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文錢，秦川在心中默默盤算。
這麵條一碗一文錢，一兩銀子可以兌換1000文錢，也就是一貫。
一個大人一年需要3.6石米，一個小孩需要1.8石米，1石等於120斤。
而一石米是一兩銀子，也就是說，這些人累死累活一年下來剛剛好夠養活一家老小。
那些府裏的丫鬟下人，一個月的俸祿則是一貫錢，也就是一千文錢。
想明白這些後，秦川又問道：“那你家孩子呢。”
提起孩子，那壯漢的神情竟是有些萎靡。
“唉，孩子在家幫著幹活呢。”
“可曾婚配？”
“就我們這樣的，黑天白夜地幹，也掙不夠娶妻的錢啊。”
“不幹還不行，為了兩個孩子，不管怎麽著，再苦再累都得幹。”
說到這裏，大漢話也多了起來：“不擔起來沒辦法，一家人都指望著我呢。”
秦川看著大漢碗裏的麵吃完了，有些意猶未盡的模樣，便將自己身前的麵推了過去。
“別嫌棄，我早上吃過了，這會兒還不餓，你替我吃了吧。”
那大漢是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看著秦川推過來的麵條裏麵，滿滿堆了一層的肉，咽了咽吐沫，卻是不敢接。
“沒事，吃吧，我真吃過了，這會兒不餓，總不能浪費糧食不是。”
聽到秦川這樣說，大漢也就不再推遲，端起海碗就大口吃了起來。
他還將碗中的那厚厚一層的肉，給一旁幾個熟識的人分了分。
多麽樸實的人啊，秦川看著有些不忍。
便問道：“你們經常在這裏吃麵嗎。”
聽到秦川的話，那大漢連忙將口中的肉片咽了下去，隨後道。
“賺的多了就在外麵吃點，賺的少了就回家吃。”
“這一文錢一碗的素麵，也不經常吃嗎。”
“俺不經常吃，經常吃也吃不起這樣。”
“不易啊。”
“都不容易，哪有活得容易的。”
秦川看了看一旁蹲在地上，大口吸溜著麵條，那大漢分的肉片也舍不得吃的老漢，好奇的問到。
“老人家，你這個年紀，家中孩子應該已經成年娶妻了吧。”
老漢抬起頭，口中的門牙都缺了一顆，看著秦川憨笑道：“還有孫子呢。”
“孫子的事你還得管著嗎。”
聽到這話，老漢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那你不管誰管。”
看著這些質樸的百姓，秦川想到了林家，隨後問道。
“那林家的地不是朝廷給收回去了嘛，聽說免費給百姓種，三年不收賦稅啊。”
幾人聽到秦川的話，也是感慨的道：“是啊，當今陛下體恤百姓不易，給我們地還免了三年的賦稅。”
“是啊，那可是三年的賦稅啊，聽說還特意交代，若是誰敢從中貪腐，便嚴懲呢。”
這時，麵館鋪子的掌櫃的也說話了，他顯然是見識比這些人多，因此直接道。
“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這位陛下那可是個殺伐果斷的主，聽聞今兒早上那太和門前殺瘋了。”
“你們猜這次陛下對誰動的手。”
幾個糙漢子哪懂這些，隻能是猜測的道：“貪官？”
“宦官？”
掌櫃的看幾人都猜不中，便笑著道：“是儒生，世家的儒生，還有世家的官員。”
秦川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掌櫃的，他不明白為何今早上的事，這才多久，這一個小小麵攤的老板就知道了。
這是何等的速度啊。
秦川便笑著問道：“店家，你是怎麽知道的。”
掌櫃的看著秦川衣著華麗，害怕他的官家人，便笑著擺手道：“我也是聽說的，當不得真。”
說完，便去忙活了。
秦川給張讓使了個眼神，後者也是立馬就懂了，走上前悄悄的給了掌櫃的一兩銀子問道。
“我家公子想知道，你是如何知道今天早朝的事情的。”
那掌櫃的很想拿這一兩銀子，可又怕惹麻煩，他這猶豫的模樣讓張讓很不舒服，便說道。
“你放心，我們不會跟別人講的。”
掌櫃的看了眼秦川，又看了看張讓，他知道這幾位爺都不是善茬，最終，接過了這一兩銀子，隨後道。
“我今日早上出攤的時候，便看見一群儒生向著宮門走去，邊走邊說著什麽不答應就長跪不起的話。”
“於是我便上前聽了一耳朵，再結合今天沒看見他們回來，我就猜到了一二。”
張讓卻是有些不信，繼續問道：“當真？”
“千真萬確，小人不敢隱瞞。”
收到確認的答案後，張讓便走到秦川身邊，點了點頭。
秦川笑著看了看身邊的幾個莊稼漢子，擺了擺手，便起身走了。
離遠後，張讓才將方才攤主的話，如數告知。
“這攤主，倒也是個聰明人。”
“陛下，要去警告一番嗎。”
“不用，散播出去也好，震一震這些蛀蟲。”
說罷，秦川便向著宮門出走去，而腦海中，卻又是天馬行空了起來。
或許，對於這些世家來說，最大的可再生資源不是鹽礦，鐵礦，糧食這些吧，而是普通的百姓吧。
而這些門閥世家，標榜著自己是大家族，一身的貴氣。
可真正的貴氣，是一身的靜氣。
靜水深流，在寂然無聲中成其廣闊，在看似平靜的內核裏，演繹著氣象萬千。
一心一意的完成內在攻克，真正的安靜，是找到了使命，心神合一，進入全真忘我境界，定中達外，隨境顯相。
這，才是真正的貴氣。
順境出人才。那逆境出什麽呢？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有太多的人在安樂中等待死亡。
絕處逢生，比順風更厲害，因為是極端，也是頂端，絕對比順風的厲害。
隻是，又有幾人能夠在逆境中成長起來呢。
躲天意，避因果，諸般枷鎖困真我。
順天意，承因果，今日方知我是我。
一朝悟道見真我，何懼昔日舊枷鎖，世間枷鎖本是夢，無形無相亦無我！
見了真我也無我了。那為什麽不躲天道避因果呢？
反過來說，我活著還是我嗎？
自我是一麵鏡子，照到什麽就會反射回來。
無所住，即真我。
想到最後，秦川在內心中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人，到底是怎麽變強的。
或許是，表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