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遙川一起玩兒了一路的消除遊戲後, 車子總算停在了一所私立醫院的門前。
私立醫院所處郊區，周邊建築不多，身後是被籠罩在雲霧裏的層層疊疊的山脈, 環境十分不錯，星際時代交通也很便利, 來來往往的人卻寥寥可數, 這讓棠鯉覺得有些奇怪，畢竟醫院這種地方應當是為了利民建造的, 這裏反倒不像是什麽醫院, 而像是個僻靜的療養院。
門口站著兩個鮫人和一個人類，像是在等他們。
人類是方北, 昨晚他們才剛見過一麵，鮫人中的一個是阮眠，另一個穿著一身白大褂, 棠鯉雖然不認識, 但總感覺有些麵熟。
似是為了印證棠鯉的猜想, 沈遙川介紹道：“蕭叢，阮眠的室友, 軍校醫科生, 醫院是他開的，方北老師, 昨晚送水果過來的。”
係統沒忍住道：【好家夥, 以前的幼兒園同學都自己開醫院成為院長了, 宿主您可爭點氣，說起來您小的時候可是他們當中的孩子王呢！】
棠鯉：“……”
他之前在光腦上查過蕭叢的資料, 知道他學了醫, 也一直在做慈善事業, 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開始陸續接手家裏的產業了，開一所私立醫院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沈遙川將地點選擇在蕭叢的醫院估計也是為了保密性。
不過確實……昔日的好友都成了十分厲害的人物，他是得爭點氣了。
阮眠也興致衝衝地牽著棠鯉的胳膊向蕭叢介紹道：“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小錦鯉，那個預售款遊戲倉就是他給我抽中的。”
說罷，將摸過棠鯉的手在他身上蹭了一下，“蹭蹭好運。”
蕭叢毫不在意阮眠的幼稚行為，嘴角掛著溫和的微笑，朝棠鯉點了點頭，顯然阮眠早就已經向自己介紹過他了。
蕭叢以前就是溫吞寡言的柔軟性子，看樣子現在也沒有太大的變化。
棠鯉也朝他點了點頭，和蕭叢這種性格的人相處順其自然就好。
方北倒是一直沒有說話，可眼神卻止不住地在棠鯉和沈遙川脖子上若隱若現的創可貼上逡巡，眼底的八卦之魂就快要藏不住了。
他認識沈遙川這麽久可從沒見他貼過什麽創可貼，他是SSS級精神力，身體素質好得沒話講，受了小傷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受了大傷一點創可貼也起不了什麽作用，所以這片創可貼十有八.九不是為了處理傷口，而是……為了遮掩什麽。
阮眠說這個人是沈遙川帶回來的，什麽也沒解釋，他也不清楚來曆，隻說是讓他帶他參觀一下學校順帶著測一下精神力，結果倆人直接走了，還將鮫族的小太子丟給了他。
他直覺這個人和沈遙川的關係肯定不一般，畢竟昨晚兩人的相處模式實在是太曖.昧了，也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沈遙川毫不在意方北的打量，畢竟他貼這片創可貼的目的就是幫笨蛋小魚宣示主權。
笨蛋小魚也不知道找個顯眼的地方咬，也不知道咬重一點，留下的那點痕跡不僅輕，還被衣服給遮住了，他早上起來幾乎把衣櫃給翻遍了，都找不到能露出這枚吻痕的上衣來，就隻能出此下策了。
真是條笨蛋小魚。
三人沒在醫院門口多作寒暄，打了個照麵後便直接朝醫院走了進去。
“怎麽樣，新發型不錯吧？昨天一直弄到了下午三四點，瀟瀟都等睡著了。”
“今晚一起去打火鍋，正巧今天降溫，吃火鍋比較爽，本來昨天就想請你吃飯的，結果你們把我給丟下了。”
“小蟲醫生也一起啊。”
阮眠一直絮絮叨叨的。
蕭叢聽罷睨了他一眼，也沒計較他的稱呼問題，繼續和沈遙川談起了正事：“醫生已經在路上了，大概中午到。”
沈遙川聽罷點了點頭。
畢竟是昨天臨時聯係的蕭叢和那個醫生，能今天中午趕過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倒是讓棠鯉又想起了一些以前在幼兒園的日子。
蕭叢還曾因為“小蟲”這個稱呼哭過呢，現在倒像是坦然接受了。
蕭叢小蟲，小蟲醫生……確實是個可愛的稱呼。
因為要等醫生的緣故，蕭叢輕車熟路地帶著他們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門剛被推開，裏麵便傳來了喵喵的叫聲。
裏麵光線很亮，棠鯉雖然眼前有些模糊，但還是看見了一個大造景缸裏遊動著的小隻不同顏色的貓貓水母的身影。
應當是蕭叢養的貓貓水母。
係統說道：【這些貓貓水母好像都帶點殘疾，但是都做過手術的樣子，有的裝了假肢，十分靈活】
棠鯉看不太清楚，但造景缸就貼著門口那邊的牆，與他距離得很近，棠鯉便直接走到缸前瞅了幾眼。
確實如係統所說的那樣，這些都是進行手術之後恢複自由行動的貓貓水母，給這些小家夥進行手術的難度難以想象，但蕭叢真的做到了。
“咪？”其中一隻貓貓水母朝棠鯉吐了個泡泡，小鰭遊得飛快，將臉貼上了造景缸的玻璃內壁，好奇地打量著他，身後的小尾巴搖來搖去，倒是不太像貓，反而像小狗了。
“可愛吧，這些可都是小蟲醫生的寶貝。”阮眠也跟了過來。
“很可愛。”棠鯉點點頭，抬起手逗了逗這隻貓貓水母。
阮眠又碎碎念了起來：“要是橘子在就好了，會飛的貓貓水母聽說過沒？就是有點凶，不讓人抱，除了沈老大其他人都不讓碰。”
說到橘子的時候阮眠聲音不自覺放小了一些，雖然橘子經常跟在沈遙川身邊在校園裏溜達，還讓學校裏的那群流浪貓對它為首是瞻，但……橘子是糖糖養的貓貓水母，有些回憶是不能被觸碰的。
棠鯉手指微動，缸內的這隻貓貓水母隨著他的手指小鰭快速擺動，往上移了過去。
橘子……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呢，那可是他的貓貓水母，過段時間就能見到它了，不知道它還記不記得自己，會不會像對待別人那樣也不讓他碰。
棠鯉沒再回阮眠這句話，而是敷衍般輕嗯了一聲，笑著又逗了逗這隻將臉貼上玻璃內壁向自己打招呼的貓貓水母，然後似是玩兒盡興了般直起身子朝沈遙川的方向走了過去。
沈遙川正與方北坐在沙發上聊著什麽，棠鯉偷聽見了方北對自己身份的試探。
沈遙川卻沒有正麵回應方北，隻是說打算給他辦理下學期的入學手續。
見從沈遙川這裏套不出什麽話，方北目光落到了朝著這邊走來的棠鯉身上，換了個對象繼續套話：“小棠啊，昨晚菠蘿蜜吃了嗎？味道怎麽樣？”
棠鯉愣了一下，還是乖乖道：“吃了，很好吃，很甜。”
方北：“打算來軍校學什麽方麵的專業？要不要來方老師這兒一起搞農植？天天有好吃的。”
這小棠看起來就是那種很乖很斯文的類型，必不可能跟在沈遙川這暴力輸出後麵一起幹架。
他倒也不是想挖沈遙川的牆腳，隻是開個玩笑想要看看他們的反應罷了。
棠鯉在沈遙川身邊坐下，看起來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讓方北噎了一下：“我聽沈先生的。”
“在外麵事事以沈先生為準。”——《如何取悅沈先生》
當然，他說這句話也不是為了討沈遙川開心，反而是想拉沈遙川當擋箭牌罷了，他可不想應付這個臉上寫滿了“八卦”二字的方北。
方北：“……”
他想到過棠鯉會不好意思地拒絕自己，或者禮貌詢問自己關於農植的信息，卻唯獨沒想過他會說出這句話。
沈遙川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炫耀意味的笑容，看起來十分欠揍，說的話也十分欠揍：“我的人我會安排好，就不勞方老師費心了。”
方北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這兩人沒一腿他第一個不信。
就是他越來越好奇了，這個小棠究竟有什麽魔力……竟然能把沈遙川這人搞到手。
當初他和沈遙川一起在軍校讀書的時候，追沈遙川的男男女女可不少，還有不少人請他幫忙轉交情書禮物給沈遙川，沈遙川卻從來不曾看過那些人一眼，雖然禮貌，但足夠冷漠疏離，也足夠叫人知難而退。
這個小棠肯定不是什麽普通人。
沒事，一個菠蘿蜜套不出來那就換些其他果蔬，反正兩人就住在他樓上，他們來日方長……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被人猛地推了開來。
是一個護士打扮的姑娘，聲音十分急切，顯然是飛奔過來的，說話間止不住地喘氣：“蕭醫生，一個病人工作的時候身體被鋼筋貫穿，身體裏麵還紮入了不少其他尖銳的碎核金屬，體積極小，極難處理，沒有醫院收他，他的生命力和精神力都在急劇下降，就快撐不住了，正在送入手術室，治愈類精神力的醫生阿雯已經去通知了，您快過去，這個手術隻有您能接了……”
說完護士才扶著門框好好喘了幾口氣。
蕭叢二話不說直接起身，直直奔向手術室，甚至來不及與辦公室的他們打上一聲招呼，原本還在與他嘮嗑的阮眠都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消失在辦公室了。
幾人也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沉默了下來，隻留下了造景缸裏幾隻貓貓水母的叫聲，它們似是察覺到了什麽不對勁，變得有些焦躁起來，可惜蕭叢已經離開了。
阮眠來到了方北身邊坐下，與沈遙川和棠鯉麵對著麵。
醫院這種地方總是免不了發生一些不幸的事情，氣氛也總是十分低沉。
不幸……
“我過去的話，能給那個人帶來好運嗎？”棠鯉突然問。
係統：【僅僅隻是過去的話應該還不夠，畢竟好運buff沒有那麽容易感染，如果您用自己的靈力對他進行治療的話……說不定會起很大的作用】
係統：【但這樣的話，您就等同於直接掉馬了】
棠鯉沉默了。
係統說得很有道理。
如果他僅僅隻是測出SSS級治愈類精神力，那他還可以假裝不知情的樣子拖延時間，畢竟一個成年人類和一條人魚幼崽是很難聯係在一起的。
但他遊刃有餘地使用自己的SSS級精神力就完全不一樣了，在這之前他所撒下的所有謊言都將不攻自破。
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不就是幻化出雙.腿，治愈更多的生命體嗎？
SSS級治愈類精神力加上他的錦鯉體質，醫院不就是最需要他的地方之一嗎？
蕭叢和其他醫生能夠治好那個病人最好，如果不行……那他不就違背了自己的初衷，因為自己的私欲見死不救了嗎？
為了繼續捂住自己的馬甲，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體死在自己身邊，他卻一點行動都沒有，這樣的他自己都討厭，又怎麽敢奢求沈遙川的喜歡。
係統十分感動，自己這一席引導性的話竟然沒有被主係統屏蔽。
傻宿主，人家早就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別再演什麽戲了，趁早和他講清楚趁早happy ending吧，它這個追劇的都快等急死了。
就在這時，沈遙川的電話突然響起。
是蕭叢。
“沈老師，聯係一下治愈係的老師，你手穩，也過來幫我一下。”
手術中的蕭叢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沉著而冷靜。
沈遙川當即起身，一邊撥通電話一邊朝門口走去，棠鯉見狀趕緊跟了上去，方北和阮眠也沒落下，幾人一起朝著蕭叢的手術室走去。
在阮眠的小聲解釋下棠鯉得知——蕭叢的醫院倒不是經常會遇到這樣的情況，隻是一旦遇到了，多半就是十分嚴重了。
他建立這所醫院的初衷是為了能在自己熟悉的環境下進行手術，這裏也相當於他的一個大的問診室，他年紀不大但是天賦技術很好，很多別的醫生處理不來的情況他卻能夠完美解決，一旦有病人從別的醫院轉到他這裏，多半都不是太妙的情況。
醫者仁心，轉到蕭叢這兒的病人以及家屬都知道病人其實已經被下死亡判決書了，隻是蕭叢有可能會在死神那裏將人拉回來罷了，就算手術失敗了也沒有人會埋怨蕭叢以及這裏的其他醫生，蕭叢的手術也不是百分百順利，他也曾經曆過無能為力的痛苦，好在他從未收到過任何來自於道德層麵的批判，相反的，有的病人家屬甚至會來安撫他，感謝他盡力了，這也是支撐蕭叢繼續接收這類病人的原因。
聽完阮眠的這一席話，棠鯉嘴唇微抿，在沈遙川走進手術室準備關上門的那一瞬間突然快速衝了過去伸手想要抵住門縫。
沈遙川比他的反應更快，合上的門根本沒碰到他的手就被沈遙川給“攔住”了。
不待沈遙川反應棠鯉便仰著頭說道：“我幫你們。”
說完又想起什麽，趕緊補充道：“我是……”SSS級治愈類精神力。
棠鯉話還沒說完手便被沈遙川給握住，緊接著被他給拉了進去。
“好。”
棠鯉還有些懵，沈遙川卻已經將一套新的手術服遞給了他，並在他的輔助下快速穿上了這套衣服，全程棠鯉都覺得自己像是一隻提線木偶似的，已經沒有辦法再思考了，隻想著完成自己的任務。
沈遙川牽起他的手：“走吧。”
他想過很多種小魚可能會主動在自己麵前掉馬的情況，比如喝醉酒不小心叫他哥哥，比如橘子回來之後將他認出，比如他假裝受傷嚴重引誘小魚對他進行治療，卻唯獨沒有想到竟然會在今天這裏掉馬。
不愧是他的小魚。
蕭叢和其他醫生護士以及病人在裏麵的房間。
蕭叢聽到沈遙川他們的動靜後也沒有將自己的視線移開病人分毫，拿著醫用器械的手不慌不亂。
這個病人體內的碎核金屬實在是太多了，他已經盡力在不傷害到病人器官的前提下去挑，可病人的精神力已經快要撐不住了，他們的治愈類精神力的醫生們也用盡了全力，卻依舊沒能讓他的情況好轉多少，他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嚴重。
他們需要一個更強大的治愈類精神力者來為這場手術“續航”，但他知道，希望已經十分渺茫了。
就在精神力活躍儀器的指標波動下降即將在闕值旁跳動的時候，一雙手突然伸了過來，強大而又溫柔的靈力快速經過病人的身體，甚至流動到了他與病人身體相觸的手上。
蕭叢快速瞅了他們一眼，驚愕了一瞬：“你們……”
沈遙川正站在棠鯉身邊。
“他，治愈類精神力者，我。”
“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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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上的電子牌子顯示正在手術中。
阮眠在外麵轉了好幾圈兒，看起來比坐在他們另一邊的椅子上的病人家屬還要著急，方北實在是要被轉暈了，趕緊帶著他離開了這裏，重新回去了蕭叢的辦公室。
“咪嗚。”聽見有人進門的動靜，造景缸內的貓貓水母頓時朝著他們的方向遊了過來，小聲叫著，在發現不是蕭叢回來了之後又蔫兒吧唧地落到了假山上麵。
“小錦鯉怎麽也跟著進去了？”阮眠終於憋不住了。
方才手術室外麵有病人家屬，他不敢說這些話，怕給裏麵惹麻煩，畢竟讓不相幹的人去情況嚴峻的手術室簡直就是胡來。
“你不是說他是小錦鯉嗎？給人家帶好運去了唄。”方北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樣子。
阮眠原本急得不行，在看見方北這副氣定神閑的樣子之後突然反應了過來，“您就別和我開玩笑了，您是不是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東西？”
方北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是第一次見那個小錦鯉，也不知道任何關於他的信息，甚至沒有你和他接觸的時間長。”
阮眠：“那您……”
“你知道沈老師以前受過很嚴重的傷吧？幾乎等同於沒救的程度，精神力暴動得沒人敢接近他。”方北走到門口將辦公室的門緊緊關上。
阮眠點點頭。
這在藍星也不是什麽秘密了。
方北又問：“那你知道是誰將他治愈好的嗎？”
阮眠搖頭：“眾說紛紜，問過我爸媽舅舅他們，他們也說不知道，讓我不要好奇這些事情。”
十八年間關於沈遙川痊愈的猜測很多，沈遙川一樣都沒有出來證實過，漸漸的也什麽沒人去探究了，隻是偶爾被提起的時候可能會引發一些熱議。
“十八年前，傳聞沈老師有個治愈類精神力特別厲害的地下情.人。”方北沒有直接蓋棺定論，僅僅隻是將這件事情拋了出去。
阮眠不是笨蛋，聽完這句話後便明白了過來。
沈遙川不可能帶無關人員進手術室那種地方，除非他帶的這個人就是治愈類精神力者。
“……小錦鯉難道就是那個地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