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騙你,院長真的知道婆婆還活著。”

迎著女孩錯愕的目光,林默再次出聲重複了一下剛才的話。

當初,他第一次聽到有關藍櫻的事情,就是周玉琴告訴他的,雖說她對藍櫻的描述有些模糊,但明顯是知道藍櫻活著的消息。

安幼魚看到林默眼中的認真之色,大腦就像是宕機了一般。

院長知道婆婆還活著?

這……

不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那院長為什麽從來沒在自己麵前說出這方麵的事情?

林默觀察著安幼魚微微變化的神情,也清楚此刻的她在想什麽,低沉且溫和的聲音緩緩響起,“不用懷疑什麽,我沒騙你。”

“我不信……”

安幼魚撇嘴,“如果院長知道婆婆還活著,肯定會告訴我的。”

“她不能告訴你。”

“為什麽?”

“因為這是婆婆的要求。”

林默眼中閃過一抹回憶,“周院長說婆婆隔一段時間就會往孤兒院的賬戶上打錢,並且要求她不能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事情。”

“這麽嗎?”

聽林默這麽一解釋,安幼魚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畢竟,婆婆既然可以忍心和自己分開十年之久,從這個角度上,隱瞞消息這種事情就合理多了。

“可惡!”

安幼魚憤憤地揮了揮手,“院長竟然瞞了我這麽久,等見到她,我要裝作生氣的樣子,讓她著急,對,就這樣。”

林默神色一暗,“小魚兒……”

“嗯?”

聽著林默語氣中的異樣,安幼魚疑惑地抬眸看來,“你怎麽了?是不開心嗎?”

林默雙手扶住她的香肩,醞釀了好一會兒,最終也沒能把事實說出來,“沒,沒什麽,等會兒下車以後再說。”

看著如此奇怪的林默,安幼魚眸中的疑惑更甚,看了一眼前方正在開車的司機,斜著身體靠近林默這邊。

“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麽可以偷偷告訴我,到底為什麽不開心啊?”

“因為……”

“唉?”

林默剛剛開口,就被安幼魚打斷,她盯著車窗外的景象,臉上寫滿了不解。

這不是去孤兒院的路啊!

“林默,你沒告訴師傅我們去哪嗎?”

林默的聲音毫無波動,“說了。”

安幼魚衝著前方正在開車的司機問道:“師傅,是不是走錯路了?”

司機搖了搖頭,“沒有,我就是按照這個小夥子給的地址走的,錯不了。”

作為出租車司機,載客無數,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

有些事情,不需要明說,他都能明白。

這兩個年輕人剛才的對話,他都聽到了,心中有了大概的猜測。

“小姑娘坐好就行,絕對把你安全送到地方。”

林默暗鬆一口氣,“放心,司機路熟,可能是抄了近路。”

聞言,安幼魚秀眉微皺,“是嗎?”

去往孤兒院的路,明明隻有一條啊!

不過林默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再說什麽。

過了幾分鍾,安幼魚突然看到了路牌,眉頭再次皺起。

青雲路?

肯定走錯了!

她拉著林默的衣袖,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們走錯路了,這是青雲路,和孤兒院是反方向。”

“沒錯。”

林默並未和安幼魚對視,低著頭,眼中情感交雜,“小魚兒,我們現在不是去孤兒院,在去孤兒院之前,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原來如此,怎麽不早說?害得我還以為走錯路了呢。”

安幼魚眸色嗔怪,隨即問道:“你要帶我去什麽地方?”

“暫時保密。”

聽到林默這麽說,安幼魚唇角微撇,“整天神秘兮兮的,算了,反正到地方我就知道了。”

上午八點四十三分。

車子停在了西郊陵園外。

安幼魚一下車就瞪大了眼睛,轉身看向正在付錢的林默,麵頰上寫滿了欲言又止。

付完車費的林默轉身就注意到了女孩的怪異神情,上前兩步,握住她的小手,“小魚兒,我帶你來見一位長輩。”

“長輩?”

安幼魚小心翼翼地猜測道:“莫非是…爺爺奶奶嗎?”

之前林默告訴過她,他的爺爺奶奶很早就去世了,去世的時候,林默才一歲多,聯想到眼前的陵園,所以才會有此猜測。

林默薄唇一抿,並未回答,帶著她走進了陵園。

路過一排排墓碑旁時,他還不忘溫聲安慰,“不用怕。”

安幼魚臻首輕搖,“沒怕,人固然有一死,我們遲早也會成為其中的一員。”

林默眼中的情緒十分複雜,帶著安幼魚來到陵園深處,最終停留在了一塊墓地前,“到了。”

安幼魚抬眸看去,紅潤的俏臉瞬間變得煞白,嬌軀如遭雷擊,不受控製地顫抖了起來。

注意到女孩毫無血色的臉色,林默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兩人麵前的墓碑上,赫然刻著周玉琴之墓幾個字。

“這…這不是真的……”

“林默,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對不對?”

一路上林默展露出的怪異,再加上在陵園門口說帶她去見一個長輩,一切的一切匯聚在一起,讓安幼魚的淚水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掉落。

林默看著女孩眼中的那一絲絲希望,嗓音沙啞了幾分,“小魚兒,生死之事豈能開玩笑?”

此話一出,安幼魚的淚水如決堤一般,打濕了衣襟,小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的石板上,“假的,這肯定是假的,去帝都之前我們還特意去看過院長,那時候她明明好好的,怎麽就…怎麽就……”

見她這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林默心疼的不行,有心安慰,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周玉琴和安幼魚雖沒有血緣關係,但她卻養了安幼魚的十年,安幼魚今年十八歲,去掉五歲前懵懵懂懂的時光,毫不誇張地說,周玉琴的影子幾乎貫穿了安幼魚大部分的人生。

在安幼魚心中,早已經將周玉琴視為長輩。

血緣代表不了親情。

林默換位思考了一番,如果自己站在安幼魚的位置上,也會很難受。

傷心,無法避免。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陪伴。

林默將手中的花籃放在墓碑前,深吸一口氣,“院長,我帶小魚兒來看您了。”

磕完頭,他就退回到了安幼魚身側,蹲下身,摟住她的肩,“生老病死,無法避免,節哀。”

安幼魚撲進林默懷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哭聲淒涼,悲慘,讓人心疼。

林默從未見過安幼魚哭的這麽傷心,輕輕拍打著她的背。

清風攜帶著死亡的寂寥掠過陵園上方,很快,一切又回歸平靜。

安幼魚哭了很久很久,眼睛紅腫,淚水流幹,嗓音啞到發不出聲音,最終,頭一栽昏倒在林默懷中。

林默急忙調取體內的靈氣,輸入安幼魚體內。

直到她那蒼白的小臉上多了一絲血色後,才慢慢停下,過度的使用靈氣,讓林默眼前一陣恍惚,他強打起精神,將女孩橫抱而起,對著墓碑鞠了一躬。

“院長,改日我再帶小魚兒來看您。”

出了陵園,之前那輛出租車並未離開,這是林默特意安排的,他給安幼魚戴好口罩,抱著她上了車。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臉上也多了幾分複雜,啟動車子駛離了此地。

車子開了幾分鍾後,司機出聲寬慰,“人總會死的,回去以後好好勸勸這個小姑娘,逝者已逝,生者還是要努力的生活。”

“謝謝,我會勸的。”

林默低著頭,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安幼魚眼角的淚痕,萬般思緒湧上心頭,最終化為了一聲歎息。

回到家後,林默將安幼魚輕輕放在**,替她蓋好被子,打來熱水,用毛巾幫她擦臉,做好一切後,他走出房間給母親打去了電話。

電話接通,那頭的林紓久久無聲。

林默也是如此。

過了足足半分鍾之久,林紓歎氣的聲音響起。

“你帶魚兒去了?”

“嗯。”

“魚兒她……”

“哭了三個多小時,昏倒了。”

林默倚在門框上,看著裏麵**的安幼魚,話中透著心疼,“媽,小魚兒真的好可憐,咱們以後要對她好一點。”

林紓一個勁地歎氣,“媽當然會對她好的,小默,以魚兒的性子,估計很難接受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陪著她,這個時候她非常脆弱。”

“您放心,這些我比誰都清楚。”

林默苦笑,“這一路上,我糾結的都想拿頭撞牆了,想來想去,最終還是無法改變什麽。”

林紓少見地溫柔道:“這些本身就無法避免,這不是你的責任,人這一生要經曆很多東西,你和魚兒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以後的路還長著呢,記住,無論何時,內心都要強大。”

“唯有內心強大,才能度過人生這條路上的一道道坎。”

“記住了。”

林默應了聲便掛斷了電話,回到床邊,倚在床頭上,輕撫著女孩的臉。

藍櫻的出現還沒讓安幼魚開心幾天,卻又得知了周玉琴去世這個噩耗……

唉,可憐的丫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