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的事情，籃球說話。
那一顆空心入網的球，雖然什麽都沒說，卻像是把什麽都說了一樣。
擲地有聲。
而原本火藥味十足的球場，也突然變得寂靜。
那個將手緩緩放下的男生，應該就是投進這顆球的人了。
無防守三分出手，對於一些投籃精準度高的人而言，並不困難，十一中校隊裏厲害的投手，就能夠做到無防守三分命中率百分之七十五。
但就算是那樣的人，也不敢保證出手就有。
更何況是超超超遠距離的中場三分！
這個距離，十一中的神射手能有百分之二十五命中率，那就算是有點準心了。
所以，蒙的！
徐晨知道他是蒙的，但恰好因為蒙中了，所以這個逼裝得很圓滿。
圓滿到周圍的一些女生，有些甚至還特瑪麗蘇女配的叫出聲來。
也因為剛才的矛盾，在這裏看戲的人，越來越多了。
好，是陳源來了。
班長見到陳源後，立馬就感覺安心了不少。
陳源這個人平時是非常穩重的，處理事情的態度，也極其的理性，一切都是基於自身利益的不損失為前提。
而在這裏的這幾個人，尤其是劉岩和周宇，隻能夠激化矛盾。所以就算是自己在，也未必攔得住上頭的他們。
於是，張超主動開口說：“陳源你來的正……”
“不想玩就滾。”
然而他話音未落，便看到陳源站到了徐晨的麵前後，直接就說出了這句話。
兩個身高相仿的人，針鋒相對。
“別…別吵架啊，陳源。”周芙見狀，人都要嚇傻了，語氣已然在顫抖。
“要不要……去告訴老師？”李優幽連忙詢問何思嬌。
何思嬌咬了咬嘴唇，有些糾結，這一次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遂說道：“班長在這裏……要不，聽聽他的意見？”
“你他媽要死啊？”徐晨紅了，瞪著陳源，伸手就要去拽他領口。
然而下一刻，仿佛被對方提前預知一樣，輕鬆躲開。然後，反倒是拽住了他的衣領：“怎麽，同樣的話說你就不行？”
“別吵別吵！”
張超直接把徐晨推開，然後又把陳源拉到一邊。然後，相當嚴肅的警告兩邊學生，但最主要的還是二十六班那群：“學校有監控，看得出來誰對誰錯，在學校打架，最後還是得調監控，不想一人背一個處分，那就都停手，別犯衝。”
二十六班的學生也覺得不值得，所以紛紛去拉徐晨。
而徐晨，不拉還好，越拉他越裝逼，一步都不願意退讓。可要真正出手，他也沒那麽果斷。
這個台階給了，就可以下。
但作為男生，這個時候誰都不會願意給台階。
他們要當，下台階的那個。
“徐晨，那邊球場空出來了，我們去那邊玩吧。”
二十六班裏麵有一個176，看起來挺清秀的男生，他叫栗遠琛，因為跟十八班的劉岩是初中同學，所以剛才就一直沒怎麽說話，現在見旁邊球場空了，所以連忙說道。
“栗遠琛是我初中同學，說話那個。”暴脾氣的劉岩走到了陳源身邊後，也收斂了戾氣，拍了拍他的後背，提醒說。
“那行。”陳源接受。
二十六班並非是什麽全員反派，體育生也不都是隱藏的小混混，隻是徐晨跟另外一個開黃腔的男生比較痞，剩下的隻能說在站隊，並沒有真的想在學校打架。
在高中，哪怕是最混的混子，也不敢輕易在學校鬧事。
所以，在雙方都有人勸和的情況，這一場架也算是沒打起來。
“還好。”周芙撫著胸口，緊張的情緒漸漸壓了下去。
老實說，在陳源出現，並將籃球從那麽遠的地方投進去，然後登場替十八班學生出頭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帥得跟漫畫一樣，他簡直就在發光，還幻想了一些比較……兄弟情的橋段。
但真要矛盾激化時，她又知道，現實還是平淡一些的好，不需要那麽多的衝突。
什麽事情，都能夠用‘人情世故’的方式解決，那也沒什麽不好，不是嘛？
“班長你還挺帥的嘛，頗有大將之風。”
見二十六班的人往那邊球場走去，危機解除，何思嬌也鬆了一口氣，走到張超的麵前，笑著稱讚道。
“不打架最好，班主任最煩我們惹事了。”張超解釋道。
“是的，周宇就應該向你學習。”看著那個還盯著對麵，表情一點都沒和緩的周宇，何思嬌試圖緩和空氣的開玩笑。
“那也不是這樣說。”張超搖了搖頭，說道，“周宇也很冷靜，也沒有爆粗口，最開始也是想交流，是那個傻逼不講道理。”
“是嘛，那他挺勇敢的……”
身後的何思嬌正在跟張超消費自己，以往這個時候，周宇肯定要吐槽回去。但現在，他一點兒心情都沒有。
他的記憶，還在徐晨把他們的球扔出界外，然後自己又把他們的球踹飛那裏。
這梁子，無論怎麽樣，周宇都算是與他結下了。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這梁子，我徐晨跟你結了。
兩個人，都有很大的火氣。
而徐晨，還有衝動。
走在後麵的他，突然停下腳步，單手抓起十八班的籃球。然後轉過身，雙手緊緊的握著球，看著周宇，嘲弄的笑著說：“嗯，球還你。”
徐晨青筋暴起的雙手，把球握緊，然後就像是發射炮彈一樣，用腕力將其大力推出，朝著周宇的臉砸去。
傻逼。
周宇知道這逼想幹嘛，所以反應很快，腦袋往一旁側開，非常輕鬆的就躲過了。
但不知為何，還是出現了撞擊的聲響。
同時，還伴隨著一聲熟悉的女孩叫聲。
“嬌嬌你沒事吧？！”
“思嬌……”
周芙跟李優幽連忙圍過去，詢問何思嬌狀況。
看著怔在原地，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所以表情茫然的徐晨。周宇緩緩轉過頭，就看到何思嬌倒在地上……
“不是！你做什麽啊？！”
周芙剛剛生氣的罵完男生，便僵硬的愣在原地。
因為他看見，周宇在何思嬌倒地那一刻，便衝了上去，一腳踹在了徐晨的肚子上。
徐晨痛的叫出來，但沒倒地，所以當即就跟周宇扭打起來……
漸漸的，現場的觀眾越來越多。
“李優幽，快去叫老師！”
張超說完後，便直接上前勸架，在周宇陷入下風的時候，用力推搡著徐晨。
“都勸架啊！愣著幹嘛！”
陳源上前反鎖著徐晨的脖子，並提醒十八班的同學來維持正義。
“哦哦……勸架！”
劉岩是十八班最高的，身體也比較壯，他勸起架來就相當有力量了，一連對著徐晨的背後踹了七八腳。
張超急了，哪有這樣勸架的，小聲提醒：“別用腳別用腳，鎖住他讓周宇打就行了！”
二十六班的男生人均袁紹，反應極慢，等人家全員上陣後，才圍了上去。
“不是！都別看了啊，徐晨要被打死了！”
那個開黃腔說十八班早謝的男生張翰林，帶起頭來，招呼人上去拉偏架。
就這樣，十幾個人圍在一團，把操場上麵的老師們全部都引了過來……
……
“打架的是誰？”
辦公室裏，老莫看著麵前一向是穩重老實，但現在身上全是灰，跟在地上打了滾一樣的張超，嚴肅的問。
“沒人打架啊……”張超搖了搖頭，說。
“是陳源？”老莫問。
張超直接答道：“沒有啊，他在拉架。”
“是劉岩？”
“他拉架的最賣力。”
“是周宇？”
“……不是。”問到周宇時，張超隻是微微停頓，然後便說道，“在拉架。”
“全都在拉架是吧？那到底誰在打架？”
老莫凝視著張超，不知道這種鬼謊話，他是怎麽能夠說出來的。
“……”張超稍作思索後，開口說，“我們班的學生，的確是都在拉架。有沒有一種可能性，是二十六班的，他們自己打起來了？”
“是啊，你們都是聖人，你們普度眾生，你們兼濟天下。”老莫不想多說，擺了擺手，“今天打籃球的學生，一人一篇五百字的檢討，明天交。”
“好。”張超點頭表明知道了，然後又看著老莫，有些擔憂的問道，“那籃球賽的訓練，還要繼續嗎？”
“寫檢討去。”老莫瞥了張超一眼，並沒有正麵回答。
而張超也懂了他是什麽意思，便要退出辦公室。
“叫周宇過來。”老莫說。
“嗯好。”張超已經把自己作為班長能夠做的全幹了，所以這個時候再說什麽，就沒有作用了，相反還會惹老莫煩。
老莫的確很煩。
發生這種事情，已經算是有些嚴重的校園事故了。
但他又不好怎麽樣懲罰。今天他最先問了李優幽，讓她如實回答，然後李優幽就說，是二十六班的搶自己班上學生的籃球場地，然後還霸著不讓他們玩，周宇跟他們理論了幾句，原本沒什麽，但他們班上有個男生用球把何思嬌砸到了，所以大家就打了起來。
而最先動手的那個人，就是周宇。
在老莫思索的時候，臉上有一道劃痕，就像是被狗爪子抓過一樣的周宇走了進來。
“打架了？”
老莫問完之後就意識到自己白問了，以這小孩嘴硬跟狡猾的程度，肯定把‘我是勸架’這種話張口就來。
沒有人比他更懂班上這些男生。
“嗯。”
然而出乎老莫意外的是，周宇直接承認了。
這是他風格嗎？
“原因呢？”老莫又問。
這次，周宇不說話了，低下頭，一副要殺要剮隨你便的樣子。
英雄好漢？
逼我用英雄好漢查英雄好漢，讓你們互相審？
“你不說我也知道。”老莫冷冷說。
周宇嘀咕道：“那您都知道，我就不說了。”
嗯，這下感覺回來了。
這小子是這種性格才對。
“一千字檢討。”老莫對於不同的錯誤，有不同的懲罰標準。
哪怕事出有因，但華夏式的校園，從來不是一個講道理的地方。也需要讓這小子知道，公平正義相比於秩序穩定而言，都是次要。
當然，這是上麵領導的意思。
打架這個錯誤必須糾正，而造成錯誤的原因，也不能夠成為打架的借口。
“行。”周宇點頭，坦然接受。
“還有。”老莫抬起頭，看著這個突然冷靜不少的男生，說，“學校籃球賽你就不參加了，不然會激化矛盾。人選不用管，唐建替你。”
聽到這個，周宇緩緩抬起頭，看著老莫，憋了好一會兒後問：“那徐晨呢？”
“他兩千字檢討，還要在全校麵前批評。”
“我是問，籃球賽他不參加？”
這一問，把老莫說住了。
徐晨跟周宇不一樣，他是體育生，這次比賽，不僅是一次普通的班賽，也關乎到校隊的選拔。而且，作為籃球聯賽常年市八強，遙遠的曾經還奪冠過的體育強校，區裏的領導到時候可能會親臨十一中。
徐晨是校一隊核心，還是副隊長，這次比賽對他而言的用處，比周宇大得多。
學校也是出於這樣的考量，才不禁他的賽。
“老師。”因為心裏憋著一股氣，周宇又忍不了，所以說道，“三千字檢討跟批評我也要。”
“這是什麽好東西嗎？你也要？”
“我要，一視同仁。”
周宇是認真的，從來沒有這麽認真。
一視同仁啊……
這個詞對於老莫這樣的老教師來說，跟屁話沒什麽區別。
因為哪裏都有歧視，哪裏都有偏心，學校甚至更甚。
但是他也不願意接受，所有方麵都是不公的。
所以今天在教導主任那裏跟二十六班班主任交流時，他罕見的生氣了。
“總是你們班的學生在惹事挑事！跟土匪似的，你能不能教好？不行我來！”
那名二十六班的年輕班主任原本還有說有笑，聽到自己這麽說後，然後就開始道歉與承諾。
不然學校不可能給先動手的周宇，漏掉這個全校批評。
畢竟在校方眼中，兩個人的錯並無區別，先動手的周宇甚至問題更大。
“可以啊。”老莫點頭，回答道，“籃球賽你繼續參加，然後換成三千字的檢查。全校批評還要嗎？要的話我去幫你爭取。”
“太……太麻煩的話，就算了吧。”
“不麻煩。”老莫搖了搖頭，輕描淡寫的說，“一句話的事情。”
“老師我求你了，我錯了。”雙手合十，周宇連忙開始求求的騙賴模式，“您放過我吧，就讓我參賽吧，通報也免了……”
“回去吧。”
同樣的，又是沒有明確拒絕。而因為班上同學太懂老莫，所以聽到這個後，嬉皮笑臉的謝過後就出了辦公室。
在他走後，老莫拿出上次考試的排名表，將何思嬌和周宇圈了出來。
出了這種事情，不冒出一點苗頭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倆本來就已經很差了，難道還有互相影響，共同退步的空間嗎？
先考察。
如果出現了這種趨勢，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
“哎，勞資這麽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寫這種逼東西上。”
因為參與了拉架，陳源也要寫這五百字的檢討。
而他，今天還剩下小幾百個單詞沒背。
哎，這逼課上的，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就在這時，周宇從教室外麵走了進來。然後，班上幾個男生一下子就嗨了，但因為是午休時間，隻是小聲嘀咕。
“咋說的咋說的？”
“不會要請家長吧？”
“宇子哥你真猛啊，上去就是開幹，把我人都看傻了。”
“隻能說，犯思嬌者，雖遠必……”
“噓。”見大家聊了起來，張超站起來，提醒說，“午休時間別人還要休息，不要說話。”
就這樣，周宇回到了位上。
然後，直接就轉過頭，生氣的對著陳源說：“媽個雞，三千字啊。”
“……突然感覺我五百字還好。”陳源舒服了一點。
“等到第二輪，我踏馬搞死那個逼東西。”周宇咬牙切齒道。
“怎麽，有方案？”陳源問。
然後，周宇小心翼翼的掏出手機，將屏幕給陳源看。
“臥槽，好好好。”陳源樂了，連忙點頭附和。
“對吧對吧？”
“牛蛙牛蛙。”
“讓我也看看啊……”
周芙實在是好奇的不得了，所以也站起身，把臉湊了過去。
然後，就看到周宇購物車裏的一雙釘子鞋……
“不過你小子今天好裝逼啊。”周宇要不是最後動手了，就是陳源的獨角戲了，所以他相當不理解的問，“怎麽就蒙中的？”
“我三分出手還要蒙？”
“媽的，你那投籃命中率，不是蒙的我吃。”
周宇認可陳源的球技，但老實說，他的技術並沒有那麽細膩，主要是身體素質強。隻論投籃，他的準心甚至比自己還差一點，手氣好的時候，才能做到三分球十中四左右。
如果今天不是蒙的，除非他前麵一年都是在裝。
他要扮豬吃老虎。
不是，有這麽無聊的人嗎？
他不會來真的吧？
目前這逼比自己強的競技項目，也就一個cs：go啊。
“不過陳源今天，真的好帥啊。”
這句突然的誇獎，並非是周芙，而是陳源身後的李優幽。
“過獎過獎。”陳源笑著回應。
“是啊，我覺得沒有哪個女生會覺得不帥的。”周芙也相當認可。
那一刻，就像是正邪雙方大戰，反派過於強勢，主角團一度之間陷入絕境。而這時，一柄飛劍掠過，劈開戰場，在迷霧之中，陳源緩緩登場……
實在是太有安全感了。
“不是，他蒙的啊。”周宇指著自己，連忙邀功，“我的奧特飛踢不帥？”
“帥的帥的。”
周芙笑著說完後，大家逐漸意識到，平常在這個時候，肯定會有更損人發言冒出來的何思嬌，一直沒說話。
從被球砸中後，就一直趴在桌麵上，像是在睡覺一樣。
於是，大家也沒有繼續聊下去。
午休時間，就這樣結束。
下一節課，被換成了體育，所以鈴聲一響，大家就都出教室，下樓去上課了。
嗯，雖然打不過，但練一些殺人技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這般定下目標後，周宇便準備起身，進行訓練。
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啪的一聲，蓋在了他桌麵。
周宇錯愕的愣住，看著一言不發，直接走開的何思嬌，然後再低下頭，望著那枚安靜躺著的創口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