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浩然,可能從來都不是王地自己心目中的對手。

 陳洛陽靜心旁觀眼前的戰局。

 “蒼生泣血”血蒼生。

 血河一脈最老資格的宿老之一,成名數百年,早已臻至武道第十八境,站在武聖境界的巔峰。

 整個血河之中論實力,不管怎麽排名,蒼生泣血都穩居前三。

 準確來說,除血河老祖之外,血河內血蒼生誰都不服。

 放眼紅塵之中武聖境界高手,沒幾人敢說自己穩勝血蒼生。

 但這縱橫多年的老魔頭,此刻碰上一個棘手的對頭。

 一個比他年輕太多,年紀未必夠他領頭的對手。

 沈天昭。

 劍號天河,又有小劍仙美譽。

 十五歲成就武帝之境時,便被視為天河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傳人,未來可繼承老劍仙衣缽。

 尚未達到第十八境的武聖巔峰境界,卻已經被許多人認為,他是老劍仙、血河老祖、北冥劍主這劍道三大巨頭以下,紅塵第四劍客。

 這讚譽,也為他帶來諸多爭議。

 但今日,沈天昭證明自己當得起這讚譽。

 天河之中,日月起伏,劍氣彌漫長空,縱橫無忌。

 麵對修為尚高過自己的血蒼生,小劍仙絲毫不讓對方專美於前。

 一正一邪兩大劍道高手拚了個旗鼓相當。

 然而血蒼生卻心頭煩悶。

 因為眼前這個對手,同他交手的同時,還在避免雙方劍鬥,波及周圍的平民世界。

 兩大劍聖出手間,劍氣縱橫千萬裏。

 周圍自然有大量平民聚居之地分布。

 斬天裂地的劍光劍氣波及下,隻是餘波掃過,也足以讓生靈塗炭。

 但在沈天昭周全下,無數人的性命得以保全。

 可落在他對頭眼中,便隻剩心驚。

 因為那意味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對手,始終都沒能盡情施展自己所長。

 如此的平手局麵,實則勝負已分。

 不過,血蒼生這般老江湖,始終沉穩,劍光化作滔滔血河,在天地間流淌的同時,肆無忌憚降下無窮血雨,為蒼生帶來死亡的陰影。

 沈天昭同樣冷靜,滴水不漏,滌**血雨,匡扶眾生。

 雙方相持不下,激戰不休。

 以他們為中心,還有其他天河劍客與血河劍客在不停交戰衝殺。

 “大矩劍”王地也在其中。

 雖然仍有血河的邪厲劍意彰顯,但看上去,卻也頗有幾分血浩然以正氣禦邪劍的模樣。

 隻是這樣一來,便如同劍鋒不出鞘一樣,難以真正發揮其中威力。

 不過,王地也不愧劍道奇才的讚譽。

 如此帶著鐐銬枷鎖與人動手,實力仍舊不弱。

 至少同對麵一位第十六境的血河劍客交手,不落下風。

 陳洛陽旁觀,以一個謹守己心的天河劍客標準來衡量,對方算得上是盡力了,絲毫沒有劃水的意思。

 看起來雖然有隱患,但似乎不複天河師門長輩一番教導,重新贏得同門信任,也著實不曾辜負這信任。

 哪怕壓抑了自身實力,有時為此付出自己遇險的代價,但始終嚴格恪守底線,不肯向血河劍意的戾氣深淵滑落。

 陳洛陽看了半晌,簡直都要懷疑自己之前是否冤枉了人家。

 正在這時,地麵上,突然大肆震動。

 然後,一道道血光衝天而起,在天地間縱橫交錯,勾勒出一道又一道詭異邪厲的陣紋,共同化為大陣。

 大陣裏,無數血水湧現,瞬間化為滔天血海。

 王地等天河傳人,頓時被陷在陣裏。

 他們試圖衝出,但大陣中道道血光縱橫,讓他們寸步難行。

 無窮血光自血海裏跳躍而出,仿佛無數道血色的雷霆。

 這些血色的雷電,在血海上空交織,很快化為一個巨大的雷球。

 雷球通紅如血,澎湃震動,仿佛戮世神魔的心髒,一下一下跳動不停。

 充滿毀滅意味的恐怖力量,在其中湧動,令人心驚肉跳不說,力量還在不停積蓄增長。

 “血海驚雷陣……”謝不休舔舔嘴唇:“教主,咱們是不是後退遠一點的距離再觀戰?那血心魔雷炸開可不是鬧著玩的,被陷在陣裏的人有多少死多少。”

 陳洛陽饒有興致,望著血海和海麵上那越來越龐大的血紅雷球。

 這陣法布置起來可不容易,血河果然有備而來。

 但應該還難不倒小劍仙。

 果然,就見天河在半空中劃過,仿佛將整個天穹劈成兩半。

 浩**天河,將大陣附近的血河劍客,全部掃**開,並且去勢不休,直接衝向血海,意圖將大陣破開。

 但是霸道的血河,則攔截在小劍仙麵前。

 血蒼生這一刻也豁盡全力。

 血河一脈傳承三大至高劍術之一的血洗天河訣,以倒轉天地,毀滅眾生的氣勢,朝小劍仙沈天昭猛攻。

 小劍仙唯有先靜下心來,天河擴展開來,仿佛化為一片曼妙宇宙,承載無盡血河。

 雙方一時間,呈現僵持之勢。

 陳洛陽眼睛輕輕眯起,無聲的望著血海驚雷陣內的“大矩劍”王地。

 如果要動手,此刻就是最合適的時機了。

 小劍仙以自身劍意所化之天河宇宙,融匯天劍書各種意境妙諦於一身,全力對抗血蒼生的血洗天河訣。

 這時,如果有一個他意想不到的敵人突然從背後暗算,他就算不死也必然重傷。

 接下來,自然難逃血蒼生的攻擊。

 但是王地,沒有任何異動。

 他和其他被困在陣中的天河同門一樣,都在努力抵擋大陣侵襲,試圖破陣突圍。

 陳洛陽暗自皺眉。

 按照王地的生平經曆,他在習得血河之劍後,可是跟血河老祖私下見過麵,親身接觸過那老魔!

 之後才被天河捉回去關押軟禁,壓製抵禦血河劍意的侵襲。

 如果有什麽安排,他應該不會受製於血海驚雷陣才對。

 畢竟,按照陳洛陽的觀察,踩進血海驚雷陣的陷阱,很可能是他王地故意為之。

 他特意營造這個機會,目標,難道不是小劍仙嗎?

 按照陳洛陽腦海中白玉瓶裏有關王地生平經曆的反應,他同小劍仙之間的關係,可能並不單純。

 今日如此關鍵的一戰,他們二人也果然湊到一起。

 這讓陳洛陽很難不懷疑,王地的真正目標,是他在天河裏為數不多的摯友,小劍仙沈天昭。

 因為雙方截然相反的命運?

 因為地位落差帶來的妒忌?

 因為自己當前處境的不甘?

 陳洛陽能給王地找到很多個理由。

 但此刻王地卻沒有動手。

 陳洛陽覺得自己可能有什麽地方猜錯了又或者疏漏了。

 可是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王地。

 這個人,在今日,肯定要搞事兒。

 但仿佛要打他陳洛陽的臉一樣,王地沒有任何動靜。

 是因為,旁邊有一位天河長老,也在暗自留意的緣故?

 陳洛陽注意到,跟王地一起陷在血海驚雷陣中,有一位第十七境的天河長老,努力同大陣對抗的同時,多少還分出些許注意力,落在王地身上。

 似乎,在戒備他。

 不知是陳洛陽當初提醒老劍仙留意王地,老劍仙聽進去了,還是他與天河上下其他人,本就戒備習得血河之劍的王地。

 總之,那位天河長老,即便自己也身在大陣裏危在旦夕,但仍然在戒備王地。

 陣外小劍仙沈天昭是他們脫困的希望。

 隻要小劍仙沒事,他們便生機未絕。

 不過,如果王地真的早有準備,不受血海驚雷陣所困,那麽他仍然有機會得手。

 那位天和長老雖然在暗中關注他,但受大陣所困,此消彼長之下,未必一定能及時截住王地。

 畢竟王地真要反戈一擊偷襲小劍仙的話,肯定放開一切顧忌,血河劍術威力全開,非現在這副縮手縮腳自我壓製的模樣。

 可王地,始終沒有異動。

 簡直要讓懷疑他的人,自我羞愧,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後背沒有隱憂,小劍仙就穩穩守住血蒼生的攻擊。

 宇宙群星流轉間,他更開始導引淨化血蒼生的血河,化作天河劍鋒,試圖破開血海驚雷陣,營救王地等同門出來。

 但就在這時,血海上空那個血紅色的雷球,開始加速跳動起來。

 大陣,即將爆發。

 小劍仙目光變得凝重。

 他臉上少見的現出猶疑掙紮之色。

 陳洛陽看著這一幕,忽然心中一動,似乎把握到了什麽。

 其心中,生出一個奇異的猜想。

 但直覺上,他感到那就是真相。

 應青青神色凝重,有些緊張的望著遠方被血海驚雷陣籠罩的廣闊天地,血色鋪天蓋地覆蓋遠方地平線,望不到盡頭。

 天河與血河之間,她心中的天平很自然傾向不濫殺無辜的天河一脈。

 此刻眼見天河局麵吃緊,她難免緊張。

 不過回想起陳洛陽當初提及與天河當下是友非敵,她便沉住氣,不發一言。

 “不休,稍後聽我號令動手。”陳洛陽這時開口出聲。

 他將黃金龍符交給謝不休,並吩咐一番。

 就在說話間,遠方那血海驚雷陣上方,猶如心髒一般的恐怖雷球,突然停止急促跳動,一瞬間變得靜止不動。

 意味著血海驚雷陣便要爆發。

 小劍仙見狀,目光中浮現決然之色。

 他一身強橫修為此刻發揮到了極致,強行頂住血蒼生攻擊之餘,竟還分出一道劍氣,斬向那雷球!

 在大陣爆發前的一刹那,劍氣斬破雷球。

 血海翻騰未破,天河眾人無事。

 但是雷球獨自炸裂,無數道血紅電光在天地流竄,化為難以計數的血色落雷,布滿周遭世界,仿若眾生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