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道理古人不懂,隻有現在人懂,例如守恒定律。
根據守恒定律的原則,名氣不會無緣無故增加,隻會從一個人身上傳遞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物理老師:“我是這樣教你的?”
蘇東楚的名氣增加了,那麽必有一個乃至多個人的名氣下降。
說到名氣下降,那就不得不提一下趙丙方了,可以這麽說,蘇東楚增加的名氣,幾乎全來自趙丙方。
一夜之間,趙丙方從萬人敬仰的詩詞雙絕,直接跌入穀底,成為蘇城笑柄。
趙丙方深知這種情況,所以從狀元樓回來後,他便把自己鎖在房間中,不願出來見人。
他實在無法接受,那些曾經把他視作偶像的人,現在出言嘲諷他。
“少爺還沒從屋內出來?”
這時,一個體態消瘦,目光犀利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家老爺趙旭,一個頗為傳奇的人物。
跟蘇家、王家、宋家這些傳承幾代人的家族不同,趙家是由趙旭一手建立起來的。
據說趙旭在建立趙家前隻是個書童,後來得了主家賞識,被提了奴籍,依靠幾十年的努力,最終攢下趙家這麽大家業。
“回老爺的話,少爺還沒出來。”
負責趙丙方飲食起居的丫鬟聞聲,就像是受了驚的兔子,全身不由自主戰栗,不敢與中年男人對視。
“沒用的東西……”
趙旭抬手就要掌摑丫鬟,但最終卻停在了半空,喝道:“給我滾。”
丫鬟如釋重負,連忙逃離。
待丫鬟離開,趙旭臉上的狠辣消失不見,麵露憂色看向房間,輕輕敲了敲門。
“兒啊,不就是在下元詩會上出了點糗嘛,不會有人在意的,你也別太當回事,趕快出來吃飯。”
“這人啊!就算再怎麽想不開,隻要吃飽了,心情就會好的。”
趙旭就像是普通的農家老父親,不斷勸說著趙丙方想開一點。
許久之後,房間裏傳出一道心灰意冷的聲音,“爹啊,我現在就是蘇城的一個笑話,作詩被蘇東楚碾壓,還被他當眾羞辱為垃圾,離開的時候當眾失禁,我哪裏有臉出門,讓我餓死算了。”
“其實這沒什麽的,隻要你不要臉,這些都是小事。”
“我是蘇城四大才子,還是詩詞雙絕,如何能不要臉?”
“沒想到有一天,你會被這些虛名所累。”
雖然趙旭跟趙丙方是父子,但兩人的價值觀截然不同,趙丙方在意的臉麵,在趙旭眼裏都不如一個白麵饅頭。
因為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趙旭,見識過太多人為了一口吃的,出賣自己的尊嚴和臉麵。
久而久之,他便覺得臉麵和尊嚴一文不值,隻有不要臉的人,才能夠賺大錢。
“罷了!”
趙旭歎了一口氣,目光逐漸變得冰冷,“這件事你不用管了,給爹爹一個半月時間,到時候我讓蘇家姐弟兩個,跪在你麵前認錯。”
“爹,你打算怎麽做?”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你猜一下,為何今年咱家要收購那麽多苧麻?”
聞言,趙丙方陷入沉默,思考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嘴角微微上翹。
……
狀元街,三弟家的酒樓。
雖然狀元街有不少酒樓,但江逸風獨愛三弟家的酒樓,除了想照顧一下三弟家的生意,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這裏可以簽欠條。
江逸風剛坐下不久,徐寧便帶著一個邋裏邋遢,衣衫上全是補丁,看上去很懶散的秀才找了過來。
“老板,這位就是我那位擅長畫仕女圖的朋友,他叫唐書白。”
徐寧說完,拽了拽唐書白,“趕快拜見我老板,要是表現不錯,老板可能就聘用你了,一個月有三兩銀子呢。”
唐書白瞥了眼徐寧,“以前你不是視錢財為醃臢之物嗎?為何現在為了這些醃臢之物,非要拉我來?”
徐寧張了張嘴,想要解釋,最終卻沒有開口。
因為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在短短幾日就變了。
最開始,他隻是不想讓父母在冬天受凍挨餓,於是昧著良心答應為江逸風做事。
但是……
當他用銀子買了一大塊豬肉,又買了些米麵帶回家的時候,父母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上次看到父母露出笑容,還是他成為秀才的時候。
那時,他便對自己產生了懷疑,認為自己以前的想法好像有些不對。
“就知道你回答不了。”唐書白輕蔑一笑,看向江逸風,“我心存天下,是不會為你做事的,不過你這一桌子飯菜不錯,好久沒吃這麽豐盛了。”
說著,唐書白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就要夾菜吃。
“不問就取即為偷,你是讀書人,還是小偷?”江逸風沒有阻攔唐書白,抱著雙臂玩味說道。
聽到‘小偷’二字,唐書白如同被按下暫停鍵一樣,當即停住了。
緊接著,他眼睛中帶著怒氣看向江逸風,“我是讀書人,不是小偷。”
“原來讀書人吃別人點的飯菜,就可以不問就取啊!要我說,這哪裏是讀書人,更像是乞丐。”
嘭!
唐書白猛然用力拍在桌子上,怒道:“若不是看在徐寧經常接濟我的份上,你以為我會來見你這個渾身銅臭味的人?”
“徐寧在我眼裏已經很窮了,沒想到你竟然還需要他接濟,我果然沒猜錯,你真是個乞丐。”
“我不是乞丐!”
江逸風沒有反駁唐書白,拿起一個碗,敲出來一個豁口,“你敢不敢拿著這隻碗,跪在大街上,看看有沒有人扔錢給你?”
“我……”
唐書白很想說自己敢,但事實上他根本不敢。
就在剛剛來的路上,他都沒拿著破碗跪在街上,就有一個人朝著他扔銅錢,當時他撿起銅錢後,嚴厲訓斥了對方一頓。
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情況是,他這一身出門,的確會被當做乞丐。
江逸風見唐書白沒敢伸手,冷笑一聲,“身為一個讀書人,整天邋裏邋遢,不修邊幅,想必你家裏也很髒吧!”
唐書白臉上一紅,“讀書人處世,當掃除天下,豈能安事一室。”
江逸風嘲諷說道:“一屋尚且不能掃,有何本事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