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

顯然,這話超出了安幼魚的理解範疇,她的眼睛如夜間繁星一般閃爍不停,柔軟的嗓音中充斥著不解,“為什麽這麽說?怎麽就幸運了?”

“你猜。”

熟悉的話,讓安幼魚不自覺地撅起嘴,“又來這招?幼魚不是小孩,才不猜!”

林默感受著掠動發絲的風,不由回想起了上一世與安幼魚的種種,神情中隱隱透出幾分悵然。

這種情緒無聲無息地彌漫而出,坐在對麵的安幼魚眼眸微動,“你…為什麽不開心?”

“沒什麽。”

林默收起思緒,笑容重新爬上麵龐,這抹笑意中帶著釋然和解脫,再次說了句讓安幼魚聽不懂的話,“突然想起了一件比較遺憾的事情,還好,一切還來得及。”

“比較遺憾的事情?”

安幼魚趴在石桌上,眼睛眨了眨。

林默哪裏還不清楚女孩的小心思,估計逗她,“想知道嗎?”

“我……”

安幼魚猶豫了下,玉唇微張,“你若是想說,我可以當一個傾聽者;你若是不想說,就不說。”

林默坦率一笑,“往事重提隻會加深記憶,算了,不說了。”

安幼魚輕嗯了聲,見天色越來越暗,便建議道:“咱們進屋吧?”

“好。”

林默起身,對著安幼魚伸出右手。

安幼魚錯愕,“幹什麽?”

“手給我。”

“啊?”

頃刻間,安幼魚臉頰兩側泛起動人的暈紅,連連搖頭拒絕,“不、不要!”

說罷,她不給林默開口的機會,快速離開。

慌亂的背影,讓林默無奈一笑,內心感慨不已。

枷鎖已解——

小魚兒,請接招!

……

晚飯時。

林紓發現了安幼魚的異樣,見她總是低著頭扒拉著米飯也不夾菜,第一時間就衝著兒子發出質問,“小默,你跟媽說實話,你是不是欺負魚兒了?”

林默放下碗筷,十分無辜地反問道:“我沒事閑的嗎?好端端的欺負小魚兒幹什麽?”

“那誰知道!”

“……”

在不講理這方麵,林紓從來沒讓林默失望過。

麵對她那不善的目光,林默舉手投降,“兒子真沒欺負小魚兒,再說,就她那小小隻的樣子,我也不可能舍得欺負她啊。”

“不舍得?”

林紓敏銳地抓住兒子話中的重點,眼神發生了一些變化,“小默,這個不舍得是幾個意思?”

林默幹咳一聲,“字麵意思。”

不等林紓再問,安幼魚小聲開口,“阿姨,林默沒有欺負我……”

林紓心存疑慮,“可你看上去好像有些…嗯,說不上來,反正阿姨就是覺得你有些不對勁。”

“這個……”

安幼魚神情扭捏,不知該如何解釋。

就在這時,一直悶聲吃飯的斷崖拍了拍桌子,說出了一句無厘頭的話,“小紓,我師父活了123歲。”

林紓一臉問號,“123歲?”

“對。”

斷崖點頭,再次問道:“你知道我師父為什麽能活這麽久嗎?”

“為什麽?”

“因為他從來不管閑事。”

“……”

頓時間,林紓的表情極為精彩。

不等她發火,斷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吃飽睡覺。”

扔下這四個字,身影一動,詭異地消失在三人的視線內。

林紓黑著臉,對著兒子問道:“小默,你覺得媽是在多管閑事嗎?”

“是也不是。”

“嗯?”

“具體解釋起來比較麻煩。”

林默強忍住心中翻湧的笑意,打著哈哈道:“食不言寢不語,先吃飯。”

林紓瞪著眼,“臭小子,連你也敢打趣我了是吧?”

“不敢,兒子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林默瘋狂搖頭,良心和小命二選一的話,他肯定毫不猶豫地選擇小命。

林紓張了張嘴,最終什麽也沒說,起身往樓上而去。

安幼魚見這裏隻剩下自己和林默,快速將碗中的米飯吃幹淨,“我也吃飽了。”

“站住!”

林默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定身術一樣,讓邁開步伐的安幼魚定格在原地,她可憐兮兮地回身朝著林默看去,“那個…有什麽事嗎?”

“坐下聊。”

“不、不了。”

“坐下。”

安幼魚如臨大敵地回到餐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問道:“有事?”

林默拿起女孩的碗,幫她盛了半碗飯,“再吃點,你剛才都沒怎麽吃菜,這麽多菜,我一個人哪裏吃得完?”

“晚飯要吃少……”

解釋到一半時,安幼魚看到了林默不容拒絕的眼神,話音戛然而止,委屈巴巴地接過飯,一邊吃一邊委屈巴巴地嘟囔道:“不講理,晚飯吃的太多會長肉肉的。”

林默暗笑不已,“讓你多吃半碗飯而已,又不是給你投毒,至於嗎?”

“至於。”

“吃。”

“哦。”

吐槽是真吐槽!

慫,也是真慫!

飯後,林默主動收拾碗筷。

見狀,本來想要逃之夭夭的安幼魚,步子再次停下。

她的臉上淌著糾結,最終還是回到了餐桌旁,卷起袖子露出一節如蔥白的玉臂,“我幫你。”

林默驚訝地抬起頭,“不是逃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誰、誰逃走了?沒有!”

安幼魚玉顏泛紅,矢口否認。

林默既不戳破,也不拒絕女孩幫忙的請求。

一個收拾,一個洗刷。

分工合作下,不到五分鍾的時間便已經收拾完畢。

安幼魚將毛巾遞給林默,“晚上還要去我房間複習嗎?”

“複習?”

林默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複哪門子習?”

“刷題啊。”

“狗都不刷。”

“……”

在安幼魚驚愕的目光中,林默擦幹手後,直接捉住她的左手,徑直地朝著外麵走去。

“唉?你、你…要帶我去哪?”

安幼魚踉踉蹌蹌的步伐中帶著幾分不情願,想要抽回手,卻怎麽也做不到,“林默,你今天怎麽回事?為什麽一直要…牽手?平時,你明明不是這樣的。”

前方,林默眼含笑意,“平時的我是什麽樣?”

“勤奮努力,積極向上,還有就是…有分寸。”

“難道現在不是嗎?”

安幼魚玉唇微張,目光落在自己被林默牢牢握住的手上,低不可聞地喃喃道:“才不是,明明是越來越過分……”

“哪裏過分?”

“牽、牽手。”

“牽手過分嗎?”

“不過分嗎?”

對此,林默笑而不語。

說話間,兩人已經出了別墅,映著微弱的路燈燈光,以及天上皎潔的冰輪,本就安靜的小道顯得更加幽深。

林默拉著安幼魚順著小道慢悠悠地向前走著,當他在感受到女孩掌心處的汗水時,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小魚兒,不就拉個手嗎?你至於這麽緊張嗎?”

“什麽叫不就拉個手嗎?”

光線雖暗,但依舊能看出安幼魚容顏之上的緋紅,她毫無底氣地抗議道:“女生之間牽手正常,可你是男生,男女有別,這樣牽手…是不對的。”

“哪裏不對?”

“你……”

麵對林默這種死乞白賴的態度,安幼魚毫無辦法,再次抽了抽手,依舊失敗,眸色頗為幽怨,“鬆開。”

“不鬆。”

“你、你…不講理。”

安幼魚胸脯起伏不定,香腮高高鼓起,“等下回去,我一定要和阿姨告狀,你完了!”

對於女孩的威脅,林默神色平淡,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隨便告。”

見林默油鹽不進,安幼魚認命般地輕歎著氣,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頃刻間,變成了她拉著林默。

見狀,林默溫聲挑逗,“這是認清現實了?”

“不然呢?”

安幼魚回頭瞪了林默一眼,晃了晃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手,“掙又掙不脫,幼魚能怎麽辦?”

軟乎乎的嗓音中帶著幾分淡淡的吐槽之意,以及幾分擺爛的慵懶;動聽至極。

林默仰頭大笑,“覺悟不錯,繼續保持。”

走在前方的安幼魚不由小聲嘟囔,“保持你個大頭鬼……”

林默步伐加快幾分,和安幼魚並肩前進,嗅著她身上散發的清香之氣,笑容始終沒有消失過。

繁星下,兩道身影逐漸重合在了一起……

……

“叩叩——”

和林默在小區中散完步,安幼魚第一時間就來到了林紓房間門口。

猶豫再三,最終她還是敲響了門。

十多秒後,房門打開。

當林紓看到門外的安幼魚後,眼中閃過幾分意外,“魚兒,這麽晚有什麽事嗎?”

“阿姨,幼魚確實有事找您。”

安幼魚扭頭朝著林默的房間方向看了眼,主動走進了屋。

林紓關上門,拉著女孩來到床邊坐下,親昵地將摟住了她的香肩,“說吧,什麽事。”

安幼魚糾結了下,玉足稍稍跺動,“阿姨,您有沒有感覺最近林默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嗯?”

聽到這個問題,林紓一頭霧水,“小默?他怎麽了?”

“也沒怎麽…就是……”

安幼魚回想起從放學開始林默的所作所為,不自覺地咬了咬牙,麵頰上透著絲絲緋紅。

林紓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眼中燃燒起八卦之火,“就是什麽?”

安幼魚勾著腦袋,柔順的長發順著肩頭滑落,遮住大半容顏,“林默他最近老是…亂來,您要不要提醒一下他?”

“亂來?”

頓時間,林紓的八卦之火上升了一個層次,“魚兒,什麽叫亂來?你能說清楚一些嗎?”

“他、他老是牽我的手。”

安幼魚紅著臉低聲控訴,“我拒絕他,他也不聽;可是這種事情是不對的,所以阿姨能不能管管林默?”

“牽你的手?”

“對。”

見林紓一臉的不相信,安幼魚有些著急,“阿姨,幼魚沒有說謊,您若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帶您去找林默當麵對峙。”

說完,她羞怯地嘀咕道:“牽手這種事情明明是情侶才能做的事情,真的很過分……”

“魚兒,阿姨當然相信你。”

林紓眼中笑意盎然,“也就是說,小默和你在一起時,總是把握不住分寸對吧?”

“也可以這麽說。”

“那你知不知道小默是從什麽時候出現這種變化的?”

迎著林紓好奇的目光,安幼魚玉唇微張,“就是從…今天放學以後。”

聽到這個回答,林紓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大兒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剛一畢業,就已經迫不及待……

嘖嘖!

安幼魚眼巴巴地盯著林紓,不解道:“阿姨,您笑什麽?幼魚剛才所說絕無半分虛假,您可以幫幼魚嗎?”

“咳咳——”

林紓迅速整理思緒,不答反問:“魚兒,阿姨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安幼魚點頭,“當然可以,阿姨請問。”

林紓眼中包含著深意,“你和小默是什麽關係?”

這個問題顯然讓安幼魚有些意外,在心中斟酌一番後給出回答,“應該算是…好朋友。”

林紓眼底深處閃著得逞般的笑意,順著女孩的話,拋出了一個經典問題。

“好朋友之間牽個手過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