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是晚上到家的。
回村的時候，路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家家戶戶都在自己的屋子裏過年，燈也全是開的。
吾聞心到家的時候，也在留意隔壁的樓房。
石一他家，已經提前回了。
不過也沒提前多少，是在前一天。
他家的燈，也都是亮的。
現在回鄉了，兩個人還是鄰居，見麵的時間跟機會也更多了，但如果自己太過主動找他，或者說被他找，在他父母眼中，會不會很奇怪？
小時候關係的確是好，但兩個人中間畢竟斷了好久……
想到這裏，吾聞心就感覺到頭疼。
十分的，頭疼。
“聞心，你住樓上那一間，被子已經給你鋪好了，你是要直接回房間，還是跟我們一起看春晚？”從樓梯走下來的媽媽對她說道。
“春晚？是今天嗎？”吾聞心不解道。
“地方台春晚啊，聽說有一些熟悉的搞笑演員。”媽媽道。
“地方台春晚那就算了，拜拜。”
吾聞心直接擺手，往樓梯上走去。
“那你的意思是，央視台的春晚就……”
“也不看。”
“……”
媽媽當即做出外國小孩抿嘴的表情，十分無語。
抱著自己的包，吾聞心上了樓梯，然後去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後，打開手機，給石一發去消息。
吾聞心：我回家了
很快，對方就回了消息
石一：我知道，剛才在陽台看到你家車了
吾聞心：那明天一起玩？
不過發完消息之後，她很快意識到，對方可是730分的超級學霸，海東省未來狀元，於是連忙把補丁打了。
吾聞心：當然，肯定是等你忙完
石一：過年就沒什麽忙的了，這兩天好好放個假
石一：一起玩吧[讓我看看]
看到這個滑稽又俏皮的小表情時，吾聞心覺得十分新奇。
她本以為隻有自己這種五百多分的人才會用這樣的emoji，但沒想到730的大佬也有如此親民的一麵……
不對，我為什麽要用親民？
自從知道石一的成績之後，一下子就感覺到，跟對方有點那種不太好描述的……
總之，有點想叫他老爺。
但顯然，唯願心不變的同時，石一的心也沒有變。
他還是他。
吾聞心：那是我去找你，還是你來找我？
吾聞心：我感覺在鄉下，突然去別人家裏有點微妙，萬一家裏還來客人啥的……
還是因為中間那一段，兩個人的關係斷了，導致現在兩個人再玩到一起，就有點怪怪的。
就好比兩個人分手了，彼此周邊的朋友都知道了，所以朋友之間也不主動提這事了，漸漸在人際關係裏，消除掉那個存在。
可萬一這兩人要是複合了，且不公開宣布就回到了一起，那他們身邊的人都會極端不適應……
舉了這個例子，吾聞心想說的隻是，自己如果去石一家，他父母就在心裏‘噫！’的看向她與石一：這倆人是？！
很尬，懂伐？
石一：那要不，我跟我爸媽說一下你的事情？
吾聞心：那太突然了，不太好吧
難道要跟爸爸媽媽宣布，我要跟隔壁家小孩重新成為第一好的朋友了？
不行不行。
這樣絕對會讓人懷疑，兩個人的關係肯定不單純。
雖說，
本來就沒有多單純。
吾聞心：有了，我有了一個好的艾迪爾！
石一：願聞其詳
吾聞心：明天村裏是不是有個喬遷的席？
石一：聽說是有，你要去吃嗎？
吾聞心：本來是不想的，但現在可以。
石一：然後在吃席的時候，我們坐一桌？
吾聞心：我跟我爸爸說，讓他找你爸爸坐一桌。然後在酒席上，我讓他整個尬的，找你爸爸聊天，說我要回國了，正好入學四中，聽說你家石一也是四中的。
打字發完這一段後，吾聞心嫌麻煩，就轉個身的躺在**，對著手機語音，模仿著他爹的語氣，道：這可真是巧啊，兩個人成同學了。來聞心，跟石一認識一下，你們小時候關係不是挺好嘛，打個招呼……哎呀扭捏啥，大方點
在對方聽完語音之後，回複了消息。
石一：需要演到這個份上嗎？
吾聞心：不然我們倆突然在一起玩，不奇怪嗎？
石一：那可以。
石一：然後呢？
然後啊……
吾聞心陷入了遐想，接著繼續長按語音：“然後你就主動給我打招呼，說你好啊，我小聲的回，你好。吃完席之後，大人會聊天嘛，我們就到一邊，作出尷尬的交流，互相認識，然後慢慢熟悉，變成朋友，最後就能一起出去玩啊，去對方家裏串門啊……”
她覺得這個計劃，完美無缺。
石一：嗯……
石一：好。
看，他也覺得我簡直是個小機靈鬼！
吾聞心：那再去逛逛廟會？
石一：好啊，我也很想去。
吾聞心：OK，那今天就早點休息了，明天見
石一：明天見。
就這樣，吾聞心跟石一結束了聊天。
然後再下床，穿著拖鞋，緩緩的，柔柔的，打起了陳式太極拳。
自從心髒有問題後，她就被告知要心平氣順，不要過於的亢奮。
所以，陳氏太極就成了她在心情激動的時候，自我抑製的專屬運動。
‘逛廟會’可是小時候，自己跟石一的初見日啊。
一定能夠勾起不少的回憶。
這就是青梅竹馬。
在走向未來的時候，也在不停的留戀著過去。
但這種回望往昔並不讓人厭煩。
或者說，她自己一點都不煩。
挺有意思的。
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她突然看到，在自己的書架上麵，掛著的一對用棉線，紙杯製作出來的傳聲筒，又叫‘土電話’，而這，讓她又不禁的‘回首’起來了………
……
還是那個得了麻疹的暑假。
因為其他小孩，還是不樂意跟吾聞心玩，怕被傳染，所以在天氣過於炎熱，實在不適合在外麵跑的時間裏，石一都是在吾聞心家二樓玩。
一般男生都不樂意跟女孩玩的。
但吾聞心發現石一挺好，對自己也很有耐心。
隻要自己家裏有數獨，有科普書，有樂高……
“你好像很喜歡數獨啊，這個真的那麽好玩嗎？”在石一在書桌上樂此不彼的寫數獨時，手裏拿著遊戲機的吾聞心湊了過去，不解的問道。
“挺有意思的，怎麽了？”石一不解道。
“你看，這是遊戲機哦。”
吾聞心將那個黑色的科技產品向她展示。
“那你玩吧，我再寫會兒數獨。”石一笑著道，“如果打不過的關卡，可以叫我。”
“……哦。”吾聞心本來是想要讓石一更喜歡自己家裏，樂意陪她玩，才讓爸爸網購的遊戲機，但現在看來，這種多數男孩子喜歡玩的東西，並不能吸引他。
當然，也吸引不了自己。
吾聞心把遊戲機往**一扔。
然後，趴在椅子上，看著石一，吐槽的說道：“感覺如果把你關到牢裏，隻要給你一本數獨，你就不會無聊。”
“那倒也不是。”石一搖了搖頭，解釋道，“如果關到牢裏，一本數獨肯定是不夠的，幾天就能寫完。”
“……這是問題的關鍵嗎？”
“怎麽，你不喜歡數獨嗎？”石一意外的說道，“那天我就看你在**寫數獨啊。”
“一般般，玩一會兒就會倦了。寫不出來，也會倦。”
吾聞心搖了搖頭，然後用大眼睛盯著石一，有些無趣的說道：“我說，有沒有能夠兩個人一起玩的東西啊？”
“我們可以兩個人一起寫數獨……”
“你快放過數獨吧！”
“你生氣了嗎？”
見吾聞心說話聲音突然變大，石一在意的問道。
“沒有生氣，隻是……”
吾聞心把頭擱在椅子背上，把臉都給壓扁，過了好一會兒後說道：“想跟你一起玩嘛。”
“可以，那我們一起做一點小手工？”石一建議道。
“好啊！”聽到這個，吾聞心立馬來了勁，十分高興的站起身，拿著一本科普書，說道，“這本書裏有教製作土電話的方法，我們做做看吧。”
“可以。”
石一點了點頭，然後盯著她，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本書，你看完了嗎？”
“……看完了呀。”吾聞心語氣認真說。
“如果你看完了，裏麵會有很多有趣的科學小玩具可以製作，比土電話好玩得多。所以你不會，就隻看了一頁吧？”
石一說完後，便將這本書翻開，指著第一麵的‘聽筒傳聲’，就像是名偵探柯南一樣洞穿一切。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
吾聞心把雙手背在身後，擠出笑容，尷尬的說道。
“你家裏有這麽多書，竟然都是基本上嶄新的，真讓人羨慕。”石一抬起頭，看著書架，露出向往的表情。
“你這麽喜歡看書嗎？我家裏還有很多哦。”吾聞心得意的問道。
“挺喜歡的，偏文科類的吸引力稍微弱一點，但也能看。”
“這樣啊，那你可以天天來了，我家書多到你一個暑假看不完！”
兒童版的吾聞心，說出的這句話。
高二版的吾聞心，現在還記得。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了書架裏這一堆99新的書籍，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其實她家裏沒那麽多書，但因為石一愛看，她就讓爸爸給自己買了。
而爸爸竟然還很高興，覺得自己成長了，硬是給她買了好多不同種類的書。
現在看來，純屬浪費錢。
吾聞心看過的，不足裏麵的五分之一。
不過也還好，石一都看了。
這樣算來，石一的這730分，自己還是有一定功勞的。
而這個傳聲筒，吾聞心記得當時兩個人做了之後，玩了好久。
而且因為兩個人是鄰居，晚上還用這個通話過。
不過因為這玩意是單方麵的傳聽，不能夠同時說，所以溝通起來特別費勁，不如電子手表有效。
廢話呢，起到的作用，肯定不是聯絡啊。
那當時自己為什麽這麽愛玩？
想到這裏，吾聞心就有點臉紅了。
小小年紀，還整的怪情趣的……
拿起這對穿聽筒，吾聞心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於是，直接打通了石一的電話。
但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接通。
然後，便傳來微微有些困倦的聲音：“聞心，怎麽了？”
“啊？你睡了嗎？”吾聞心有些意外。
“你沒睡嗎？剛才你說早點休息，我想時間也不早，就睡了。”石一解釋道。
“我馬上就睡，但先別管這個，你現在穿上衣服，來到陽台邊。”吾聞心十分積極的說道。
而她自己，也拿著傳聲筒，走到窗台那裏，打開窗戶，探出一個頭，等待對方。
過了大概幾分鍾之後，相鄰大概七八米的隔壁也冒出一個頭，看向了他。
“晚上好，聞心。”石一說道。
“晚上好。”吾聞心說完後，拿出了傳聲筒，然後朝著他那邊丟去。
但因為這個距離太遠，投到一半就掉了下去。
“纏一個橡皮在繩子上。”石一提醒道。
“你還記得這是什麽啊？”吾聞心感到十分意外。
“土電話，我們小時候經常玩，你還讓我晚上也掛在床邊。有時候淩晨一兩點了，你上廁所害怕，都會吼醒我，讓我陪你……”
“好好好，不必描述了。”吾聞心臉頰一紅，抬起手，打斷道。
小時候自己的大小姐脾氣還真不是一點。
不過石一還真是有耐心，那都能忍。
他的記性可真好。
還是說，對於以前的事情，他其實也很珍視？
這樣想的吾聞心，在傳聲筒另外一端，綁了一個橡皮。
然後，用盡渾身解數，盡可能的拋出弧線。
在嚐試了三次之後，還是石一一個精準的抓手，將聽筒握住。
就這樣，兩個人都握住了自己的土電話。
吾聞心對著聽筒喊了一聲：“你好！海東狀元！”
接著，便將聽筒放到自己的耳邊。
但一直都沒有聲音。
於是，她探出頭，朝著那邊壓低聲音喊道：“石一，你聽到沒？”
接著，一個頭探出來：“聽到了，你說夏海狀元。”
“那你咋不回話呢？”吾聞心笑著問，“害羞嗎？”
“不害羞。”石一搖了搖頭，解釋道，“我是怕你再說話，然後我聽不到。”
“那這樣嘛，一個人說一句。”
“OK。”
兩個人達成好共識後，都把頭收了回去，回到自己的房間。
既然是石一，肯定是要女士優先的，所以我先來吧。
“你叫什麽啊？”
吾聞心喊完之後，趕緊的轉話筒為聽筒，放在耳朵旁邊。
“我叫石一，你這是幹嘛？”
“我這是話筒測試……”
吾聞心說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在當正常電話打，所以連忙轉化為話筒：“你明天幾點起床啊？對了，我爸想給你家送點年貨。”
不對，不是一人一句嗎？
我剛才又補了一句，他不會沒聽完，然後又開始說了吧？
這樣想的她，用耳朵去聽聽筒的時候，然後發現並沒有聲音。
也就是在自己說的時候，對方也說了。
這就是單線程傳聲筒。
真麻煩。
於是，她又把頭湊出去，把對方喊出來後，朝著石一說道：“重新來，一人一句，然後我先開始聽哈！”
說完，吾聞心就直接把頭收了回去。
在把聽筒放到耳邊時，突然想到什麽。
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想著對方也沒聽，所以對著聽筒，小聲說的一句後，連忙把聽筒放到耳朵邊上。
既然我說了我先聽，那他肯定現在是在用嘴說，或者醞釀，自然就聽不到我剛才那句……
她說的是她先聽，還是她先說？
石一剛才沒聽清，畢竟隔的有點遠。
但怕遺漏聲音，他直接就把聽筒放到了耳朵邊上。
然後，便聽到一句溫柔而小聲，仿佛再小一點，就會被損耗得完全消匿的輕語：
“我喜歡你。”
“……”石一愣住了。
然後，臉頰瞬間通紅了。
但害怕對方又在等直接回答，於是把聽筒拿到嘴邊，同樣小聲的回應：“我也是。”
“……”聽到這三個字的吾聞心怔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臉也紅了。
不是，剛才我說的是‘你先說我來聽’，你怎麽能先聽呢？
還有，你到底聽到沒有？
“啊？你在說什麽……哎呀，笨死了我。”
吾聞心說的時候發現自己沒有對著聽筒，連忙從耳邊拿開，而與此同時，因為半天沒聽到聲音，所以石一也對著聽筒說起了話……
兒時的默契，完全不複存在。
兩個人用聽筒說的話，因為毫無配合的笨拙，以及已經徹底亂了的心，損耗了一大半，全都歸於了虛無。
到底哪句對方聽到了，到底哪句自己說出去了，兩個人也不好意思對賬。
但可以確定的是，地球上有兩個人，今晚睡不著了。
………
………
早上七點半，按照夏心語規定的最晚起床時間，陳源被鬧鍾叫醒。
然後，順帶滑了下手機，就看到微信上有不少消息。
0:24
石一：新年快樂
3:56
石一：能夠認識你很榮幸，新的一年，祝你越來越好
6:30
石一：醒了嗎？
7:00
石一：兄弟醒醒
“啥玩意？”
陳源十分不解，但也沒有回複。
他現在隻能夠看出來一點——石一這個人，急了。
但為啥急？
等下再回他吧。
還有，今天周一，時停的超能力應該刷新了？
沒多想，陳源起身，穿上衣服，穿上拖鞋，然後推開門。
這時，夏心語正在公衛外麵的洗手台上刷牙。
穿睡衣的語子真可愛啊。
陳源直接就從後麵抱了上去，並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早上好啊寶。”
瞬間，陳源能夠感覺到語子硬了。
而他，也有點慌。
等等，這好像不是在我夏海的家！
保持這個動作，二人機械的轉過頭。
真踏馬巧的是，今天來拜年的人，還真是不少。
此刻，客廳沙發上，歪著身體探過來的頭顱不下於四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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