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兩聲悶響,“銀”甲金披風的兩個閃亮亮的騎士,跳落在褐色土地上,濺起一片嗆人的煙塵。

 所有魔人擠在穀場大的泥土廣場邊緣,畏畏縮縮地跪在地上。

 “誰是鎮長?祭祀?”丹妮踏前一步,朗聲道。

 嗯,這一年來,戰場上大聲指揮和無數次“偉人演講”,她的嗓門到鍛煉出來了。

 “老朽乃黑水鎮祭司,不知您是哪個家族的龍王?”

 第一個出聲的老人小心翼翼爬起身,靠近丹妮五米便不停下腳步,似乎怕驚嚇到來客,又或者忌憚兩條鼻孔噴出一道道白煙的龍?

 丹妮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用標準瓦雷利亞語問:“你們可是瓦雷利亞遺民?”

 “我等的確有瓦雷利亞貴族血脈,但現在......”摸摸自己扭曲在一起的鼻子和嘴,老人悲哀地低下頭。

 “丹妮莉絲·坦格利安,我是一名坦格利安。”丹妮說道。

 “坦格利安?”老人藍色的眼睛閃爍一絲迷惘。

 “大災變前夕,舉家搬離瓦雷利亞的那個坦格利安,伊納·坦格利安的後裔。”丹妮有些尷尬地提醒道。

 坦格利安在維斯特洛牛逼轟轟,堪稱最高貴的王族。

 可在瓦雷利亞連靠近權利中心的資格都沒有,血統甚至不如大部分瓦蘭提斯貴族。

 那些家夥雖沒有龍,卻屬於十四火峰家族的旁支。

 “抱歉,老朽年紀太大......”鬼臉老人也很尷尬。

 後退幾步,對身邊一個三手怪青年吩咐幾句,那人快速向廣場對麵一座二層小樓跑去。

 尷尬與幾百個奇形怪狀的畸形人無言對視一會兒,那個肋下多生了一隻胳膊的青年抱著一大摞子泛黃羊皮卷跑了過來。

 鬼臉老人在羊皮卷中翻找一會兒,才恍然道:“原來是流亡者伊納。”

 丹妮......

 “先祖並非為了躲避法庭審判才自我流放的,‘夢女’丹妮思在夢中預言到瓦雷利亞的毀滅。顯然,她是對的。“她說。

 “也是!”老祭司收起卷軸,歎口氣道:“瓦雷利亞在災變中毀滅,也隻有坦格利安延續至今,可惜,可惜......”

 “可惜什麽?”丹妮好奇問。

 “可惜您並非我們要等的人。”老人道。

 “你們是誰,在等誰?”

 “長夏之地所有被詛咒的瓦雷利亞人,都在等待一位能打破牢籠的高貴龍王。”

 這話丹妮便不愛聽了,咱不夠高貴?

 而且你們以為世界上有很多龍嗎?

 “為何我不行?牢籠又是什麽,我記得長夏之地可以自由進出呀?”

 鬼臉老人察言觀色,解釋道:“龍王大人,並非老朽故意侮辱您。事實上,作為一名龍王,放在瓦雷利亞時代,您也是最受人尊敬的那批人中的一位。

 但坦格利安家族的血脈不夠純粹,不夠高貴......唉,我也不知如何解釋,要不,您去奧羅斯找大祭司閣下吧。

 她一定很高興看到您,和您的龍,也能告訴您牢籠之事。”

 “奧羅斯還存在?”巴利斯坦第一次出言發問。

 鬼臉老人看看他身後威猛雄壯的黑龍,問:“龍王大人,您也來自坦格利安家族?”

 搶在白騎士說話前,丹妮模棱兩可道:“他是我家的騎士。”

 “唉,你們坦格利安還真是興旺發達。”老人神色複雜感慨一句,解釋道:“奧羅斯距離第一主峰很近,卻幸運地保存下來。

 這幾百年來,我們......你看到我們的樣子了。

 都是詛咒造成的。

 為了打破詛咒,大祭司想了一個法子,根據出生嬰兒被詛咒程度,將族人分散到城外距離不同的荒野。”

 說到這,他向身後一位脖子上長了雙顆頭的婦人招招手。

 “大人。”婦人從人群走出來後,丹妮才發現她抱著一個嬰兒。

 老人揭開蓋在嬰兒身上的褐色獸皮,露出一個胡亂蹬腿的白胖男孩.....

 呃,錯了,是個女娃。

 中間那條不是唧唧,而是一條肉色尾巴。

 “受到詛咒程度越少的人,未來生活的地方距離奧羅斯越近。”老人可怖醜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嗬嗬嗬,小娜隻多了一條小尾巴,可以住在奧羅斯城,她的孩子也許能擺脫詛咒。”

 丹妮若有所思,有些明白世人謠傳的惡魔來自何方了。

 都是被驅趕出村鎮的最畸形怪胎。

 “瑪塔裏斯是個什麽狀態?他們那兒還可以與外界自由交流,奧羅斯卻非常封閉。”

 “瑪塔裏斯?我不清楚。”

 之後丹妮又問了幾個與大災變有關的問題,祭祀支支吾吾,一邊說還一邊翻那些羊皮卷,多數時候直接說“不知道”。

 發現這個老頭如此學識淺薄,丹妮有些失望,留下十罐頭白糖和兩包東方香料,在老頭一疊聲的感謝聲中騎龍離開了。

 奧羅斯與瑪塔裏斯之間這條筆直的石道太過鮮明,北麵為瑪塔裏斯,南端是奧羅斯,即便瞎子都不會迷路。

 又越過四五個村落,前方一座黯黑城市突兀地出現在平原上。

 高聳入雲的無頂通天塔在一眾石頭建築中鶴立雞群,它屬於瓦雷利亞龍王,巨龍可以直接降落在黑塔頂部平台。

 與瓦雷利亞一樣,奧羅斯沒有城牆,黑色石頭砌成的塔樓、貨倉、街道、花園、廣場......肆無忌憚向四麵八方鋪開,充滿張揚的活力與霸氣。

 此時霸氣還殘留幾分,活力卻幾乎沒剩下多少。

 直徑超過十公裏的城市,大半建築隻剩殘垣斷壁。

 街道淩亂不堪,角落堆滿亂石、糞便、不知名動物骨骼;高大塔樓的牆皮脫落,斑駁醜陋;曾經在炎熱夏日為市民提供陣陣清涼噴泉已經幹涸,噴口鏽跡斑斑,出水管道淤泥堵塞;爛漫鮮活的城市花園失去全部色彩,隻剩一片灰綠雜草,間或有幾隻或缺鼻子少耳朵,或多出一個鼻孔、一個腦袋的山羊咩咩叫著啃食草莖;幾個灰衣怪胎趕著牛車從市政廳前方走過,車軲轆嘎吱嘎吱,在超過五萬平的廣場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這是一座深埋墳墓400年的鬼城!

 ——雖然城中市民的畸形程度都非常低。

 “給奧羅斯人打個招呼。”

 “嘶嘎——”

 “嘶嘎——”

 刀片磨玻璃般粗糲的龍吼聲在城市中央響起,時不時還有細小龍炎從鼻腔噴出。

 “龍?”

 “巨龍,真的是巨龍!”

 “有巨龍來啦!龍王來啦!”

 不過盞茶功夫,下方城市已經......呃,算不得沸反盈天,與龐大的奧羅斯相比,街道、陽台、廣場、天台上的市民太少太少。

 丹妮都懷疑這裏是否有五千人。

 “嘭、嘭、嘭、嘭......”

 大概一刻鍾後,中央150米高的通天塔頂端,燃起十四根手臂粗的牛脂火炬,這是一個信號,歡迎龍王駕臨的邀請信。

 丹妮還看到天頂平台中央站著幾位黑色鬥篷人。

 黑絲鬥篷後麵用金線繡一副十四火峰圖,有龍群在火峰上翱翔。

 “走,去見見那位大祭司。”她招呼一聲,帶著兩龍俯衝下去。

 “嘩啦嘩啦......”

 一白一黑兩條龍撲扇著翅膀,帶起的狂風讓鬥篷人衣袂翻飛。

 “歡迎,兩位龍王殿下。”清脆悅耳的女聲從中間那位鬥篷人身上傳出。

 這是位年輕的女孩。

 “咚、咚!”鐵靴落地帶起沉悶聲響。

 丹妮摘下桶狀頭盔,露出滿頭銀金發絲和有著紫羅蘭眼眸的精致麵孔。

 ——真是一位瓦雷利亞龍王。

 附近所有奧羅斯人同時想到。

 “我是伊納·坦格利安的後人,丹妮莉絲。”丹妮又指著身後高大鐵罐頭,“他是我的守護騎士,巴利斯坦。”

 “原來是維斯特洛公主。”女孩揭開自己的兜帽,一張不輸於丹妮的絕美容顏,讓暗淡的天空都明亮了起來。

 “我是奧羅斯的城主,同時兼任大祭司,傑妮·貝勒裏斯。”

 銀絲一般的秀發披散肩頭,一枚龍形紅水晶發卡將長長的劉海固定在腦後,飽滿光潔的額頭直接展現在人前。

 這女孩似乎沒有一絲瑕疵。

 丹妮帶著欣賞的目光從女孩身上掃過,笑著鞠了一躬,道:“沒想到祭祀閣下是一位貝勒裏斯,失敬失敬!”

 巴利斯坦被她的舉動驚了一下,卻也連忙跟著女王行騎士禮。

 奴隸灣女王也必須向貝勒裏斯行禮,因為貝勒裏斯便是第一峰主,瓦雷利亞真正的王族。

 就像在三國時期遇到劉備,無論曹操、袁紹內心怎麽想,都得給他基本的禮遇。

 “大祭司,你知道坦格利安統一了維斯特洛?難道有外人來過這裏?”丹妮好奇道。

 “嗯,我們與北方的瑪塔裏斯有聯係。”

 “原來如此。”丹妮歎息一聲,道:“坦格利安王朝滅亡快16年了,統治維斯特洛的君王另有其人。”

 “我知道。但你有龍,有無垢者,有無數願意為你而戰的士兵,早晚能奪回屬於你的鐵王座。”傑妮笑著道。

 丹妮心中一沉,看來她猜錯了,奧羅斯壓根不是一座封閉的城市。

 這下便有些麻煩了。

 並非同大家同是瓦雷利亞貴族,便可以和睦共處、相親相愛。

 現在叫囂著要殺死‘惡龍之母’的人中,超過三成擁有高貴瓦雷利亞龍王血脈,另外四成雖為混血,其祖先卻是最正統的瓦雷利亞貴族。

 剩下三成才屬於這四百年新發跡的商人、領主,和異邦國王。

 奧羅斯也許就像瑪塔裏斯,像瓦蘭提斯,對她這個唯一龍王沒半分親近感。

 甚至憎恨、仇視她這個規則破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