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源倒也不是缺錢,更何況這玩意,估計也賣不了多少錢。
而恰好,他擁有這個能力,能夠回溯一切的記憶,所以他就決定做這個好事。
把這件‘聖遺物’,歸還到屬於它的地方。
畢竟,她在尋死的時候,都沒有丟掉這支簪子,足以說明那段記憶,至少在她看來是有意義的。
要還到什麽地方呢?
繼續的,陳源播放著記憶。
在女子吊死之後,一個附近的村民看到了。然後,就把她搬了下來。並將身上的衣服全部給扒下來,以及拿走這個看起來多多少少值點錢的簪子跑路。
後來估計也是於心不忍,所以又回來,將這具赤果的死屍,埋在了這棵樹下。
此刻,在陳源腳下,就是這個女人的屍骨。
這也是為什麽,陳源來這裏的時候,還非要帶一個人。
夏心語不在,跟周芙約會有點偷腥的禁斷感,周宇他們要住校,所以唯一能夠搖來的人,就隻有沈筱冉了。
況且,她還知道自己的一些秘密。
把她喊過來,哪怕是做一下奇怪的事情,她估計也不會太意外。
當然,她肯定會過問。
沈筱冉開著電動輪椅過來,到了陳源的旁邊,十分不解的問道:“這是做什麽啊?還有,你手上拿的啥?”
“簪子,在地攤上淘的。”陳源直接的解釋道。
“啥玩意?”沈筱冉有些不解,伸手去拿。
“誒別碰,通鎳合金灌了鉛的,摸多了不長個。”陳源連忙的提醒道。
而聽到不長個,沈筱冉立馬就把手抽了回去,非常警惕,生怕自己挨到了。
這天下,哪有一米三幾的美女?
自己可是要長到一米六五,要當大美女的女人。
“那你拿這個玩意,是想幹嘛?”沈筱冉不解的問。
而看著她,陳源突然覺得這事自己一個知道,也有點太難受了。所以,一下子來了興趣,開口道:“我不是淘了個這小玩意嘛,然後中午的時候,就夢到它了。”
“嘶,玄學起來了。”
沈筱冉感覺有點意思,畢竟她是看《盤龍》跟《星辰變》的,對於網文的涉獵很深,現在的起點靈異…啊不,懸疑分區,她也看了不少本,所以並不害怕,相反有些期待。
“然後,我就做了個夢。”
既然對方不怕,陳源就繼續講道:“從前,有一個大戶人家,她家的女兒,跟她奶媽的兒子,一起長大,兩個人的關係很好,可謂是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少女愛慕這個帥氣的小哥哥,而小哥哥,也立誌要考取功名。兩個人就互相約定,若是中了舉人,小哥哥…或者說窮書生,就娶了少女。”
“好經典的開頭,什麽時候穿越?”沈筱冉興致勃勃的問道。
“沒穿越,沒重生,沒係統。”
陳源申明之後,繼續講述道:“書生也爭氣,十八歲就中了秀才。秀才雖然不算是很有地位,但已經跟普通老百姓不一樣了,犯了事情,見到縣官可以不跪,不用受刑罰。少女很高興,兩個人就經常私下幽會。不過畢竟是女子,出門的機會不多,二人就在宅邸的圍牆那裏,通過學鳥叫為暗號,在那裏傳遞書信。這個簪子,也是書生節衣縮食買的,然後從圍牆外麵,送給了少女。”
“就說吧,最後誰死了。”沈筱冉一臉認真的猜測道。
不是,這屁小孩怎麽這麽聰明……
“你先別猜,先聽。”
然後,陳源繼續的講述道:“少女那個時候,已經十三歲了,按照大明律例,十四歲以上就得出嫁了。所以,他的父親就在籌辦著女兒出嫁的事情,但顯然,少女隻喜歡她的小哥哥,沒有這種心思,所以就想讓書生向父親坦白,提親,娶她。如果再不娶的話……”
“她就要嫁給別人了。”沈筱冉似乎感覺到了其中的為難,也跟著有些緊張起來。
“沒錯,就是這樣。”
陳源根據記憶,再加上一些文學添加,娓娓講述道:“但少年有點怕,不太敢,就讓她拖著爹爹。當然,這種事情,終究是紙包不住火,所以她爹知道了。不過第一時間並沒有因為對方的身世寒微而輕視,相反,他覺得十八歲就考中秀才,說明很聰明,所以就給了他三年的時間,等到女兒十六歲,在三年之後,如果沒有考中,就將女兒許配給別人。”
“三年中舉人這也太難了吧?張居正那種神童,也才是16歲中的舉。”沈筱冉分析道。
“你的知識儲備有點廣啊。”
這就是陳源喜歡跟沈筱冉聊天的原因,這家夥不僅有很高的審美品位,愛看《星辰變》,還因為看書多,有很深的文學積累,所以聊天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幹巴。
以後要生個這種女兒就好了。
不行,這女兒戀愛腦。
以後生的小心語,那必須是爹控。
“不過雖然給了三年,但那個時候,鄉試三年一次,隻相當於兩次機會。所以,在這段時間,書生特別努力,但由於家境貧窮,少女經常拿自己的首飾賣錢,資助書生學習,考取功名。”陳源繼續藝術加工道,“因為書生是一個消耗品,在考取功名之前,基本上創造不了什麽價值。所以,少女把繼續所有的首飾,都給賣掉了,就隻剩下了那個破銅簪。”
“竟然是這種戀愛腦,她不會還給男的做鞋……”
沈筱冉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被回旋鏢打了。
不是,我在給陳源織手套啊!
“第一次書生沒能考上功名,中得舉人。他很氣餒,少女則是安慰他,沒事的,還有一次機會,你繼續好好學,她偷家裏的錢養他。”
說到這裏,陳源話風一轉,逐漸凝重:“她想的是很好,但她的爹,一直都在尋求姻親。然後,就攀上了一個考取舉人的中年人,而對方見到過少女後,一眼就看上。試問,一個已經是舉人,一個還在考舉人,你會怎麽選?”
這就跟相親的時候,公務員跟‘正在考公’的區別。
看似有一點共同之處,實則沒有半毛錢關係。
“當然是已經考上的……不過,我喜歡帥一點的。”沈筱冉說這話的時候,還盯著陳源看了看,嘴角帶著一些靦腆的笑意。
“誰讓你選了?我那是勾起讀者興趣。”
陳源沒有搭理沈筱冉,接著剛才的劇情,道:“就這樣,少女他爹要強行定下婚姻。這時,少女慌了,便要求書生見她的父親,希望對方念在他母親當過自己乳母的交情,乞求父親,再給一點機會。但這句話,仿佛觸碰到了書生的逆鱗,他勃然大怒,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少女見狀連忙道歉,並且將賣織物的錢都給了少年,說自己再想辦法。”
“感覺有點過於敏感了。”沈筱冉搖頭歎息說。
“畢竟讀書人,麵子很重要。”
陳源也認可的點首之後,接著說:“但沒辦法,女性在那個時候都是附庸,更別說女兒了。她的努力沒有用處,相反還惹怒了父親。父親叫來了書生,給了他錢,讓他離開自己的女兒。書生很硬氣不從,說自己絕對會考上功名,請他履行三年之約。”
“這倒是不算太下頭。”
“傲骨還是有點的。”陳源繼續說,“父親大笑,說並沒有什麽三年之約。而且,還把少女的乳母,也就是書生的母親,趕出了府。那個時候,下人的地位雖然不高,但像乳娘這種,幾乎一輩子都在服侍東家的人,關係實際上很親昵的。但她父親,還是狠狠的趕了出門。”“這爹有點過分……但不好評價。”
“然後,少女被許配給了那個舉人。但那段時間爆發流感,還沒過門,舉人就病死了。少女雖然守了活寡,但她很開心,畢竟身體也沒被人碰過。於是,她繼續跟書生暗中聯係,盡可能的資助對方,終於,在第三年,書生考上了舉人。”
“上岸第一劍,先斬意中人!”
“對。”
陳源點了點頭,道:“書生考上舉人之後,徹底飛黃騰達,縣令,鄉紳,富豪,都給他送錢送禮。少女的爹,也迷途知返,過去跪舔書生。但書生當即就回絕,把她爹趕出門去。”
“那跟少女呢?那裏沒有交代?”
“有啊,書生把用她的錢,全部還給了少女,就這樣兩清了。”
“可惡,喂公子吃餅是吧?!”
“你懂的梗有點過於寬泛了……”
陳源嘴角微妙一抽,回到故事,說:“少女當然不想這樣,她覺得對方會看在感情的份上迎娶她,畢竟她現在還清清白白。然而,書生覺得自己是舉人老爺,怎麽能娶寡婦?加上他的形象又很好,所以就跟一個知府的女兒結為夫妻。”
“呸,渣男。”
沈筱冉覺得書生恨她爹很合理,畢竟確實是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但少女是沒錯的。
而且,你還拿著她的錢呢!
“原本,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但是,我們這地方距離海邊近嘛,開始鬧倭寇,當地有不少人都當了罕見,少女的爹跟倭人以前做過生意,所以也被認為是反明分子。其實這事,隻要找個關係就能解決。但這個時候,已經被任命為知縣的書生,咬定她家通倭,派人把少女一家給抄了,家產也沒收了。”
“賤人啊!”沈筱冉好氣啊,他不明白為什麽能夠有這種男的。
“少女的爹,在牢獄裏就病死了。她的一家也散了。於是……”
陳源說著說著,抬起頭,看著這棵銀杏樹,說:“她就穿著紅色的嫁衣,頭上別著銅簪子,吊死在了這棵樹上。”
“???”
沈筱冉聽到這個人都傻了,抬起頭看著樹,錯愕的說道:“不是,你來真的呀?”
“沒有,開個玩笑。”對此,陳源笑著說道,“我隻是做了個夢,夢裏女主上吊死了。所以,我就想把這不祥之物,也找一個銀杏樹,歸還回去。”
這就是陳源不願意賺這一筆小錢的原因。
因為故事裏麵的女生有點可憐,他心疼。
他想到了夏心語,她也是那般可憐,那般專一。
但不同在於,夏心語遇到的是陳源。
而她遇到的是‘你總不能阻止我奔向更好的人’的出生。
她之所以還保留著簪子,應該不是還喜歡那個出生。
純粹是因為,她人生最快樂的回憶,就是收到這破簪子的那一刻。
以及少時的: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
“這個,真的是你的夢嗎?”
如果是別人,沈筱冉倒願意相信是夢。但這是陳源,他可是無所不能的神明。
神見到鬼,不是非常的正常而自然嗎?
“真的啦,別害怕。”
“不是,怎麽能不害怕啊?”
“那我等下請你吃烤肉飯。”
“那不怕了。”
沈筱冉精通川劇變臉,立刻露出笑容。
“那就稍等一下吧。”
陳源蹲下身,拿起一個尖銳的石塊,在樹下刨坑。
櫻子小姐腳下埋著秘密。
而這下麵,埋著的是屍骸。
所以陳源不敢刨太深,大概五公分後,就將簪子放了進去。
然後,用土填平,完成這一工程。
這下,心裏算是平衡一些了。
不能再去**古玩了。
畢竟這玩意,十有八九都跟死人有關!
“我怎麽,看到一個紅色的人影在你後麵……”
突然的,沈筱冉表情凝固的錯愕道。
“?!”陳源嚇得回過頭,發現身後並沒有人。
難道說,小孩子跟狗能夠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就在他害怕的有些瑟瑟發抖的時候,沈筱冉突然‘噗’的一聲,沒繃住。
陳源的臉,則是一下子沉了下去:“筱冉放屁了,對吧。”
“不是,是笑破音了!美少女不會放屁的!”
“剛才不是放挺響的嗎?”
“那是在笑……在笑啊!”
陳源,就這樣一邊推著沈筱冉,一邊拌嘴的離開。
而在他身後,一個近乎透明的紅衣少女,悲傷的注視著他的背影,泫然欲泣。
但她這種‘人’,哭不出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