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須瓷腦子裏一片空白, 耳邊時不時發出那種老舊電視卡頓的聲音。

吵鬧得難受。

眉毛緊緊蹙著,額頭上滲出些冷汗。

幾乎要被直接壓垮之時,耳邊的風聲突然放慢了起來,似乎是突然靜止了起來。

樹葉停止了下落、河流也不再繼續流淌, 宛若被定格了一樣。

白須瓷覺得頭腦發漲, 很是不清醒地躺在地上, 手無意識地張合著,想要抓住點什麽。

“梵、梵越……”一聲細微的呼喊。

身後有靈力在波動,最終把人給包裹了起來。

白須瓷根本支撐不住身子, 即便是被“扶”了起來,頭也微微低垂著。

有些受不住。

睫毛顫了下,緩慢地睜開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天地變幻流轉, 耳邊重新傳來了聲響。

風聲、河流聲、以及細碎的說話聲……

白須瓷在意識回籠的第一秒, 就直接仰頭看向了天空,呼吸十分急促。

眼神帶著凜冽的攻擊性, 整個人都像是長滿了刺, 垂著的指尖沾了點泥土。

但是天空中什麽也沒有, 隻是晴空萬裏、甚至連雲都看不見,隻不過是有幾個大雁飛了過去。

白須瓷心髒跳得很快,有種莫名的不安。

直覺告訴他“天道”好像已經離開了, 並且可能再也不會回來,因為劇情好像是……

白須瓷突然瞳孔放大, 直接扭頭看了過去, 呼吸頻率加速。

“人呢?人呢……”有幾分慌張的聲音。

白須瓷覺得不對勁, 宛若不知道痛覺地咬著自己的唇瓣, 滲出來絲絲血跡。

麵前根本就沒有熟悉的玄色身影, 隻是空****一片,什麽也沒留。

白須瓷雙手撐著地,覺得呼吸愈發難受,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的消極情緒,氣若遊絲。

天道,不會騙人。

劇情走完了,就是走完了。

梵越不是說……不騙他的嗎?

白須瓷覺得腦子嗡鳴震震,想不通,也不想去理解。

眼角滲出些淚,但還是抬手胡亂抓了抓,擦掉了。

他還以為自己前些天那麽理智是成熟了呢,原來根本就是假的……做不到。

白須瓷跪坐在地上,整個人失心落魄,肩膀都塌進去一小塊,像是被“丟”下了一樣。

“欸,你……”身後傳來一個腳步聲,蕭雲翊想要俯身查看一下。

但是就在這時,突然感覺腹部遭受重擊,被迫往後退開,一連撤了好幾米。

蕭雲翊仰頭看了過去,才發現出手的是白須瓷,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有修為了?”

上次撿到他的時候不是半死不活的?現如今怎麽會如此厲害?

可是……修為如此高深的話,為何不去幫他那魔頭來殺自己。

對方都死了,再來打他?

蕭雲翊覺得不是很好理解,抬手拍了拍自己道袍上的血漬,抬眼看了過去。

有種古怪的神色。

“你現在是要殺了我嗎?”眉眼冷淡了一個度。

白須瓷抬眼看了過去,臉上有幾道淚痕,麵無表情,然後抬手襲了過去。

重新給出一擊。

蕭雲翊本就耗費了很多靈力,現在被這麽“趁人之危”,自然是半分迎擊不得。

而是再度地口吐鮮血。

並且他自己明確的知道,這回大抵是不可以重新來過了。

心沉了沉。

不過又覺得可笑,他倒是從來沒有料想過自己會落得這個局麵。

蕭雲翊想了一想,微微側目,看向了白須瓷,神色很是坦然。

“哐當——”

本命劍被丟到了一旁得石頭上,發出點聲響。

“罷了,你想殺就殺吧,反正我也沒什麽活著的欲望,已經重來一次了,大抵是活夠了。”蕭雲翊直接開口說道,並且說完之後,心裏頓時寬敞了許多。

這次,再也沒有惱人的雷了。

掀了掀眼皮,頭發垂了幾縷,微微飛揚著,蕭雲翊凝視著白須瓷,似乎是在等待著。

但是沒有等來最後的致命一擊。

而是一句冷淡的話。

“時間恰好到了而已,殺你不是一時興起的事,隻是現在需要做而已。”白須瓷眼圈還紅著,提著梵越給他的劍,往前走了幾步。

直接用靈力壓住了對方,把劍架在了對方脖子上。

“你殺了梵越?”白須瓷歪了歪腦袋,質問道。

蕭雲翊覺得這不是廢話,對方都魂飛魄散了,人影都不見了,現在來問他?

“當然。”語氣很是坦然。

良久——

“我不信。”白須瓷的聲音很涼。

手中圍繞著瑩潤的靈力,直接驅動著手往前動作,劍直接揚起,往下——

頓在了半空中。

白須瓷眼睛轉了一下,想起了什麽。

然後微微俯下身來,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還不能殺了你。”

說完這話後,蕭雲翊就被帶走了,被扯著走了。

“……”

到底有完沒完。

蕭雲翊覺得很是煩躁,現在的走向完全不對,這兔子要把自己帶到哪裏去?

不就是死個道侶?殺了自己解解恨也就夠了。

現在又是要哪樣。

白須瓷直接把靈力幻化成了個鏈條,拴著後麵的“主角”往前走,眼神渾渾噩噩的。

也就維持了一段時間的鎮定自若,等到自己往前走的時候,還是淚眼模糊的。

身子晃晃悠悠地,一步一步地下山。

他找不到梵越,也沒辦法通心聲,一切都斷掉了。

但是白須瓷腦子還沒差到一定程度,明明還有死契的……那自己還沒掛。

應該還沒事。

不過梵越告訴他隻能在三刻鍾後出手,其餘都要“看著”。

可是現在早就過了……

白須瓷雖然覺得很傷心很傷心,但是還是勉強穩住了情緒,梵越跟他說過的……要一個月。

就一個月的。

白須瓷一遍給自己加心理暗示,一邊深呼吸。

沒事,沒事。

身後的鏈條被重重一扯,蕭雲翊一下子歪了過來,堪堪沒撞到旁邊的樹。

“……”

蕭雲翊抿了抿唇,抬眼看了下手中幻化成的銀鏈條,表情複歸於平靜。

轉而看向了前麵的某隻。

又鬆開手了。

跟著向前走了,臉上沒什麽在意的情緒。

終於走到了——

白須瓷抬眼看了下前麵,一片雜草,看著就荒無人煙的地方。

抬手揮了下,幾乎是瞬間,麵前出現了一個山洞。

白須瓷扯著人往裏麵走了進去,表情淡淡的,依舊情緒低落。

蕭雲翊微微擰了下眉,四處打量了一下,有些不懂現在的情況。

“小兔子,你到底帶我來——”

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喉嚨被什麽勒住了,氣息一下子阻斷了,隻能發出點氣聲。

白須瓷轉身看了過來,抬手把人封到了前麵的玄天鏈中,鎖住了對方的胳膊和腳腕,發出些叮叮當當的聲音。

“你要幹什麽?!”

蕭雲翊臉色終於不能平靜下來了,他雖然靈力被削弱了九成左右,但也隻是想著一死了之。

暫且還做好要被這麽一個小妖“折磨”的準備。

白須瓷抬眼看了過去,並沒有什麽言語。

“不幹什麽。”

山洞是之前自己央求梵越帶他來的,因為那天知道自己的手鐲是玄天鏈做的後實在心疼,想要來看看梵越被封印的地方。

陰冷、昏暗、潮濕。

就在這種地方。

白須瓷有時候真的覺得可笑,原來周遭的環境真的隻是圍著蕭雲翊轉的,梵越這樣的背景板被草草地“安放”了幾百年。

他這樣的外來異種,甚至不能在天道麵前擊殺“主角”,因為把激怒天道,從而自己先被“抹殺”。

一通亂七八糟的規則,撐起來了這麽個錯亂的世界。

“你別在我這裏裝老好人。”白須瓷陳述道,眼睛裏沒什麽光亮,隻是垂著。

“救我的是蕭雲鶴,與你蕭雲翊有什麽關係,三番五次想殺我的不是你麽?”反問道。

白須瓷覺得有些無趣,蹲下身子從地上拿出來一個樹枝,畫了畫圈圈。

似乎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蕭雲翊聽到這話後身子微微僵硬,然後以一個訝異的眼神看了過來。

“劇情走完了,你這主角應該也沒用了。”白須瓷的聲音略帶遺憾,然後直視了過來。

“我直接殺了你,倒是給了你痛快,這麽想利用我啊?”

白須瓷慢慢地站起身來,看向蕭雲翊那邊,直接反問道。

對麵的人並沒有否認,石壁上凝出來的水珠慢慢往下落,劃過一道道水痕……

“梵越不會死,你有些自視甚高。”白須瓷一字一句地說道。

然後轉身走了出去,直接合上了那扇石門。

等到周遭終於安靜的時候,林子裏的那個白色身影再也裝不下去了,最後還是稀裏嘩啦地哭了起來。

抽抽嗒嗒的。

一邊哭,一邊拽下了身側通體渾黑的鱗片。

隨手扔到了後麵的草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