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喬雅也知道,結果都已經不言而喻了,她問出來也是多餘的。

晴晴不會回來了。

倘若能夠回來,宮慕深也不會悲痛得一夜白了頭。

她問,也隻是一種不由自主的本能反應,或者說心裏還殘存著希望,希望宮慕深說出不一樣的答案。

白發盡染的宮慕深,看也不看喬雅一眼,隻是悲傷地望著遠方。

同時用力地將喬雅推離自己的身邊,哪怕喬雅因為他的推搡向後倒退了好幾步,差一點跌倒,他也沒有絲毫憐惜。

其實宮慕深心裏也知道,晴晴找不回來了,他之所以去找,是因為心中不甘,也是為了盡他所能。

他若就此不找,良心不安,此生難安。

所以他的眼神,其實是絕望的。

他悲涼地說,“喬雅女士,你滾吧,滾得遠遠的,永遠都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語罷,宮慕深抬步向城堡走去。

喬雅怔怔地站在原地,當宮慕深走遠,她一把抓住了他的屬下,“告訴我,晴晴她怎麽了?”

屬下歎息著道,“夫人,晴晴小姐被國際人販子集團帶走了,生死未知,這輩子都不大可能找回來了。”

“轟”的一聲,喬雅腦中一片空白,瞬間跌坐在了草地上。

然而沒有人可憐她,也沒有人上前攙扶她。

所有人都冷漠地從她身邊走過,跟著宮慕深進入了城堡。

那隻小團子有多漂亮,有多可愛,所有人都知道,可是現在,那隻小團子丟了,還很可能不在人世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喬雅女士。

是她為了她的另一個兒子湛司域,害死了宮先生的女兒。

她不配再住在艾德城堡裏,也不配做宮先生的母親,也不配他們再喊他夫人。

喬雅就一直跪在草地上,痛哭流涕,這是她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天。

突然就感覺自己,被罪惡纏身,無以救贖。

不多時,幾名仆人走過來,將大包小包的東西全部丟到喬雅的麵前。

“雅夫人,宮先生吩咐,請您即刻離開艾德城堡,他再也不想看到您。

這些都是您的東西,你若不帶走,我們一會就焚燒掉。”

可喬雅不走,她始終默然地跪在草地上,低著頭,沒有人知道她都想了些什麽。

仆人們對視一眼,又紛紛離開,走進了城堡。

若大的庭院中,隻有喬雅一個人。

不知何時,天空飄起了雪花,這是今冬的第一場雪。

雪越下越大,待到傍晚時分,地上便鋪了厚厚的一層。

喬雅跪在雪地裏,深深地低著頭,她在懺悔。

想想自己這一生,都失敗得不能再失敗了,她丟了女兒,愧待了兩個兒子,尤其愧待了宮慕深。

她非但沒有給予他一分母愛,還把他視為生命的女兒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這等於在他千瘡百孔的心上,又插了一刀。

她的罪孽,真的無法救贖了。

城堡裏的燈亮起來,路燈也跟著亮起來,昏黃的燈光映著喬雅孤單的身影,無比淒涼。

書房裏,宮慕深也一直在呆坐。

這座城堡裏曾經處處都有小團子的身影,處處都能響起她的聲音。

隻要一回到這裏,他滿眼都是小團子的身影,甚至耳邊還一聲聲回**著,她喊他“爸爸”的小奶音。

突然發現,沒有了那隻小團子,他做什麽都沒有興致,哪怕吃飯,都提不起精神。

不知不覺,便已黃昏。

白岸輕輕地走進來,“宮先生,”他小心翼翼地道,“該吃晚飯了。”

宮慕深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吃,繼而向後倚進椅背裏,悲痛地閉上了眼睛。

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臉再見晚翎了,聽聞她當年生下晚晴的時候,遭遇難產,受了很大的罪才生下來的。

可以說,晚晴是她拿命換來的。

可她拿命換來的小團子,他霸占著不還,還給弄丟了。

他還有什麽臉去見她,還有什麽臉想著要她回到他的身邊,與他組建家庭?

他永遠都失去了,與湛司域競爭的資格。

看著這樣悲痛的宮慕深,白岸輕輕歎息道,“宮先生,雅夫人還一直跪在雪地裏,已經跪了大半天了。

她前段時間受傷,身體本來就虛弱,再跪下去怕是要出問題。”

宮慕深緩緩睜開眼睛,冷光四溢。

她做這一切,不都是為了獲得自由,去與她的兒子湛司域團聚嗎,他現在讓她滾,她為何不滾了?

他隨即起身,來到落地窗前,看著那抹跪在雪地裏的單薄的身影,深深地擰起了眉。

這讓他想起了年少時的一幕。

當年父親把她帶回了艾德城堡,表示隻要她安心過日子,便既往不咎。

可她不同意,她堅持要住到冷閣裏去。

父親不同意,她便如現在這般,跪在草地上,從清晨到黃昏,再從黃昏到黎明,最後終於磨光了父親所有的耐心,將她送去了冷閣。

時隔二十幾年,她又如此跪在那裏,意欲何為啊?

她已經把他逼到了這種程度,她還想怎樣?

越想越是恨意難消,宮慕深大步走出城堡,來到喬雅的麵前。

雙腳踏過雪地,發出“吱吱”的聲音。

“喬雅女士,你可真的奇怪,你不是一直想要離開這裏嗎,現在給你機會,你卻不肯滾,在這裏跪給誰看?”

喬雅依舊安靜地跪著,低著頭,不發一語。

“喬雅女士,你到底還想要什麽,是不是拿了我的命,你才甘心?”

喬雅還是動也不動。

宮慕深怒而踢翻了一盆扶桑花,“你到底滾不滾?!”

“慕深……”

終於,喬雅發出了虛弱的聲音,“你過來一些,媽媽有話對你說。”

宮慕深隻是冷冷地看著,並不動。

喬雅微微抬起頭,向宮慕深伸出一隻手,“媽媽想再看看你,我的兒子……”

此時,宮慕深才猛然發現,喬雅的唇角處有一抹早已幹涸的血漬。

他心中驀然一驚,即刻單膝跪下來,為喬雅把了把脈。

她服毒了,而且服下很久了,沒救了。

看著奄奄一息的喬雅,宮慕深突然心中大慟,“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的麵前!我不想為你收屍!

你活著我不想再見你,你死後我也不想再見你!”

喬雅卻解脫般地笑了,“我死後,你把這個交給司域。”

宮慕深低頭,看到了喬雅手裏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