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洛陽心中思量的同時,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

 他直覺感到,問題著落在這裏。

 “右眼”溝通那五麵鏡子,“左眼”呢?

 隻是現在還沒有進一步的頭緒,等稍後有空的時候,再仔細揣摩一下。

 現在且先注意眼下。

 正思索的時候,手下人再次有情報傳回。

 是張天恒麾下的白虎殿弟子。

 “稟教主,東海急報,那處虛空門戶裏,有劍光湧現,然後又很快消失,一閃即逝。”那魔教弟子報告道。

 陳洛陽麵色不改:“什麽樣的劍光?”

 對方答道:“據稱是一道流星似的劍光。”

 陳洛陽微微頷首。

 從外觀上來講,這應該是天河一脈的人。

 相較而言,不管是血河一脈,還是天河一脈,對他來說可能都是敵非友。

 甚至某種意義上看,血河一脈可能比天河一脈還稍微強一點。

 至少,血河一脈對他的態度,擊殺不是第一優先選擇。

 天河一脈就難說了。

 於私,自己和劍皇陶忘機師徒之間有血債。

 於公,天河一脈對凶厲的幽冥十二劍,觀感看來很差。

 當初雖然隻是短短交談,但陳洛陽看得出,劍皇陶忘機對其四弟子解星芒的複雜情緒。

 能救,一定是救的。

 陶忘機當然希望能保全自己的徒弟,希望對方重歸正軌,人禦劍,而非劍禦人。

 如果是人禦劍,那幽冥十二劍雖然凶厲,但解星芒能加以控製,或者封藏不用的話,那皆大歡喜。

 可如果是劍禦人,解星芒無法控製他這全新的絕劍,淪為劍意殺人的奴隸,便可能為人間帶來災難。

 真到了那個時候,陶忘機恐怕會親自清理門戶。

 解星芒是陶忘機弟子,陶忘機從小看他長大,能信任其人品心性,尚且是這樣,那對其他的幽冥十二劍傳人是什麽態度,不言自明。

 雖然不知道天河一脈中人是否全這個模樣,但不得不防。

 更何況還有他們的宿敵血河一脈摻和進來。

 就算是他們本來信得過的人,被血河沾染,怕是也信不過了。

 更何況他陳某人跟天河非親非故,甚至可能因為陶忘機而是敵非友。

 當然,對於血河一脈,陳洛陽同樣也沒啥好感。

 如果自己沒兩把刷子,對方多半是要殺人奪劍的。

 如果現在來的天河傳人修為實力夠高,那速度怕是比魔教內部傳信還要更快,來人眼下應該已經在神州浩土大陸上了。

 雖說對方是人生地不熟,但如果修為實力足夠高又不張揚的話,短時間內很難發現其行蹤下落。

 “繼續觀察,不要鬆懈,再有變化,立刻來報。”陳洛陽衝那白虎殿弟子吩咐道:“你們自身切記不要靠近。”

 那白虎殿弟子叩首道:“謹遵教主諭令。”

 說罷,他便告退,哪曾想,就在要出大殿的時候,迎麵看見熟人,卻是另一個白虎殿弟子。

 兩人視線接觸,對方神色凝重,衝他輕輕點頭。

 第一個白虎殿弟子倒吸一口涼氣,隻是礙於教內規矩森嚴,不敢詢問,不敢停留,當即繼續出去。

 陳洛陽看見第二個白虎殿弟子,心中也隱隱有所預感。

 果不其然,對方向他拜倒後說道:“稟教主,剛剛再接急報,自那流星一般的劍光之後,又有一道血色的劍光,從東海那座虛空門戶裏閃現,庵後很快消失不見,下落不明。”

 有關東海那邊的報信,陳洛陽和張天恒的要求是一有動靜,立馬第一時間報告,不得有絲毫延遲。

 所以流星劍光出現後,便立馬有第一道奏報傳回。

 然而就前後腳的功夫,血色的劍光也跟著立即出現,於是魔教弟子立即馬不停蹄,再傳第二道奏報。

 陳洛陽聽了這第二個白虎殿弟子的稟報後,揮揮手讓其退下。

 他背靠在椅背上,視線微微抬高,望向上方屋頂。

 同一天時間裏,各路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雖然佛門那路人比較特殊,但其他人應該也都是相同的原因來到這神州浩土。

 自己這次西征黑蓮佛境,居然牽動了紅塵裏不少人的注意力。

 這事情並不尋常。

 他會神魔血。

 他可能身懷幽冥劍術。

 他殺了南楚皇子程虎元。

 事情的主要由頭,應該就是這三個了。

 陳洛陽雙瞳中的烏光,漸漸變作暗金色。

 …………

 在東邊大海上風起雲湧的同時,南荒大地上同樣生出變化。

 鹿目山上空,虛空門戶洞開,一個高大的光頭漢子從中走出。

 這光頭漢子環顧四周,喃喃說道:“這就是那神州浩土嗎?”

 他開口說道:“同為古神一脈,此地可有人在?”

 聲音不高,但遠遠傳開,經久不息,直到遠方音量也不見任何衰減。

 東海尚且有人,作為自家後院的南荒,古神教自然也安排了人監視觀察南荒這座虛空門戶。

 一個玄武殿弟子從隱蔽的地方出來,試探著接近對方:“不知是神教哪位前輩大駕光臨神州浩土?”

 光頭漢子言道:“我名屠山夷,自總教而來,為的是南楚皇朝之事,不知此地主持者陳洛陽現下在哪裏?他已經去魔佛傳人的地界了嗎?”

 那玄武殿弟子恭聲答道:“教主已動身西征,前往黑蓮佛境,不過臨行前曾經留下命令,若有紅塵來客,便善加款待。

 屠先生如果立即要見教主的話,晚輩馬上安排,為您引路。”

 那名叫屠山夷的光頭大漢,聽到對方對陳洛陽的稱呼時,臉上不禁浮現出幾分玩味的笑容。

 他擺擺手:“晚些再見也無妨,我此行為南楚皇朝的人而來,你可知先前南楚皇朝的程虎元來這神州浩土,是從何處落腳?”

 這玄武殿弟子,並非一般或者中層教眾,而是玄武七宿中的第三宿。

 能被安排在這裏盯著鹿目山虛空門戶,自是頭腦醒目,忠誠可靠的最得力人選,並且也掌握了部分情報,專門應對眼前這樣的突發事宜。

 所以麵對這個光頭大漢,玄武三當即答道:“上頭先前有告知我們,那人最初是在北方現身,但具體虛空門戶在哪個位置,現在還不清楚,教中前輩們正在北方尋找。”

 屠山夷說道:“那事不宜遲,前麵帶路,去了北邊後,我慢慢尋找,估摸著南楚那邊的人,恐怕也下來了。”

 “感謝先生援手之情,請隨晚輩來。”玄武三答道。

 …………

 陳洛陽同樣在第一時間,收到來自南荒的報告。

 古神教有人下來,並且似乎懷有善意,是為了幫他抵擋南楚皇朝的人。

 相應的,這也反映出來,南楚皇朝那邊果然也有人因為程虎元而下來。

 程虎元這貨雖死,但當真有留下線索,指向這神州浩土,乃至於指向他陳洛陽。

 就是眼下還不好判斷,南楚皇朝來客的力度如何。

 而古神教這次隻來一個人,也多少讓人有點心裏犯嘀咕。

 不過,陳洛陽更願意相信對方是有備而來。

 按照玄武三傳回來的消息,這個名叫屠山夷的紅塵古神教高手,言辭間,完全不曾提及上次來的湯浩、湯辛明等人。

 看來紅塵古神教內部果然也不是鐵板一塊。

 這個屠山夷,跟湯浩他們極可能不是一個派係。

 今天來幫忙抵擋南楚皇朝的人,屬於一種示好。

 對陳洛陽來說,紅塵古神教內部有分歧,是好事。

 對方有分歧,他才有更多活動空間。

 待眼下事情了結後,要跟這個屠山夷見見。

 哪怕沒有更多實質性進展,但說不定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當然,另外一方麵,仍然不能對南楚皇朝那邊掉以輕心。

 這仍然是個實實在在的威脅。

 靠一個外人屠山夷,並不能保證萬無一失。

 陳洛陽收斂心思,命人傳訊給大長老謝衝等人。

 對方既然真的來人給程虎元那廝算賬,實力怎麽著都應該在程虎元本人以上吧?

 那眼下神州浩土古神教,除了陳洛陽自己以外,多半無人能擋。

 及時通知謝衝他們小心,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待手下人領命退下後,陳洛陽也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他走出大殿外,來到炎龍背上。

 眼前,湛藍的天空下是大片的高原草場。

 向遠望去,隱約可見皚皚雪山。

 自己一行人,已經到了雪域高原上。

 高原景象,又是不同於別處的獨特美妙。

 不過,陳洛陽心神動處,已經隱隱能感覺到這壯麗大自然中,幾分不和諧的地方。

 遠遠望去,天空上方乍一看似乎並無異狀。

 但是落在陳洛陽眼裏,則隱約感覺魔氛滔天。

 仿佛有一株巨大的詭異黑蓮,拔地而起,直上天空,然後在天空中盛放開來。

 龐大的黑蓮遮天蔽日,仿佛籠罩半邊高原。

 並且,還有不斷向大擴張的趨勢。

 黑蓮看著寶相莊嚴。

 但陳洛陽看了,卻隻感到扭曲怪異。

 這時,半空裏有一道流風吹過,快速來到陳洛陽麵前停下。

 流風中籠罩一個男子身影,向陳洛陽行禮:“屬下參見教主,教主萬安。”

 來者正是早先來此查探的左使蕭雲天:“稟教主,在您決意西征之際,此前放緩腳步的黑蓮佛境有了再次加速擴大的征兆,像是含有挑釁的意味。”

 陳洛陽神色淡定,問起另外一件事:“二長老、五長老的埋骨之地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