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小皇帝出身皇室,但也不是生而知之,各級官員的權責,處理政務的流程也都是要學習的。

在他人生的前十年,有三年是懵懂無知的狀態,還有三年是屬於沒心沒肺,快樂探索世界的狀態,剩下四年時間則跟著他父兄們顛沛流離。

他的身邊時不時會發生一場衝突,然後將他的堂兄弟們,父親和叔伯們一一帶走,直到連皇帝都能被匈奴人俘虜帶走,他自己成了皇帝。

在這樣的狀態下,加上晉室醉生夢死,能過一天是一天的思想,小皇帝之前的文化水平僅限於認識些許字,連啟蒙書《倉頡篇》都沒讀完,《論語》也隻是斷斷續續學了幾篇而已。

所以突然當上皇帝,趙含章為他找來了許多厲害的經學先生教他讀書。

除了荀藩、荀組和趙銘等人外,聽說她還想派人去江東,請幾位經學大師過來教他呢,想想就發抖。

其中荀組正在教他官製,他要把大晉的官職名,官員等級,以及選官製度,他們各自的權責等一一背誦下來,不至於將來議政時,提到某個官員,他不知道人家是幹什麽的。

小皇帝背了好幾天了,都沒有背下來,加上昨晚又沒睡好,他見到荀組時臉色就很不好看,不多會兒,荀組看著眼睛半閉,腦袋一點一點的小皇帝,臉色也難看起來。

天亮了,小皇帝用過早食,按照規定,他要去大堂裏和趙含章學習批閱折子。

荀組敢占別的先生的時間,卻不敢占趙含章的時間,所以臉色雖很臭,但還是讓小皇帝走了。

小皇帝一臉忐忑的去見趙含章,他把批好的折子上交,然後又奉上實在批不了的折子,垂著腦袋道:“政事繁雜,大將軍說得對,朝廷需要中書令和門下侍中,汲先生和明先生就很合適。”

趙含章嘴角翹了翹,應了下來,因為皇帝的及時退讓,趙含章放了半天的假,不拘著他在這裏學批折子了。

小皇帝聞言眼睛一亮,當即行禮後告退,一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趴在**睡著了。

誰懂啊,十歲的小娃娃,一天就睡了一個半時辰不到……

留下的趙含章垂眸看了一眼折子,她伸手拿起一封批好的,上麵是小皇帝稚嫩的筆記,但一看就知道遣詞造句不是他能做到的。

她招來趙雲欣,“去問一問,昨晚是誰與陛下在一起。”

趙雲欣應下,不多會兒後過來稟道:“是荀藩,他昨日午時過後便與陛下在一處,還留宿帝苑,一直到今日清晨才離開。”

趙含章點了點頭,垂眸想荀藩這個人,越想越覺得有趣,“荀藩和荀組雖為兄弟,卻完全不一樣,有趣。”

趙雲欣低著頭不說話。

趙含章點了點桌子道:“這次啟程去洛陽,就讓荀藩隨侍陛下左右吧。”

陳縣和洛陽相距不遠,她快馬一天就能到,但朝廷搬遷肯定沒這麽迅速,他們能在五天內到達洛陽就算速度快了,秉持時間不能浪費的原則,趙含章決定路上也讓小皇帝不斷學習,不過她還是給他選了個他比較喜歡的老師。

這一遷徙,趙含章直接從陳縣帶走兩萬多人,加上她帶走的趙家軍,共有十五萬人左右。

當然,他們不是同一天啟程的,這兩天已經陸續有先頭部隊先行,有三萬人先回洛陽,兩萬人在前麵探路開路,她則帶著中軍落後一步。

趙銘領著豫州的官員在城門外恭送,他看了一眼跟在人群中的趙瑚,不免壓低聲音勸趙含章:“七叔祖素來短視,行事又糊塗,他若做了什麽讓你生氣的事,隻管寫信回來告訴宗族,族裏總有人能治他,還望你手下留情,留他一命。”

趙含章似笑非笑的道:“銘伯父多慮了,都是親戚,我受長輩們幫扶良多,不觸及律法,我自也優容,可若觸及國法,我便是有心也無力。”

趙銘便明白了她的底線,平時爭權奪利沒什麽,對趙瑚假借她的名義開路經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要是損害到百姓的性命和利害關係,觸及國法,她絕不會手軟。

趙銘掃了一眼人群中正滿臉笑容拱手和朋友們作別的趙瑚,不由心中冷哼,對趙含章和顏悅色的點頭,“我明白了。”

趙瑚和趙含章去洛陽,光他帶的人就近千了。

他要去和他兒子孫子團聚。

趙淞看著他難得見一麵的孫子,也想去,但再一扭頭看兒子,最後還是選擇留下。

趙含章當了大將軍和丞相,天下已經趨於安定,趙氏更今非昔比,他得回西平坐鎮,不然,宗族怕是會出事。

哦,對了,趙仲輿的屍首也運回來了,他要帶回去安葬,在趙含章的主持下,他諡號文忠,被追封為西平侯,爵位比趙長輿的伯爵還高。

當然,這是榮譽爵位,隻是一個稱號而已,能以侯爵之禮下葬,沒有封地和食邑。

但對於文臣們來說,趙仲輿的成就不在於爵位,而在於“文忠”這個諡號。

多少文人終其一生,追求的就是一個“文忠”啊。

趙長輿病逝,朝廷給他的諡號是“簡”,哦,借著給趙仲輿諡號的機會,趙含章假公濟私的給她祖父加諡“文簡”,她覺得她將來要是真的能得登大寶,她還給他祖父加。

趙濟也死了,可惜趙含章沒有給他任何優容,甚至還奪了他頭上上蔡伯的封號,他會葬在趙仲輿的身邊,蹭一蹭他爹的喪儀。

這是趙淞的堅持。

她這位脾氣堅硬,卻又心腸柔軟的叔祖,在知道趙濟被俘時的所為時雖惱恨得大罵了幾天,但在趙含章奪去他上蔡伯的封號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心軟了,特特來和趙含章說,“總不能讓他孤魂在外,你叔祖泉下若有知,心中也會不安的。”

他道:“死者為大,過往恩怨已經煙消雲散,不如就讓他葬在你叔祖身側,好歹能有香火可享,不至於真做了孤魂野鬼去。”

趙含章答應了,所以趙淞要回去主持喪禮。

至於上蔡伯這個爵位,趙含章是想給趙大郎的,但出於對母親的尊重,她想要聽一聽王氏的意思。

趙淞似乎也察覺到了,因此和趙含章道:“待我回西平,主持完喪禮,我便讓人護送王氏去洛陽與你團聚。”

趙含章躬身行禮,“多謝叔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