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翎緩緩地攪動著碗裏的小米粥,不知道要怎樣開口,才會不惹他生氣。

她想與他說一說湛家的事情。

她知道他對湛家到底有多恨,所以她不知道要怎麽說。

原本她不想管湛家的閑事的,也知道湛司域不喜歡她插手,就像她不喜歡他插手她與晚家的事情一樣。

但是老夫人與她說完那番話之話,她心裏總是放不下,她不忍心看到老夫人晚年淒涼,還可能鬱鬱而終的樣子。

在麗城,老夫人是給她溫暖最多的人,她總要做一點努力。

“湛司域,你恨晚家所有人嗎?”晚翎小心翼翼地問道。

湛司域倏爾頓了一下,“好好的,為什麽要提他們?”

晚翎沉吟了一會兒,努力尋找比較溫和不傷他的措詞,“你連奶奶也恨嗎?”

湛司域從來不願意提起湛家人,倘若是別人在他麵前提起,他定然是要發脾氣製止的。

但是晚翎問他,他便好脾氣地回答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奶奶她非常偏心,對我沒有一絲仁慈。

湛家現在所擁有的財富,三分之一是祖宗留下來的家底,三分之二是我父親打拚出來的。

可以說,他們現在所享有的一切,都是我父親創造的,可他們卻驅逐我,更沒有善待我媽。

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父親死後,變得麵目全非了,他們虧欠我和我媽太多太多。”

說起栗靜恩,晚翎其實很疑惑,她的背景明明不簡單,可卻十幾年如一日地在湛家偽裝受氣包。

不過晚翎很聰明,哪怕有疑惑,她也不問湛司域,因為關於栗靜恩的一切,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不能去趟混水。

“湛司域,你為什麽那麽恨湛寒澍?”晚翎又道,“他比你年紀還小,又是晚輩,應該沒得罪過你才對。”

“是他先恨我的。”

湛司域冷笑道,“很小的時候他就恨我,我都很莫名其妙,他為什麽會無緣無故恨我?

小的時候我性格非常好,從來沒欺負過他,反而還很照顧他,可他就是莫名地恨我。

原本我也不把他放在心上,覺得他是小孩子,不與他一般見識。

直到後來,我恨上了他的父親,就連帶著他一起恨了。”

晚翎道,“那你為什麽恨他父親?”

湛司域雙眸倏然冷凜下來,他淡淡地問她,“你想知道?”

“原本這是你的私事,我不該問的,可是……”

晚翎幾度欲言又止,“你現在太強大了,湛家在你手裏根本不夠被宰的。

我不擔心別人,我隻擔心奶奶,她昨天病倒了,是被氣得。

同時,她也極度擔憂大湛門家主會再難為湛家,她不知道到底哪裏得罪了湛尚廷。”

湛司域晦暗的視線,緩緩投諸在晚翎的臉上,他問她,“你不擔心湛寒澍?”

晚翎忽而就感受到了強大的冷意,以及濃烈的醋意。

她抬起頭靜靜地回視著他。

好半天後,她才說,“湛司域,如果你們兩人同時遇到危險,我會更擔心你。

如果需要我拚命,我會最先為你拚命。”

這句話成功取悅到湛司域,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長發,“我永遠不需要你為我拚命,在我這裏,你可以自私,也可以膽小。”

沉吟片刻,湛司域道,“你是想為湛家求情嗎?”

“不是,我沒道理替他們求情,因為我從來沒懂你的苦,我知道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的道理。”

晚翎的話很真誠,她低低地道,“我隻是擔心奶奶,她年事已經那麽高了,如果再看到子孫相互殘殺,我怕她有個三長兩短。”

湛司域點點頭,“雖然奶奶這些年對我和我媽不好,但我們還是顧及了她的感受的。

我媽屈居在湛家,年複一年盡心地照顧她,還要求我年複一年地偽裝殘廢。

而我,遲遲不對湛家下手,也是在等。

我和我媽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爸,我爸活著的時候,是個大孝子。”

晚翎懂了他的意思,他一直在等老夫人西去,在老夫人活著的時候,他不想動湛家的。

前夜突然痛擊湛家,是因為湛企嶸和蘇臻所做的事情,惹怒了他。

突然,湛司域放下餐具,偏頭看著晚翎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恨湛企嶸嗎?今天,我帶你去找答案。”

晚翎想說她並不是很想知道的,對於他和湛家的恩怨,她也不想摻和的。

但還不待她開口,湛司域道,“吃完飯我們去楂城的仙果兒度假村。”

仙果兒度假村……

這個名字觸動了晚翎的神經。

那個地方,在她的記憶裏,有著特殊的意義。

因為她在那裏,在那場大火裏,救了那個記憶中的小哥哥。

那麽多年過去了,她其實一直都在懷念他。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其實不過是一麵之緣,她那時還那麽小,八歲而已,卻年年都對他不忘。

每年她都會想起他好幾遍。

後來,她覺得大概是因為當時他太慘了,所以她才念念不忘,為他擔憂牽掛。

她一直都很想知道結局,想知道他後來,眼睛有沒有看得見,雙腿有沒有重新站起來。

突然咚的一聲。

晚翎的額頭被用力敲了一下。

她倏然回神,便看到湛司域正在生氣地盯著她看,他問她,“為什麽走神了?在想誰?”

晚翎幽怨地瞪他一眼,“頭都被你敲痛了!”

湛司域卻不依不饒,“你剛剛在想誰?”

晚翎知道,他又吃醋了,好像他身體裏有架天然產醋機一樣,隨時隨刻都能釀出醋來。

為了平息爭端,她沒好氣道,“我在想大白!”

趴在門邊的大白聽到了,嗖的一下衝了進來,對著晚翎虔誠地搖尾巴。

這副狗眼之中隻有她的模樣,晚翎被取悅到了,於是她倏地對著大白笑了。

她不笑還好,這一笑,湛司域心裏的醋意更濃了,他偏頭對著大聲吼道,“滾!”

大白的笑意瞬間僵在狗臉上,然後夾著尾巴出去了。

晚翎無語地看著湛司域,“你養它為什麽不愛它?”

湛司域道,“你不愛它我才會愛它!”

晚翎更加無語了。

她不想再與他說話,低頭猛喝碗裏的粥,幾口就把一碗粥給消滅光了。

然後簡單收拾了東西,兩人乘著湛司域的私人直升機,飛往楂城的仙果兒度假村。

幾個小時後,飛機盤旋在仙果兒度假村上空。

湛司域透過機窗,指著下麵那棟紫色的洋樓道,“我十四歲那年,就是在那裏遭遇大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