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斷逼近的家夥是個山嶽般的龐然大物。

它外形看起來就是龐大的蜈蚣,幾條參天古木般的腿從它的兩側探出,不斷的拍打著地麵,發出擂鼓般的響聲。

但它的移動方式反而是蠕動,這讓它腿部的象征意義明顯大於實際意義。

更讓陳讓感覺不適的是,他居然可以看出來,這個東西曾經是個人。

隻不過,他的身體已經被擴充了上萬倍之多,龐大的壓力讓他變成一個下寬上尖的金字塔結構,體內的骨骼更是大到難以置信,哪怕有病氣支持,它也必須用這種非人的方法才能行動起來。

而的臉還是一張人臉,隻是人臉一直在流淚,不知道是因為淚腺過於發達,還是他本人還有意識,能夠感受到此時的痛苦。

這一刻,陳讓不知道應該感慨方城工作室的嚴謹,還是應該唾棄他們的惡趣味。

嚴謹是因為他們哪怕在設計boss,也會嚴格的遵守超凡世界的物理學。

惡趣味,是因為這個世界似乎特別容易出現這種掉san的東西,但又不得不承認這玩意有一股變態生物學的美感。

更可怕的是,看久了居然還覺得這玩意挺眉清目秀的,隻能用旁邊的木葵養養眼,這才能勉強維持正常審美的樣子。

看著這個龐然大物,聚集在一起的,一樣用功德買了房子的玩家們已經快要哭了。

我新買的房子啊!

我跟我家木葵愛的小屋啊!

我們都準備領養兩三個孩子,養一條不怎麽醜的狗然後終老了啊!

你這個時候派個拆遷專業戶過來是幾個意思!

見不得玩家過的舒坦是吧!

對方的體型龐大,速度卻不慢,前去偵查的玩家很快就發回了探查結果。

快跑!

那玩意不吃法術,隻能物理強攻!

計算了一下對方抵達戰場的時間,陳讓讓木葵迅速收拾細軟,然後獨自前往那裏,準備好好的進行一次近距離的報道。

距離對方越近,那股恐怖詭異的感覺反而少了不少。

離得近了,怪物的全貌反而看不清了,所有人隻能看到那火車一般的外形和龐大的腳,反而能感受到一股滑稽感。

在怪物的身下,大量醫者聚集在一起,思考該如何對付這個龐然大物。

“這麽大的病獸還是頭一次見啊。”

“是啊,而且我本以為這麽大的家夥,淨化後獲得功德應該挺多的,但為什麽法術無效呢?”

“遊戲出bug了?”

“方城工作室的遊戲,其特點你們應該懂的。第一,這遊戲絕對沒有bug。第二,如果出現了bug,請回到第一點。”

“那這個大家夥不吃法術是怎麽回事?”

“彩蛋?特性?”

“我覺得我們的關注點應該在如何幹掉這個家夥上,我覺得……”

這名醫者的話還沒說完,旁邊boss的身上突然開始蠕動。

一隻龐大的手臂從怪物的身側冒出來,直接抓住麵前的醫者,將其碾碎然後送入口中。

“哇哦,厲害了。”

“即死攻擊啊。”

“不過前搖時間挺長,看準時間應該好躲。”

開荒的時候死幾次很正常,玩家們也沒覺得有啥,富有創意的死法反而是一種談資。

到時候跟人吹牛,也可以挺直胸膛得意的說:“咱家也是被boss初見殺的人了,而且咱必定生而奇異,不然為什麽boss不殺別人隻點我的名?”

而且他們的功德都在木葵身上,隻要木葵沒事,他們這些玩家死個幾千次都無所謂。

無懲罰的死亡叫死亡麽?

那叫遊戲體驗的一環,不可不品鑒。

但這一幕,就讓遠處觀望這裏的廟祝皺起了眉頭。

這個世界的病氣無處不在,魔尊廟的廟祝則依靠病氣開發出大量術法,遠程窺探就是其中之一。

透過病氣,她可以看到千裏之外的景象,看到醫者們的表現十分輕鬆。

可是越看,她就越心驚。

這群醫者,絕對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魔尊廟的廟祝並不傻,不過他們的眼界隻有眼前的四個行星,根本看不到天地間的異變。

他們崇拜的病魔尊已經變成了臊子,他們崇尚的病氣隻是大天尊方城眼中的汙染,若不是他本人清理起來有點麻煩,他們根本看不到這些與他們旗鼓相當的對手,醫者的出現。

現在,看了一會兒這些明顯異常的醫者,廟祝抬頭看著頭頂的太陽。

太陽是金色的,原本凝視太陽的時候,可以感受到病魔尊那癲狂的意誌順著陽光而來,讓她能夠感受到魔尊無處不在的關愛。

但是現在,陽光中的癲狂已經消失,病氣的來源已經切斷,羸弱的天道終於開始反撲,這讓她感受到了時代的變化。

不過,沒有關係的。

病魔尊的力量是永恒的,他隻是暫時離開而已。

偉大的魔尊不會拋棄他的信徒,一切終將在不久後塵埃落定。

這個時候,是考驗信徒信仰的時刻,她隻需要堅定自身的信仰,繼續相信病魔尊即可。

於是,她對一旁的城主說道:“繼續吧,我已經看到了,戰鬥很順利。”

“好。”

被病氣蟲寄生了的親兵開始出動。

一部分腐化了的親兵開始向北側移動,那裏是其他城主的領地。

麵對如山嶽一般的腐化親兵,那裏的城主將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怪物將他們的領土蠶食。

為了應對這些可怕的怪物,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投奔魔神廟,獲得魔神廟的庇護,並創造相同的親兵抵抗這些怪物。

隨後,獲得怪物的城主也將向四麵八方進攻,讓投奔魔神廟的城主越來越多,最終讓魔神廟獲得前所未有的權力。

這是魔神廟的機會,是醫者出現給他們一次機會,但這個機會的前提是他們證明自己有實力擊敗醫者們。

一旦他們表現出對醫者的無能為力,那麽覆滅是他們唯一的結局。

不過沒關係,腐化親兵的力量是絕對的,醫者不會有能耐對抗這些親兵,醫者必將落敗。

而事實,也跟廟祝的想法差不多。

在試驗了十幾種方法後,玩家們發現,他們對這些龐然大物束手無策。

這些家夥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哪怕讓青壯們用力砍下幾片血肉,原本的傷口也會迅速恢複,根本沒有任何影響。

在測定好對方行動的軌跡後,他們所能做的隻能是讓其他人撤離,從怪物的行進軌跡上讓開,以此將損失降低到最小。

被邪門外道俘虜的十夫長也在撤離範圍中。

看到拿著刀走進來的邪門外道,十夫長冷笑一笑:“你終於忍不住了,露出本來麵目了麽?”

“他居然知道你的本來麵目啊。”邪門外道身邊的木葵1234開心的說道,“外麵人都說你是大聖人,這裏終於有個明白人了。”

“我就說最近怎麽有人一直在詆毀我聲譽,原來是你啊。”

“跟我沒關係,我隻是實話實說。”

“你這是泄露玩家隱私!”

邪門外道一刀切開了十夫長的繩索,然後指著外麵是說道:“有東西來了,我們抵抗不了,你直接跑吧。”

活動著手腕,十夫長麵色古怪的看著邪門外道:“外麵是不是埋伏了一群弓箭手,並準備在我迎接自由的時候射殺我?”

“你愛走不走!木葵1234,跟我一起出去組織人避難了。”

發現邪門外道真的直接離開,不再管他,十夫長停留了片刻,發現外麵一陣兵荒馬亂,似乎真的是在逃難。

疑惑的走出去,他發現偌大的村子已經人去屋空,所有能帶走的東西都被帶走,突出了一個幹淨。

沒等他搞明白這裏的人想幹什麽,莫大的恐懼感襲來,讓他忍不住失聲慘叫:“那是什麽!”

龐然大物出現在北方,巨大的怪物在山嶽間蠕動,哪怕見慣了病獸的十夫長也陷入到恐懼的狀態,渾身上下手腳發麻,動彈不得。

從未見過的外形讓對方就是一個非人的存在,偏偏對方的構成都是人類的形態,這種反差與詭異讓十夫長更加恐慌。

好不容易恢複神智,十夫長以堅強的意誌操控自己的身體,迅速離開此處。

在他離開後沒多久,龐大的怪物便如同天災一般橫掃村子,將村子的建築連同醫者的建築碾成齏粉。

而摧毀了這個村落,怪物的步伐沒有絲毫減慢,向著下一處目的地衝去。

十夫長本想看看自己同伴在哪裏,但他看到怪物是筆直的從北方趕來的,他就感覺到一些緊張。

北方是城主府的方向,如果怪物的首選目標是人,那麽城主府應該也有可能遭受攻擊。

親兵需要時刻將城主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在意識到城主可能有危險後,他顧不上召集自己的部下,立刻沿著怪物的痕跡,向著城主府衝去。

雖然被關押了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十夫長的身體非但沒有虛弱,反而變得更好了一些。

這裏的食物有肉有菜,裏麵用油毫不吝嗇,炒雞蛋竟然敢用三個雞蛋!

米飯也是白白的,中間沒有沙子和異物,香氣撲鼻,讓人垂涎欲滴。

秉持著自己吃一口,醫者們就少一口的方針,十夫長這段時間放開了吃,死命的吃,終於把自己吃胖了五斤,力氣也變大了不少。

感受到身體的力氣變大,十夫長沒有太多欣喜,因為他已經開始為沿途的一切感到奇怪。

這個怪物應該可以感受到人群哪裏聚集的比較多,大量村落被怪物破壞,流離失所的難民到處都是。

在這個時候,醫者的重要性體現的特別明顯。

這些醫者無私的救助難民,各類物資海量的發放,飽和式救援使得村民們隻有輕傷,死亡和失蹤貌似一例都沒有。

雖然遭了災,但難民們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他們沒有趁亂鬧事,沒有囤貨居奇,一些青壯組建成了護衛隊,幫著醫者抵抗病獸,發放物資。

一些孩童甚至還覺得挺好玩。

畢竟以前,為了防止病氣相互感染,孩子們都是窩在家中,不能出門。

雖然醫者來了,但之前的風俗一時間改不了,大人還是更願意孩子在家裏待著,不要出門。

不過現在,房屋什麽的都沒有了,大人們忙著搶救物資,也管不上了。孩子們終於可以跟同齡人在一起遊玩,隻要不跑出避難地,那麽就沒有問題。

這幅光景,十夫長第一次看到,但就是感覺這才是孩子應該有的相貌。

災民們不慌不忙,人人互助,甚至還能聽到歡聲笑語,這讓十夫長感覺這裏似乎沒有受災。

慘烈的景象與百姓的精神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讓十夫長再一次審視醫者的意義。

百姓需要的似乎不是城主,而是醫者……

將腦海中大不敬的念頭甩出去,十夫長努力說服自己城主才是最重要的。

隻是一兩個個例就算了,沿途幾乎都是這樣的景象,這讓十夫長越發懷疑自己之前的想法了。

幸運的是,他半天後就來到了城主府。

這裏雖然有參天病獸活動的痕跡,但城牆並沒有倒塌,也沒有受災的痕跡。

城主府內外一切正常,這讓趕回來的十夫長安心之餘,也有了一些困惑。

如果沒有受災,那是不是說明,病獸是從這裏誕生的。

凝視著痕跡,十夫長發現痕跡一開始比較窄,比較淺。

但隨著病獸向南移動,它的痕跡越來越深,周圍的寬度越來越大,這表明病獸的體型在隨著時間的累積而不斷的變大。

盯著痕跡看了一會兒,十夫長將路上撿到的腰刀在腰間掛好,又將一麵護心鏡放入胸口並用衣服蓋好,這才吼道:“我是親兵十夫長,我從戰場上活著回來了。”

一連吼了三遍,城池的城門才打開,麵無表情的士兵站在城門兩側,死魚一般渾濁的眼睛看著十夫長,讓他感受到了一絲詭異很不安。

城池內部依然安靜,但這份安靜此時特別詭異,蟲子詭異的鳴叫聲消失,讓整個城市變成一個墳墓般的地方。

而就在前方,身著便裝的城主站在不遠處,笑著看著自己。

他一切如常,半百的身體依然硬朗,眼睛裏依然有神光。

展開手,他笑著說道:“你回來了,十夫長。”

麵對一切如常的城主,十夫長猶豫了片刻,終於半跪下來。

“我回來了,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