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幼魚的笑,如曇花一現。
她見林默看著自己,連忙低著頭,麵頰兩側的幾縷青絲滑落在身前,遮住了少許側臉,“家裏沒食材了,我去買菜。”
“一起。”
安幼魚剛起身,林默就跟著站了起來。
接下來,便是計劃的第二環。
做飯!
想要減弱安幼魚心中的孤獨感,那麽隻能用其他東西來填。
她的心就那麽大,當幸福感襲來時,過往積累的孤獨感自然而然就會減弱。
至於怎麽給安幼魚幸福感,六個字概括。
越簡單,越幸福。
有句歌詞怎麽唱來著…對,簡單的幸福,不再有孤獨。
大多數人都說,生活沒有那麽簡單。
可生活本就是由一餐一飯,各種各樣的瑣事形成。
現在的人之所以活得累,就是因為精神上的枷鎖太多。
越是簡單的事情,越能散發其本身內在。
大繁若簡,大美若素。
“等我一下。”
安幼魚趴在地上從床底拿出一個鐵罐。
看到這個鐵罐,她的麵頰上**漾著淡淡笑意。
打開鐵罐,一枚枚硬幣和一張張各種麵額的紙幣被倒在地板上。
粗略一看,應該有上千塊。
林默蹲下身看著地上的一堆錢幣,“這些錢都是你攢的?”
“嗯。”
安幼魚由衷地笑著,“上大學要花很多錢,所以從高一我就開始攢錢。”
“這些錢都是從哪來的?”
“打工啊。”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林默愈加心疼眼前的這個女孩,喉間泛起苦澀,“做什麽?”
安幼魚整理著地上的零錢,小聲道:“高一時,我還沒滿十六歲,那些招臨時工的都不敢用我,那時候我隻能憑借院長每個月初匯來的月錢生存。”
說到這裏,她開心一笑,“不過,從高二開始,我就沒再收過院長的錢,每個星期天我都會去市中心的圖書館幫忙整理書籍,每天可以掙五十塊,除去平日裏的花銷,剩下的都存了起來。”
安幼魚說的開心,可林默卻聽的很難受,他萬萬沒想到安幼魚的生活竟會如此艱苦。
一邊上學,一邊打工存大學需要的費用。
這一刻,很多疑惑有了答案。
怪不得安幼魚一直穿校服,怪不得她的午飯那麽簡單。
“小魚兒。”
“唉?”
安幼魚右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你剛才…是在叫我嗎?”
“對,以後我就叫你小魚兒如何?。”
“不……”
“不許拒絕。”
見安幼魚要拒絕,林默連忙給出理由,“叫你名字或者安同學顯得太生分,叫安老師你又不喜歡,小魚兒這個稱呼再合適不過,朋友之間這樣叫不過分吧?”
“可是……”
“難道我們不算朋友嗎?”
“算吧?”
迎上林默的目光,安幼魚小聲嘟囔:“可就算是朋友,這麽叫也…換個稱呼好嗎?”
林默嘴角隱晦地扯動。
這丫頭哪裏都好,就是太喜歡較真。
見林默不說話,安幼魚試探性地建議道:“其實叫我安同學挺好,要不還是……”
“好的,小魚兒。”
安幼魚輕咬著唇,倔意十足,“這麽叫不好。”
林默繼續沉默。
他了解女孩的性子,有的時候必須要臉皮厚點。
比如,現在。
見林默不說話,安幼魚心中想好的拒絕之語怎麽也說不出口,似乎認命了一般。
她拿起一張五十元的紙幣,然後把所有的錢重新鐵盒中。
接著,她眉頭皺了下,再次從鐵盒中拿出一張五十元的紙幣,玉唇微微動了下。
林默耳朵一動,隱隱聽到:“一百塊應該夠吃了。”
刹那間,他背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按照安幼魚所說,鐵罐中的錢她存了兩年半。
平時,她隻吃米飯和青菜,可為了請他吃飯,卻舍得拿出一百塊去買菜。
這種感覺,林默不知該怎麽形容。
安幼魚把鐵罐塞到床下後,將手中的兩張紙幣遞給林默。
“喏,你拿著。”
“什麽意思?”
“買菜的時候,你付錢。”
林默壓抑著心頭的顫動,“為什麽?”
安幼魚掰著手指,“女生付錢,男生會很尷尬。”
純真的話語,以及那清澈的目光,成為了壓垮林默心裏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背過身去,抬起手快速動了下。
“你怎麽了?”
“沒事。”
林默轉身,笑著回道:“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癢,揉一揉。”
安幼魚信以為真,“現在去買菜嗎?”
“好。”
幾分鍾後,兩人來到附近的菜市場。
這會兒正值中午,再加上天氣炎熱,偌大的菜市場中根本沒什麽人。
一些買菜的商販,躺在石台上打盹兒。
這個地方安幼魚平時經常來,輕車熟路地帶著林默左拐右拐。
林默本來還想著展現一下砍價技能,卻無奈發現這些攤位的商販,對於安幼魚的態度非常友好。
賣給她的菜,基本上都是成本價,甚至低於成本價。
一圈逛下來,林默手中提滿了塑料袋。
臨走之前,賣豬肉的攤主小聲叫住了林默。
這個攤主看上去四十多歲,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選肉的安幼魚,不放心地囑咐道:“小夥子,你是這丫頭的……”
“同學。”
林默主動回答。
攤主笑著點頭,眼中的笑意不言而喻,刻意地壓低聲音,“這閨女命苦,你可不能欺負她。”
“我不會讓別人欺負她。”
攤主似乎很滿意林默的回答,表示這次免單。
最終在安幼魚的再三堅持下,還是給了錢。
回去路上,安幼魚的情緒十分雀躍,圍繞在林默嘰嘰喳喳地詢問他喜歡紅燒肉還是回鍋肉之類的問題。
林默忍不住笑了起來。
安幼魚停下步子,“你笑什麽?”
林默倒也沒有隱瞞,“你現在的樣子和平時有點不太一樣。”
“有嗎?”
“有。”
“哪裏不一樣?”
“少了幾分拘謹,多了幾分開朗;這個狀態挺好,繼續保持。”
安幼魚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恢複了以往的模樣,“有好吃的,當然開心。”
林默探著身子,“隻有這個原因嗎?”
“不然呢?”
“……”
林默在心中歎了口氣。
這丫頭堪稱女生中的一股泥石流。
“小魚兒,回家了。”
安幼魚站在原地沒動,‘小魚兒’三個字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重複響起,怔怔地看著林默的背影,眸中波光流轉,逐漸浮現一層淡淡的水霧。
林默剛走幾步,發現安幼魚沒跟上,頭也不回地喊道:“跟上。”
“來了。”
安幼魚麵頰兩側勾勒出梨渦,如一汪清泉浸泡而成的茶水,沁人心脾。
追上林默後,兩人並肩行走。
伴隨著知了的叫聲,兩道身影漸行漸遠。
回到出租屋。
林默當即表示自己要做飯,卻遭到了安幼魚的嚴詞拒絕。
“不行,你是客人,哪有讓客人做飯的道理?”
林默沒有妥協,“你給我補習,你花錢買菜,再讓你做飯,我成什麽了?壓榨人的地主老財?”
“可是……”
“沒有可是,我來做。”
林默指了指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休息,快點!”
安幼魚撇了撇嘴。
沒記錯的話,好像她才是這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