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司域躲在門邊處。

他偷偷地看著晚翎,當看到她蹲下來哭泣的時候,他的心也跟著碎了。

有好幾次,他都想衝進去,將她抱在懷裏,跟她說收回剛才那些話。

但最終,他還是生生忍住了。

殘忍的計劃已經實施出去了,萬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他此時若不狠心,將來會更麻煩。

他太好奇,那個為她戴上蝴蝶耳釘的男人是誰,那個讓她承諾了一生的男人,他到底都對她做了什麽。

她在裏邊哭,他便立在門外,背倚著牆壁,一下一下撞擊自己的後腦勺。

果然,愛情這東西,讓人很甜蜜,也會讓人很痛苦。

此刻他感覺有人在拿著刀片,切割他心髒上的肉,一次隻切薄薄的一片。

每切一次痛徹全身一次,整顆心髒不知要切多少次才會完成。

也不知過了多久,裏邊的哭泣聲停止了。

他頓了一下,再側身向裏偷觀,發現她正在吃飯,那盒飯是他剛才帶來放在桌上的。

她居然不是像從前那樣剛烈,把他帶來的東西全部丟出門外,同時還要擺出冷漠嫌棄的表情。

而是細細地將餐盒蓋子打開,把裏麵的菜品一盒一盒拿出來,好好地擺在桌子上。

然後她坐下來,好好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細嚼慢咽。

她很平靜,每一口都吃得很認真,把他帶去的食物吃得幹幹淨淨,最後連湯也喝了。

每一個動作,都極有儀式感,都無比優雅鄭重,像宮廷貴族一樣。

然後她平靜地起身,把餐盒拿去洗刷幹淨,再出來時,把洗刷幹淨的餐盒丟進了垃圾桶。

他真的看不明白她的舉動,既然餐盒是要丟掉的,又何必拿去洗刷得那麽幹淨?

她整個人都出奇得平靜,仿佛剛才大哭一場,已經把所有的難過都哭掉了。

隻是她的眼睛紅得厲害,看著讓人心疼。

丟掉餐盒,她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儼然把剛才兩人吵架的事情忘卻了。

湛司域重新倚回到牆壁上,對著天花板自嘲地笑了笑。

果然,她比他豁達。

分開了,他以為她會難過很久,畢竟他感覺到她已經開始愛他了。

但其實,她隻難過了十分鍾,哭過以後,她便把他忘了。

他就像她哭掉的淚,落了就是被棄掉了。

多麽狠心的女人。

她比他瀟灑。

他說了最絕情的話,但整顆心還都在她的身上,每分每秒都在痛徹心扉,而且這痛會綿延不斷。

他感覺將來若是尋不回她,他會痛上一輩子。

從前他以為他是這世上最瀟灑的男人,不為婚姻所累,不為女人所困,現在那些自以為是都成了笑話。

他不由自主愛上了一個女人,又不由自主為這個女人所累,還不由自主為情所困。

就在他陷入無邊自嘲的時候,他聽到她向外走的聲音。

他立刻偏頭看去,發現她將文件鎖進櫃子裏,又提起垃圾袋,便向門口走來。

湛司域倏然一凜,繼而快速走出她的公司,躲進樓梯口。

透過虛掩的門縫,他看著她走出來,轉身將公司的大門鎖好,然後提著垃圾袋下樓。

當她走進電梯的時候,他也快速走進另一部電梯,跟著下樓。

到達一樓時,她先一步走出電梯,他悄悄地跟在後麵。

來到樓下,他看到她認認真真地將垃圾袋丟進了垃圾桶,然後,她去停車場取她的車子。

他躲在大樹之後,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

當她開著車子經過大樹邊的時候,路燈照亮了車前窗,將她的表情映得無比清晰。

他看到她的臉上,是無邊無際的淡然冷漠,她黑白分明的眸底,清冷如水。

嗬!她果真這麽快就把他忘了!

當晚翎的車子走遠,湛司域從大樹後走出來,整個人瞬間就失魂落魄。

雖然他是假分手,但她好像是真的忘了他,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她,但她好像已經把他從心裏刪除了。

就像從電腦上刪除一個文件那麽簡單。

而他,如果要忘了她,得把整個顆心髒挖出來。

多麽可悲,又多麽可笑。

誰先愛上誰先輸,誰愛得多誰痛得最久,這話說得果然沒錯。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瞬間就大雨傾盆。

湛司域突然就哭了,淚水混進雨水裏,可以假裝自己沒有哭。

當年在大火的掙紮的時候,他沒有哭,在易老那裏治療,忍受手術之痛的時候,他也沒有哭。

卻在今夜,哭得像個孩子。

他嘲笑自己,果真是個沒出息的男人,不就是分了個假手,她都不在意,他哭這麽狠做什麽?

他將來是定要把她找回來的。

當他再將她找回來的時候,再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存在,她的耳朵上也再沒有那副蝴蝶耳釘。

她將完完全全屬於他一個人。

大雨把他澆得透透得,每根頭發都在往下滴水,他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人,落魄失魂。

也不知淋了多久,他渾渾噩噩地取了車子,渾渾噩噩衝進了雨裏。

他去藍帝,買醉。

晚翎開著車子,在大雨中行駛,她的目的很明確,去燕南來餐廳。

她剛剛吃的夜宵,就是從燕南來餐廳買的,她也要給湛司域訂一份。

來到餐廳門前,將車子停好,她直接下車,打開藍底白花的傘,踏著雨水走進餐廳。

因為大雨,餐廳裏人很少,服務生立刻上前,將她迎到了一個靠窗的座位。

晚翎整個人都像一個沒有溫度的煙雨人,她沉默著拿起菜單,照著湛司域給她帶的飯菜,點了份一模一樣的。

合上菜單的時候,她平靜地對服務生道,“要打包。”

“好的,您稍等。”

待服務生恭敬地退下,晚翎拿出手機給湛司域發信息,“你在哪裏?”

此刻的湛司域正在藍帝頂層的包間裏。

他進了門什麽話也不說,打開酒瓶,便一杯接一杯地喝。

秦煥和唐瀚,被他深更半夜召來陪伴,他卻一個眼神都不給他們。

秦煥莫名地看了看唐瀚,繼而對湛司域道,“域哥,你這是怎麽了,白天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突然這麽陰鬱了?”

湛司域不說話,舉起酒杯一仰而盡。

秦煥再問,“是不是和晚翎吵架了?”

這時,湛司域的手機響了,當他看到晚翎給他發的信息時,眸底瞬間就點亮了無數星辰。

他忘了今晚是他一定要踹掉她,迅速給她回信息,“我在藍帝。”

然後,他不再喝酒,開始靜靜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