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離開了沈村,帶著紫龍參。

也帶著小希的屍體。

隻不過走了十多分鍾的路程,陳秋便氣喘籲籲,累的癱坐在地上大喘粗氣。

武功盡廢的後果就是如此,更何況被老魚等六尊武王一頓毒打,陳秋現在都是靠著意誌力前行。

但此刻,意誌力倒塌了,陳秋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巨大無際的黑幕中繁星點點,耳邊傳來風聲,陳秋身心疲憊。

等身體緩了緩有些力氣後,陳秋站起身來,望了眼旁邊的小希,眼中充滿了愧疚,輕咬嘴唇道:“對不住了,本來想將你帶到管城,但依我的能力顯然是做不到,所以...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替你報仇。”

黑暗中,一道悠悠的聲音赫然響起:“報仇?你找誰報仇呢?”

轉眼望去,一個黑衣人緩緩走出,陳秋眼神驟然冰冷:“當然是找你們大族長。”

這人,便是派來護送陳秋的老魚。

老魚擰了擰脖子,昏暗的月光下,他一襲黑衣,但臉上卻掛了彩,鼻青臉腫的:“我們大族長?你有沒有搞錯,殺死這女孩的人是你,你找我們大族長報什麽仇?”

他嘴角掛著戲謔的笑:“你本不會有負罪感啊,你完全可以放任不管,讓我們大族長殺了她,可最終,還不是你把匕首紮入了她的胸口。”

“你給我閉嘴!”陳秋怒不可遏,爆喝道。

“怎麽?”老魚挑著眉頭,玩味道:“不敢聽真話是嗎?你將所有的罪過都賴在了大族長身上,不過是想尋求內心的安慰罷了。”

陳秋咬緊牙關:“是他逼我的!我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老魚嗤之以鼻道:“怎麽會呢,我說了,你可以放任不管,隻是,你太渴望這紫龍參了,你想用它救你師姐,所以,你殺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你不願接受,於是你隻能尋求寬慰,可你的雙手這輩子都會沾著這女孩的鮮血,無論你怎麽洗,都洗不掉。”

“不要再說了!!!”陳秋臉色慘白,捂著耳朵,嘴裏不停的喃喃著,隻是聲音太小,老魚聽不清。

他沒有再管陳秋,而是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淡淡道:“入土為安吧!就在這裏,對你而言,她是個累贅。”

陳秋怔怔的凝視著小希,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認命一般,跪在地上雙手刨土。

黑暗的夜,陳秋的身影愈發的落寞,孤獨...

直至雙手充滿鮮血,也不知是自己的還是小希的,突如其來的刺痛感,令陳秋麻木空洞的雙眼猛地回過神來,不知不覺中,已經挖了一個大坑,而自己則渾身是土,手上鮮血混雜著泥土,發出刺鼻血腥的味道。

陳秋默默的將小希平穩的放在坑中,又刻下墓碑,隻是,陳秋隻知道她叫“小希”,並不知道她的全名。

“你還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老魚目睹著全過程,嗤之以鼻道:“不過,這種性格在江湖上是很吃虧的。”

陳秋無言,將所有的土埋好以及將墓碑放穩後,才轉過身問道:“什麽是江湖?”

老魚被問的一愣,笑著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唄。”

“所以。”陳秋挑起眉頭:“身在江湖,就必須無情無義?和你們大族長一樣?”

“當然。”老魚滿不在乎道:“你想要成為一名至強者,就必須殘忍一點,對待外人如此,對待自己,亦要如此。”

“可那有什麽意義呢?”陳秋坐在地上,抹去額頭的汗水:“成為了至強者,之後呢?”

老魚眉頭一皺:“你多少有點挑刺了,都成為至強者了,當然是享受與眾不同了,那種高人一等的感覺,你沒有體驗過嗎?”他也坐了下來,望著沈村的方向,那金碧輝煌的大殿猶如古時候皇帝住的地方一樣,可除了那大殿,沈村的其他地方就像是貧民窟,破破爛爛的,甚至說,還不如貧民窟,因為在這裏階級分明,實力差的地方連住的地方都沒有,甚至連最基本的溫飽都無法解決。

可住在那大殿中的人,卻享受著榮華富貴,過著酒池肉林的奢靡荒**生活,而每個人都渴望著變的更強,他們的目的相同,那便是進入大殿!從踏入大殿的那一刻起,他們也在沈村成為了真正的人上人!

“你難道不羨慕大族長的生活嗎?”老魚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敬仰,但也隱藏著恐懼:“他在管城隻手遮天,主宰著我們的一切,這便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沒人敢忤逆他,他的話就是聖旨,我們隻能遵從。”

“不。”陳秋搖搖頭:“我隻覺得他很可悲。”

“可悲?”老魚不可思議道:“你在說笑呢?大族長怎麽會可悲。”

陳秋淡然道:“他有朋友嗎?”

老魚一愣,旋即捧腹大笑:“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到他這種地位,還需要朋友嗎?”

“為什麽會不需要?”陳秋皺起眉頭:“你有朋友嗎?”

“當然有。”老魚點頭道:“早上被你暴打的那幾位,都是我的兄弟,我們並肩作戰,出生入死,也是大族長最信任的隊伍,可惜栽在了你的手裏,否則護送你這種累活是不需要我來幹的,也算是對我的懲罰吧。”

“哦。”陳秋若有所思道:“那你會給他們聊你的事嗎?”

“肯定會啊!”老魚篤定道:“嘿嘿,我們有時候會到管城一塊瀟灑,然後討論哪家的姑娘最正。”

“是嗎。”陳秋又問道:“那你會給他們講你的煩心事嗎?”

老魚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了,他眼神有些躲閃,但轉瞬即逝:“偶,偶爾吧。”

“不會的對吧。”陳秋淡淡道:“騙騙我就算了,難道你還騙自己?你壓根不想和他們講,甚至說是不敢。”

“胡說八道!”老魚站起身怒斥:“我們親密無間,我為什麽不告訴他們?”

陳秋冷笑道:“通常來講,那些所謂的煩心事都是我們的軟肋,而你擔心因為你的軟肋導致被人搶走了你隊長的位置,所以你也隻能在夜深人靜時獨自的鬱悶,或許會喝點酒,抽支煙,對嗎?”

老魚攥著拳頭,雙眼有些充血了,顯然是被陳秋猜對了。

其實,這也不能算是拆穿,在沈村這種地方,不光要防著外人,更要防著那些“情同手足”的兄弟。

每個人都帶著一張虛偽的麵具,而在這麵具的背後,隱藏著怎樣的神色,誰也不知。

老魚不會講,其他人也不會講,大家都在不知不覺中形成了一種默契。

“你要打我嗎?”陳秋挑著眉頭,幹脆躺在了地上:“是的話,麻煩給我個痛快,但煩請一定要將紫龍參送到蘇家。”

“我真的很想殺了你。”老魚內勁浮動,他確實動了殺心,但卻不能殺了陳秋,因為沒有沈天宇的命令。

“連你都那麽孤獨,更何況你們的大族長呢?”陳秋平靜道:“他隻讓你看到了所謂的風光,但你卻不知在強大風光的背後,是他一個人在夜深人靜時如孩子般的孤獨,行了。”陳秋站起身來,抹去身上的灰塵,深深的看了眼小希的墓碑:“你我世界不同,無法彼此感同身受,或許你是對的,也可能我是對的,但都無所謂,畢竟你把我送到蘇家後我們再也不會相逢。”

“真的至於麽?”老魚眯著眼睛,收斂起殺氣:“你明明天賦如此恐怖,我們六人聯手都不是你的對手,可為何你卻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那麽好的根基...”

陳秋淡淡道:“我說了,我們的世界,是不同的!你的世界是灰色的,你自私的想要變強,可以不在乎你曾擁有的一切,你的父母?老婆孩子?不,那些都沒有你變強更重要,可我的世界是五彩斑斕的,我有親情,愛情,友情,我願意為了這些外人的情感舍棄自己的一切。”

“談不上誰對誰錯,走吧,時間緊迫,我還要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