立刻出麵撇清責任。

但沒想到,江城直接搖頭拒絕道:“曾前輩,我的自律符與本次事件毫無關係。”

曾士安道:“自強符和自律符的本質是一樣的。”

“不一樣,自律符是我一手開發的正版符籙,我對自律符擁有百分之百的知識產權。而自強符是通過模仿自律符畫出的盜版符籙。我和自律符,都是盜版符籙的受害者。”

曾士安麵不改色:“這不是正版與盜版的問題。這是你畫的符籙,存在失控風險的問題。自律符也好,自強符也好,如果你能在畫符之初就管控好風險,即便是盜版的自強符,也根本不會造成這麽大的後果。你固然不是陵寢事件的主謀,但你作為符籙創作者,承擔一部分責任不算冤枉。”

曾士安此話一出,崔誌飛的左眼皮便開始跳了。

奶奶的,沒毛病也要硬挑毛病出來,曾會長不愧是四階符師,分鍋技術堪稱一絕!

再這樣下去的話,江城恐怕必須背鍋了。

但誰知,江城不慌不忙地舉了一個例子。

“曾會長,說到管控風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我自律符的認證,至今都未在通天門符師協會通過。但是,和我自律符一模一樣的自強符,為什麽能迅速在臨嵐門符師協會獲得認證?”

曾士安聞言,臉色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