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不過?好在何處?”

 侯荊扉皺眉。

 有人嗜武成狂,侯荊扉自然是知道的。

 他本人也是武道高手,對那類人的存在可以理解,但自身並非同路人。

 相較而言,他更看重權勢本身。

 習武,是手段,是過程,不是最終追求的目標。

 對侯荊扉而言,對手就是對手,沒有特殊意義,隻要戰勝對手即可,重要的是結果,而非過程。

 他知道有嗜武成狂的人,喜歡對手越強越好,喜歡挑戰自我。

 傳說中,那位蠻荒族王便是如此。

 但就之前的了解,麵前這位雨山鳴,似乎並非這樣嗜武成狂之人。

 雖然眼前這個與他年齡相仿的青年男子,“鯤鵬垂翼”雨山鳴,被不少人譽為蠻荒前三的存在。

 侯荊扉深知,麵前的雨山鳴,作為能同古神教自家天驕練步一,還有南楚程應天,天河小劍仙相提並論的頂尖人物,一身驚人藝業,不能完全隻看其第十七境的境界修為。

 真要動起手來,一些第十八境的老前輩沒把握一定勝過對方。

 眼下他蠻荒第三人的地位,或許還會受到不少質疑。

 但隻要他再進一步突破至第十八境,蠻荒前三的地位立即就穩如泰山,甚至坐三望二也不無可能。

 這與練步一的情況相似。

 練步一如果更進一步突破至第十八境,她恩師鄭池鄭長老,堂堂落日王,倒不一定就會輸給自家徒弟,但至少古神教第二把交椅還能不能坐那麽穩,怕是要加上一個問號。

 陳洛陽出現以前,侯荊扉、湯乙明、林岩等人,都對練步一抱有警惕之情。

 尤其是林岩、侯荊扉,身為教主江懿親傳弟子,卻更加戒備。

 因為他們隱約發現,練步一雖然是鄭池傳人,但江懿對之卻隱含讚賞。

 這讓侯荊扉他們,如芒在背。

 當然,隨著陳洛陽橫空出世,這仇恨就基本都被拉到他身上去了。

 就侯荊扉的了解,練步一相對雨山鳴來說,心思還較為直白。

 而雨山鳴,反倒跟他侯首座,像是同路人。

 對方眼下針對陳洛陽的稱讚評價,同其作風,似乎相違背。

 同雨山鳴打交道,侯荊扉麵上哪怕再一副信任放鬆的模樣,內裏肯定還是時刻保持警惕。

 現在,他心中馬上生出更多警覺。

 迎著侯荊扉隱含懷疑的視線,雨山鳴麵不改色,不慌不忙說道:“可以跟能力強的人合作,當然是好事。”

 侯荊扉聞言,瞳孔頓時微微收縮。

 不過他沒有驚慌,而是冷靜看著麵前來自蠻荒的青年。

 “雖然令人有些不快,但我不得不承認,在眼下本教之中,陳洛陽地位在我之上。

 他來紅塵不久,坐到副教主位置上也不久,可是其人頗有手腕,已經讓很多人接受他的存在。”

 侯荊扉言道:“對尊駕來說,他應該是一個比我更加合適的目標,尊駕總不至於是懼怕陳洛陽吧?”

 雨山鳴笑笑:“激將法就省省吧,我不吃這一套,至於原因,我剛才說的很清楚了,對我而言,合作者當然是能力越強越好。”

 侯荊扉沒有應聲。

 他心中陡然升起另一股危機感。

 轉頭向另一邊望去,就見這山穀裏,竟然有第三個人存在。

 那人從林間陰翳中不疾不徐走出,身著輥金黑袍,和他一樣目放暗金光華。

 分明正是他們二人先前正在談論的陳洛陽!

 侯荊扉瞬間背脊生寒。

 陳洛陽從林中走出,神態平靜,視線沒有看向自家白虎殿首座侯荊扉,而是看向蠻荒雨山族那位年輕的族長。

 接到對方暗中傳信的時候,他也感到出乎預料。

 蠻荒同古神教之間,本就不和睦。

 雖然不像跟南楚皇朝之間的衝突那麽激烈,但因為地緣太近的緣故,關係基本也算是是敵非友。

 現在因為鄭池叛教內亂,蠻荒隱隱在後麵支持的緣故,大家關係更是緊張,大戰一觸即發。

 這時候突然接到雨山鳴的傳訊,任誰都會以為是陷阱。

 陳洛陽意外,就意外在這陷阱未免太低級。

 莫非是想故意利用人的反向心理?

 換了其他人,或許會糾結。

 但對於陳洛陽來說,通過白玉瓶查詢一下就好。

 查淩蒼、江懿、紀天瓊實在耗費太大。

 可是查詢雨山鳴就少得多了。

 至少,以白玉瓶中暗金瓊漿當前的餘量,陳洛陽無需遲疑。

 然後就是一本堪比程應天的大部頭。

 陳洛陽看得津津有味之餘,心中也生出不少念頭和聯想。

 放下“大部頭”,他來到山穀,赴雨山鳴之約。

 有穹天石護身,哪怕近距離之下,侯荊扉武聖之境也無法察覺陳洛陽就在一旁。

 於是陳洛陽安靜看完對方的表演。

 侯荊扉看看陳洛陽,然後又看看雨山鳴。

 半晌之後,他徐徐點頭:“原來是想要跟家師牽上線,尊駕的野心,比我預想中更大。”

 “如你先前所言,在江教主麵前,陳副教主比你這個親傳徒兒更能說得上話,更有分量,地位更重。”雨山鳴微笑道。

 侯荊扉長歎一聲:“是了,蠻荒百族,歸根結底是百族。”

 雖有族王一言九鼎,但蠻荒的凝聚力,到底比不得古神教、南楚皇朝等真正統一,上下令行禁止的存在。

 陳洛陽這時的目光,從雨山鳴身上,轉移到侯荊扉這邊。

 不過,一掃而過,便重新移回雨山鳴這裏。

 雨山鳴問道:“陳教主是想要親手清理門戶,還是由我代勞?”

 陳洛陽漫不經心言道:“一事不煩二主,雨山族長一手操辦到底吧。”

 “好。”雨山鳴笑笑,邁步向侯荊扉走去。

 陳洛陽冷眼旁觀。

 雖然親手打死敵人,白玉瓶中暗金瓊漿增長會更多一些,但他眼下對這個雨山鳴更感興趣。

 白玉瓶提供其個人生平,畢竟隻是簡單記述。

 想要更完整的真正了解一個人,還是需要真正接觸才行。

 是以陳洛陽此刻隻默默旁觀雨山鳴出手。

 結果,沒有懸念可言。

 侯荊扉身為古神教白虎殿首座,手底下自然夠硬,絲毫不遜色於當初的前任青龍殿首座林岩。

 在紅塵中第十六境的武聖中,堪稱佼佼者。

 而且,雖無大疫神眼那般犀利的存在,也有不少隱藏殺手鐧傍身。

 這讓侯荊扉對上一些第十七境的武聖,也未嚐沒有一戰之力。

 縱使勝不得,至少有機會能逃生。

 無奈他此刻要麵對的對手,卻是已經能跟第十八境武聖巔峰強者扳手腕的“鯤鵬垂翼”雨山鳴。

 論奇遇,論機緣,論積蓄,論家底,雨山鳴比他都隻強不弱。

 這一戰的勝負沒有懸念。

 唯一的問題隻看侯荊扉能否逃生,又或者他能否讓雨山鳴付出些許代價。

 至於逃生,陳洛陽就靜靜待在一邊守著,侯荊扉不再有一分一毫生機。

 他試圖聯絡其他古神教中人,但陳洛陽、雨山鳴顯然也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

 今日,侯荊扉實實在在,自蹈死路,走進一個死局。

 本想借蠻荒和鄭長老之手,鏟除陳洛陽,最好能把練步一也捎上。

 但最終結果,卻是自己成了人家合作交易過程裏的籌碼。

 甚至,連籌碼可能都算不上。

 倒更像是雨山鳴送給陳洛陽的見麵禮,用來彰顯誠意。

 可惜侯首座悔之已晚,從他踏足這裏的一刻開始,結局便已注定。

 這一刻,再多野心,再多打算,再多抱負,都變成一場空。

 陳洛陽靜靜旁觀,看著侯荊扉倒地。

 對方雙目中,生命的神采消失。

 陳洛陽視線向上,看向雨山鳴。

 雨山鳴調息片刻後,微笑道:“讓陳教主見笑了。”

 “雨山族長客氣了。”陳洛陽言道:“如此一份禮物送上門,不知你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雨山鳴言道:“如果剛才這第一份禮物,陳教主還算滿意的話,那我接下來還有第二份禮物奉上。”

 “哦?”陳洛陽上下打量對方一眼:“什麽禮物?”

 雨山鳴雙手向兩邊攤開:“王上眼下外出,其實沒時間也沒興趣關心貴教鄭長老的事情,陳教主接下來,可以放心大膽施為。”

 這又是一個讓陳洛陽感到意外的消息。

 南楚皇朝、先天宮、小西天、西秦皇朝這些古神教的傳統對頭,眼下都有或這或那的原因,不會插手古神教如今這場內部紛爭。

 鄭池叛教內亂,眼下最主要的外援,便是蠻荒。

 對方顯得頗有底氣,甚至想跟江懿一係好好較量一番。

 古神教內部估測,蠻荒族王極有可能親自出手。

 結果現在雨山鳴卻說,蠻荒族王根本沒打算理這件事?

 鄭池一係人馬,此前是在虛張聲勢?

 陳洛陽注視麵前的青年,半晌後說道:“蠻荒那邊,此前負責跟鄭長老聯係的人,是你?”

 “不錯,是我。”雨山鳴點頭:“不過看樣子,關於王上,貴教的鄭長老似乎有一些誤會。”

 陳洛陽追問:“那麽,你頭上的那位前輩,眼下究竟在忙什麽?”

 雨山鳴答道:“尋訪葉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