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一席話,大義凜然,振振有詞。
就如同一盆涼水,澆在了那些忠實擁躉身上,讓他們的熱情瞬間下降很多。
甚至還有不少人輕輕點頭讚同。
他們之前還沒注意到這點,隻覺得那四位美女真是妖豔,看到她們的那一刻,腦子裏一片空白。
但是,仔細一想會猛然醒悟,這裏是狀元街,是蘇城讀書人的聖地,怎麽能讓穿著如此暴露的女子進來?
這樣一來,他們與這些女子,還有什麽不同?
人嘛!
看到一件事初始沒覺得異常,但隻要有人帶節奏,便立刻會成為話題。
“東家,他是馮墨卿,蘇城小有名氣的話本先生,幾日前聽到他有話本要售賣,之所以興師問罪,應該是我們影響了他的話本出售。”
周忠貼在江逸風耳邊,把老者的信息全都說了出來。
果然,同行是冤家!
江逸風嘴角微微上翹,不慌不忙道:“不知前輩到此,晚輩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哼!”
馮墨卿冷哼一聲,把手背在身後,“你莫要與我攀關係,今日我是來質問你,為何你會找來四名……這樣的女子?”
江逸風明知故問,“什麽樣的女子?”
馮墨卿見江逸風裝傻,便怒道:“穿著如此暴露,如同青樓女子一般。”
“她們本就是青樓女子啊!”
江逸風也不隱瞞,直接承認了詩詩四人的身份。
而周圍的讀書人聽到這話,頓時愣住了,他們本就覺得這這四位女子有點‘過分’,沒想到真的是青樓女子。
“你……你竟然把青樓女子帶到狀元街來,你是何居心?”馮墨卿指著江逸風,滿臉憤怒表情,心中卻是竊喜。
昨日是他話本出售的日子,可能是年紀大的原因,寫不出來好的話本,購買他話本的讀書人比以前少了很多。
為了增加購買的人,書肆老板便與他商量一下,讓他親自來狀元街,宣傳自己的話本。
於是乎,他帶著名下弟子,來到狀元街宣傳起來。
還別說,效果還挺好,上午的時候多賣了不少。
但萬萬沒想到,午後一下子沒了人,讓弟子出去打聽,才得知蘇詩魁弟子也寫了話本,正在出售。
那一刻,馮墨卿覺得自己的話本很難賣掉了。
因為他寫話本的那點名氣,跟蘇詩魁完全比不了,即便是蘇詩魁的弟子,人氣上也碾壓他。
然而……
就在他打算回去的時候,卻看到了發傳單的詩詩四人,腦海中突然有了想法,便興師問罪來了。
他的目的很簡單,要麽搞垮這家書肆,要麽搞臭蘇東楚弟子江寧的名聲。
卻沒想到,一切這般順利,江逸風直接承認那四位女子的身份。
江逸風問道:“聖賢規定青樓女子不能進狀元街嗎?”
馮墨卿想了想,說道:“聖賢是心係天下之人,所管的事情都是天下大事,這種小事也配聖賢親自過問?”
江逸風瞥了一眼過去,嗤笑一聲,“聖賢都不過問的事情,你卻帶著弟子找來,難不成你比聖賢還厲害?”
馮墨卿心中一凜,連忙反駁,“我豈能與聖賢相提並論,你莫要亂說。”
“聖賢不過問的事情,你過問了,這還不是比聖賢厲害?”
“當然不是。”
馮墨卿冷靜下來,思索說道:“你這是什麽道理?聖賢不過問的事情,難道我等就不能過問了?”
“聖賢是天下立誌,我等為聖賢立誌,聖賢偉大,不與你一般見識,但我等讀書人卻不能坐視不管,這有什麽問題?”
此言一出,馮墨卿一個弟子當即歡呼,“說得好。”
其他圍觀的讀書人再次點頭,讚同馮墨卿的這番言論。
“有點不好騙啊!”
江逸風聞言,微微皺了下眉頭。
馮墨卿見江逸風不說話,便繼續道:“我等讀書人仰望聖賢,受聖賢教誨,理應把聖賢奉為神明,但你卻把青樓女子帶到狀元街,這是對聖賢的大不敬。”
“虧你還是個讀書人,若是連聖賢都可羞辱,你還配當個讀書人嗎?你這書肆,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等一等……
你個老東西攻擊我就是了,為什麽要攻擊老子的書肆?
難道周忠真的說對了,你興師問罪是假,實則是為了抹黑書肆。
“原來是鬧事的啊!”
江逸風一下子就不慌亂了,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他起初以為馮墨卿是來維護聖賢的,對於這種有信仰的人,他本能敬佩,也打算手下留情。
但是現在,既然知道對方是來鬧事的,那就沒必要留情了。
唉!
他這個人啊,就是太善良,總是被欺負。
想到這裏,江逸風醞釀了一下情緒,讓自己看上去如同那些做了錯事的人一樣,痛哭流涕。
他鄭重朝著馮墨卿拱手行禮,滿臉懊惱表情,“前輩,你說得很對,身為一個讀書人,我不應該把青樓女子帶到狀元街,更加不應該對聖賢不敬,我罪孽深重,枉我讀了那麽多年的聖賢書。”
這就認錯了?
江逸風的突然變化,不隻是馮墨卿,其他讀書人和詩詩四人也都愣住了。
有那麽一刻鍾,馮墨卿覺得,江逸風認輸太簡單了。
而詩詩四人,麵如死灰。
若是連江逸風都認錯了,那就沒人庇護她們四人了,若是這些讀書人再抹黑他們,以後都可能沒人光顧他們,從而淪為最低賤的娼妓。
卻在這時,江逸風朝著讀書人拱了拱手,“各位,為了防止在下繼續錯下去,《水滸傳》和《金瓶梅》就不出售了,就當是對我的懲罰,另外,蘇詩魁的那首曠世神作,各位也沒機會看到了,實在是抱歉。”
“可惜了啊!多好的一首詩……忠叔,把銀子退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周忠說得。
雖然周忠心不甘情不願,但江逸風都這麽說了,他也沒辦法,隻能把剛剛收的銀子退還了回去。
而馮墨卿見狀,臉上則不由露出微笑,不出意外的話,自己贏了。
然而……
馮墨卿沒有注意到,不久前還支持他的讀書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滿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