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幹什麽？”老龜警惕道。
“吾乃人皇——此世所有人族之皇，當保萬民平安！類蟹王、泥鰍等妖孽，貪婪無度，吞人噬魂，人皇當為民除害，還天地一個清明，給萬靈一個公道！”
龍女王立在黑龍後背，小臉似乎閃爍聖潔的光芒，一對美麗的紫眸不見半點平日的嫵媚，隻有堅定與大無畏。
老龜不知世上還有賦靈這一神技，不知斬殺邪神對龍女王好處那麽大，此時都有些被唬住了。
“女王陛下，您多慮了，有老夫掌管洛恩河，再沒哪個邪神敢傷害沿岸生靈。”他支吾著說。
“哎，你這話說的......”丹妮搖搖頭，歎息道：“之前泥鰍逞凶，蟹王耍橫，怎不見你出來？反倒是我就要降妖除魔之時，你跑過來勸架。
即便我相信你的為人，不會與邪神沆瀣一氣，但你們有同母之情，難免會心生私情。
不如你來告訴我，那些敗壞洛恩河母親聖母形象的不孝孽神都在哪，我來幫洛恩河母親清理門戶！”
“呃......”老龜雖長了一張枯樹皮似的深綠龜臉，此時也禁不住有些人性化的青紅交加。
“蟹王不一樣，之前數萬年，祂都是洛恩河的王。隻最近萬年，我才從祂手中奪得管理洛恩河水下生靈的權柄。
所以，祂有些不服我管教。母親的其他次級神卻敬重我，也聽命於我。若蟹王算長子，我便是母親的次子。”長角老龜尷尬解釋道。
丹妮卻眼睛一亮，老龜這話裏的意思......
洛恩河中還真有不少半神！
現在疑難差不多解答完畢，要不要卸磨殺驢，先幹掉這個老龜？
不過，河中老人一直是洛恩河萬裏大江中的祥瑞，從不接受血祭，也不翻江倒海地害人，是個少見的善神......
老龜心中莫名一寒，鬼使神差地又說出一個秘密：“龍女王，我之前勸你別殺蟹王，除了顧念數萬年相處的舊情，也是為了你著想。殺蟹王對你有害無益！”
“為什麽？”丹妮按下湧動的念頭，好奇道。
“龍女王，你也是魔法師，有沒有察覺一件事：國王之血有特殊力量？”
“是有這麽回事。”丹妮回道。
“為何沒成為國王之前，他和他後裔的血脈裏沒有力量，隻在凡人中加冕為王，血脈卻發生實質性的變化，或者說，血脈神性化？”老龜又問。
“也許，萬民之信仰引起的變化......你知道原因？”丹妮蹙眉道。
“我不知道。”老龜搖頭，歎道：“我不知其因，卻因為活得久，知道一些已成結果的規律。
這個世界有一種特殊的法則，那種法則能賦予獲得天、地、人認可的生靈一些...神秘力量。
萬民認可的王，有王之血脈。那麽女王你想想，拯救世界的神靈，又有什麽？”
“難道有大氣運，大功德？“丹妮驚疑道。
“唔，氣...運，功...德......”
老龜神色怔然，仔細琢磨這兩個詞，越琢磨心裏越震驚：自己想了幾萬年都沒想明白的事，龍女王隻聽了幾句話，就歸納出如此有深度的答案。
這人與龜的悟性咋這麽大的差距呢？
還有她的實力，才十幾歲的小娃娃——十幾年隻夠自己打個盹的——竟毫發無損地殺掉蟹王......即便是剛“出獄”的蟹王，也該有自己七八成力量啊！
老龜心裏很不是滋味，世界規則變了，變得對人類這個新出現的短壽種越來越友善。
先有瓦雷利亞族的貝勒裏恩三兄弟，又有橫空出世的龍女王。
人族真是......嗯，用龍女王的說法，人族有大氣運啊！
“就是氣運和功德！”
老龜心情複雜歎息一聲，繼續道：“蟹王參加過八千年前的‘喚日儀式’，理論上，對天地人皆有大功德，不能輕易殺害。”
“殺了會怎樣？”丹妮問。
“這個......”老龜又支吾起來，“你也是女王，有人殺掉對你有功勞的臣子，你會怎麽反應？”
“嗬嗬，河中老人，你很有智慧，想法也非常有趣。奈何這個世界因果無常，力強者為王。
善無善報，惡亦無懲。
多少邪神視人類為豬羊，對天地無半分貢獻，照樣長長久久，逍遙幾萬年；又有多少良善之輩，被命運玩弄，被諸神當棋子。”
丹妮感慨萬千，也一下子對河中老人再無半分殺意。
“不一定沒報應，隻是未到報應時。蟹王與鰍王，不就糟了你的報應？”老龜沉聲道。
“也對！”丹妮點點頭，暢快大笑道：“我就是所有邪神的報應！河中老人，說說看，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中，有多少該與蟹王一樣遭報應的？”
“呃......”
這話沒法談下去了，老龜想潛入水中，立即溜走。
“女王陛下，曆經龍王浩劫，母親的次級神百不存一......無論如何，我也會好好約束那幾根獨苗的。”老龜語氣中帶上一絲哀求。
無可奈何啊！
連祂和蟹王一善一惡兩個帶頭大哥，也不是龍女王的對手，剩下的蝦兵蟹連刀鰍都不如......
“百不存一？”丹妮瞠目結舌，大聲咒罵道：“該死的瓦雷利亞人，下手太狠了！”
老龜聞言，突然對女王生出三分好感——之前因為知道龍女王在肛瑪塔裏斯，肛貝勒裏恩，祂便已經對她有了五分好意，否則她叫祂時，祂壓根不會留下，更不會逢問必答，為她講解那麽多上古秘辛。
呃，老龜的思路與龍女王完全不再一個頻道。
老龜以為龍女王憐惜被害生靈；龍女王卻在咒罵前人砍樹，後人無處乘涼。
——幾百個次級神，夠五條龍升天了吧？
丹妮此時的語氣與表情沒有半分勉強，十分真誠，把老龜都感動壞了。
“女王陛下，你看這樣行不行。最近很多尋寶客潛入河底尋你的瓦鋼錠，不如讓我幫你把那些鐵錠運到奴隸灣去，就當為蟹王贖罪，如何？”老龜語氣和善道。
“你個淡水龜，能去大海？”丹妮嘴角抽搐道。
老龜傲然道：“老朽去過遠東玉海，去過西極落日之海，去過南方的夏日之海，也穿過狹海，熬遊北方顫抖海。”
“你該不會......一直在躲瓦雷利亞人吧？”丹妮懷疑道。
老龜之前也說了，蟹王隻是洛恩河的“先王”，老龜才是現在的王。
偏偏瓦雷利亞人隻封鎮了蟹王，卻沒有把老龜燉了。
“呃......”老龜萬分尷尬，老樹皮似的深綠龜臉幾乎要縮入水麵之下。
龍女王還真猜對了，老龜四處遊**並非祂熱愛旅遊，而是在躲避凶殘的瓦雷利亞龍王！
直到四百年前，瓦雷利亞毀於大災變，祂才歡歡喜喜返回故鄉。
不過老龜也並非單純怕死，祂還有一個特殊的任務。
“唉，若非我暗中看護，娜梅莉亞能帶一萬條破船穿過瓦雷利亞人在洛恩河上的封鎖？能橫渡天氣多變的夏日之海，能越過狹海，帶領20萬洛伊拿人去多恩？”老龜苦澀道。
“喔......”
確定老龜是個老司機後，丹妮還是不太放心。
“你也說了，誰見到瓦鋼錠都會動心，你若私吞了我的瓦鋼，以你躲避瓦雷利亞人的手段，往某個深海灣裏一鑽，睡個百八十年，我上哪說理去？”
“龍女王，老朽怎可能是那樣無信之人？”
老龜十分生氣，如夔牛般咆哮出聲，震得周圍水麵波紋**漾，大黑腳下巨石輕輕搖晃。
“事關重大，我不得不謹慎。”丹妮的發絲都在老龜咆哮聲帶起的氣浪中飛揚。
“那算了，就當我之前什麽也沒說。”
老龜憋悶地說了一句，就要往河裏沉。
“別啊，說過話怎麽能不算數呢？”
丹妮趕忙叫住祂，道：“你有沒有什麽押金，可以放在我這裏，等你把鐵錠運到奴隸灣，我再還你。”
“我是在幫你！！”老龜怒氣衝衝強調道。
“那你就幫人幫到底，讓我安心唄！”
丹妮雖有點強人所難，有點無理取鬧，但她也無奈，18噸的瓦鋼，太珍貴了。
如果老龜不能讓她安心，還不如開始就別提要幫助人。
最多她冒點險，安排大黑為九條沼澤龍護航，跑個一兩趟。
“我以洛恩河母親的名義發誓！”老龜鄭重道。
丹妮眸光一閃，點頭道：“也行！”
老龜精通水性，隻用了十分鍾，便找到被蟹王藏入河底地下水道中的十錠瓦鋼。
老龜也很牛掰，沒讓兩個騎士把鐵錠綁在後背，而是張開麵包車大的嘴巴，將十個水桶大的鐵錠一口吞入肚皮。
等大黑與小白運輸另外61塊鐵錠時，大熊與老囧還合力把蟹王的蟹殼撬了開。
露出裏麵烤的焦黑的蟹肉、蟹內髒。
卻是丹妮發現龍炎燒了一個多小時，肉都焦糊，蟹殼卻依舊紅彤彤，沒有軟化。
她想把蟹殼撥了鍛造鎧甲。
老龜千個不願，萬個不樂意地把蟹殼背在後背上，多了一個紅馬甲。
之後老龜又吞下50塊鐵錠，才背著剝離蟹肉的龜殼沉入河底。
嗯，一共七十一塊瓦鋼錠，老龜隻帶走60塊，剩下的十一塊有三塊今晚由兩龍帶走，另外八塊重新找地方藏起來。
忙到黎明時分，東邊的天空泛起一絲靛青，三人兩龍才忙活停當。
然後老囧問丹妮，道：“既然您不信任河中老人，為何還讓祂帶走60塊瓦鋼？”
“爵士，你以為那老龜如何？夷地人有個說法，沒有龜丞相的龍王，就像沒有王冠的國王。”丹妮笑盈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