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瀶同血蒼穹之間大戰的結果,陳洛陽不用看也知道,多半是兩敗俱傷。

 老劍仙重傷的情況下,這二位就是紅塵中最強的兩位劍道大家。

 不比其他,隻論攻擊殺伐,紅塵諸巨頭中,血河老祖同北冥劍主也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兩人一劍定勝負,必然都是畢全力於一役。

 縱使有其他巨頭在側,血河老祖也斷不敢有所保留,否則先就死在竹瀶這一劍下。

 陳洛陽剛來紅塵前後,極為巨頭交手間,已經可以看出,隱居三十年不出的北冥劍主,劍鋒不僅沒有遲鈍,反而更勝從前,真正可以同天河、血河爭鋒,並稱紅塵三劍。

 而他同血河老祖一戰,完全不用擔心自己受傷會否被人撿便宜。

 陳洛陽借予他的那頁天書上,可是一個“生”字……

 但血河老祖可就難辦了。

 其他幾位巨頭,就等著他呢。

 天穹上,原本遁走的血光重新止步,然後就見一圈又一圈的血紅漣漪,不斷擴散綻開。

 而這時,卻有一道白氣,徑自從天上飄**而下。

 北冥劍主竹瀶的身形,出現在陳洛陽三人麵前。

 “竹前輩。”應青青行了一禮。

 謝不休也連忙打點起精神,鄭重其事向竹瀶行禮:“古神教弟子謝不休,見過北冥劍主。”

 “免禮。”竹瀶臉色略微有些蒼白,說話也中氣不足的模樣。

 方才同血河老祖一戰,果然讓他掛了彩。

 不過他神色安然,不見挫敗之相。

 一個光團,出現在他手裏,從中傳出勃勃生機。

 光團裏隱約可見一頁書籍殘章,上麵書寫一個“生”字。

 將“生”字天書還給陳洛陽後,竹瀶看看他,再看看應青青,微笑道:“多虧陳小友幫忙求情。”

 “這是家師的決定。”陳洛陽言道。

 “歡迎陳小友和青青姑娘隨時去我那裏做客。”竹瀶言道:“我先告辭了。”

 陳洛陽和應青青同他告別,然後就見竹瀶身形重新化作白氣,在麵前消失。

 “竹前輩仍然有傷在身?”應青青略有些擔憂。

 陳洛陽言道:“畢竟對手是血河老祖,不過有‘生’字天書,他已無大礙。”

 說著,抬頭看向天穹上仍然在繼續的激戰:“血河老祖可就慘多了。”

 謝不休這時看著自家副教主,目光中敬畏之色更濃。

 他輕聲道:“傳聞北冥劍主昔年好武成癡,這次同血河老祖比試一場,雖隻交手一劍,但相信也了卻一番夙願吧?”

 “如果是昔年,就不是今天這番景象了。”陳洛陽言道:“並非雙方實力的差別,而是他恐怕會先幫老劍仙,後幫血河老祖。”

 謝不休聞言,輕輕點頭。

 應青青對竹瀶昔年傳聞了解有限,但此刻聽陳洛陽和謝不休對話,大致能明白其中意思。

 昔年竹瀶好武好戰又好勝。

 世間強者無數,但肯定還是老劍仙與血河老祖,是他最渴求的兩大對手。

 老劍仙重傷,血河老祖乘人之危,竹瀶可能會主動相助老劍仙。

 為的卻是以後等老劍仙傷愈,雙方能堂堂正正比一場。

 而血河老祖遭遇圍攻,竹瀶也會助其突圍,而不是這種情況下比試一番。

 哪怕隻是一劍。

 畢竟眼下這場比試,對血河老祖來說終究還是有些不公平。

 不過,那是當年的竹瀶。

 在其妻子亡故後,這位北冥劍主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不同了。

 劍道更上一層樓的同時,絕世鋒芒也盡數收入鞘中。

 甚至連榮辱,都不那麽在意了。

 今日天河、血河誰勝誰負,老劍仙、血河老祖誰生誰死,對竹瀶來說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不是為了還東西給陳洛陽,他今天根本不會現身。

 而如果不是陳洛陽相托,他也根本不會出手。

 謝不休言道:“看這模樣,教主和青牛觀主還有東周那位陛下,要同血河老祖慢慢周旋。”

 這句話裏的教主,自然是指江懿。

 陳洛陽言道:“血河老祖畢竟不是天機先生。”

 論實力,一正一邪兩大巨頭各有所長。

 換了血河老祖在天機先生當日的情況,受了那麽重的傷,幾乎沒有闖出來的可能,江懿都沒有補那一拳的機會。

 眼下,他被北冥劍主重創,再想逃跑遁走,也希望渺茫。

 但是反過來,這最後關頭拚命的時刻,血河老祖則比天機先生更加凶殘。

 血河之劍本就犀利,再加上幽冥劍術,即便是重傷在身的血河老祖,也讓人忌憚不已。

 眼下雖然是三大巨頭圍攻,但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血河老祖拖一個陪葬。

 北海燕然山山主退走後,老劍仙也沒有上前夾攻老對頭血河老祖,隻在外圍觀戰。

 因為本就重傷在身的他,如果這時敢上前,看似變成四個圍攻一個,圍攻陣營更強大,結果卻百分百會被血河老祖拖了同歸於盡。

 參戰的三大巨頭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越到後來,反而越是耐心,慢慢跟血河老祖周旋。

 對方已經重傷在身,時間拖得越久,便越發無以為繼。

 陳洛陽靜靜看著這一幕。

 他忽然感覺有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轉頭望去,就見天穹之上的老劍仙,正看著他。

 老劍仙沒有看自己那做困獸之鬥的老對頭,而是望著陳洛陽。

 他目光平和中,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今日之戰,更可能是他的死局。

 縱使古神教總教教主江懿倒戈相助,但至多也隻是擊退血河老祖而已。

 血河老祖如果夠果斷,想退走還是沒問題的。

 事實上,這老魔頭也確實果斷。

 但可惜,除了江懿之外,還有青牛觀主與北冥劍主在等著他。

 這都是陳洛陽帶來的。

 本可能死在今日的人沒死。

 本該進退自如的人,卻沒了生路。

 這個年輕人,雖然是至尊傳人,但今日以前,恐怕沒人料到,他會主宰眼前這一切。

 此前,大家都相信他會是重要的影響因素,卻不會有人料到,竟然是最重要的存在。

 他雲幾重沒有想到,相信血蒼穹也沒有想到。

 這個年輕人,接下來會怎麽做?

 老劍仙感到自己看不透這個年齡可能還不夠他零頭的年輕人。

 對方,似乎超然古神教之外。

 今日大家是友非敵。

 可是以後呢?

 老劍仙細細回想自己所知有關陳洛陽的一切,陷入深思。

 而就在這時,天穹之上,忽然戾氣大盛。

 對視中的陳洛陽與老劍仙,同時轉移視線,抬頭向天穹之上看去。

 然後就見那片虛空中,茫茫血光不停炸裂。

 有血色的鳳凰長鳴,自血光中涅槃重生。

 但馬上就再次遭遇三大巨頭的圍攻。

 如是者,重複九次!

 當第九次鳳凰涅槃之後,血光驟然黯淡下去。

 下一個瞬間,整片天穹,都染上一片血色。

 接著,血雨落下。

 無邊無際的血雨,將周遭天地,完全籠罩。

 每一根血紅的雨線,都是一道血色的劍光。

 幾億幾兆,幾乎難以計數的漫天劍光,覆蓋大地,連綿不絕。

 蒼天泣血之下,地麵生靈塗炭。

 陳洛陽頭頂浮現一枚晶石,然後擴大,形同傘蓋。

 血雨落上,雖然簌簌作響,但無法攻破穹天石的防禦。

 老劍仙周身劍光閃動,化作茫茫天河,將大半血雨截下,使之無法落地,危害眾生。

 他站在天河裏,仰望穹頂虛空,一時間沉默無言。

 血雨下,女皇、江懿、青牛觀主三大巨頭,也一起重新在紅塵中現身。

 見狀,老人收回視線,重新看向穹天石下的陳洛陽。

 女皇三人,視線也都落在陳洛陽身上。

 陳洛陽雙手背負身後,仰望天穹血雨,淡定自若。

 腦海中,白玉瓶裏,暗金瓊漿再次狂漲。

 接受其他幾位巨頭的注目禮,陳洛陽心境泰然。

 他吸一口氣。

 會有人忍不住嚐試嗎?

 如果有,會是誰?

 陳洛陽心中思索,麵上若無其事。

 半空裏,女皇已經回到老劍仙身旁守候。

 古神教總教教主江懿同青牛觀觀主,則似乎站成一線,平靜與之對視。

 血雨被四大巨頭周身氣息吹散。

 天空中一陣沉默。

 而在大地上,戰火仍在繼續。

 隻是局麵完全翻轉。

 先前因為江懿假意幫助血河老祖攻擊老劍仙,雖然沒有古神教其他人參戰,但血河也士氣大振,叫天河難以招架。

 一時間道消魔長,血海滔天。

 但誰也不曾想到,幾乎隻在瞬間,風雲突變。

 江懿反戈一擊。

 青牛觀主突兀參戰。

 甚至連北冥劍主都橫插一手。

 前一刻還勝券在握的血河老祖,突然就被翻盤。

 此消彼長,天河中人同東周武者,開始針對血河傳人與燕然山武者展開反擊。

 北海燕然山武者,隨自家山主一起退走。

 天河、東周眾人則緊盯血河中人不放,一路追殺。

 當蒼天泣血之時,血蒼生等血河頂尖強者都心頭沉重的無以複加。

 道道血光飛馳遁逃,中途匯合。

 “最危機的時刻來臨,事不可為,紅塵將無我們容身之處,唯有依祖師遺命,碎去血仙石,開啟門戶,退入血海休養生息,以待來日。”血蒼生語氣沉重。

 其他血河宿老都默然,然後齊齊歎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