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很讚同趙申的觀點,這一次,她要大範圍的屯兵,就需要一個理解她的人去執行。

趙申,目前來說是最好的人選。

趙申壓下心中的激動,問道:“我不定品嗎?”

趙含章淡然的道:“九品中正製在我這裏早已名存實亡,過不了多久名義上也會消失。”

趙申內心說不出的複雜,問道:“那招賢考呢?大將軍不令我參加嗎?”

趙含章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和他道:“申堂兄要是想去一試也可,我會在年前頒布招賢令,命各地明年開春在州府舉辦一次招賢令,選得賢才後送往洛陽,秋時在洛陽再考核一次。”

“不過,我想以申堂兄之能不必要以此證明自己,你的能力,我已經看到了。”

趙申呼吸微微急促,眼眶微濕,起身與她深深地一揖,“申豈敢不從?”

趙含章嘴角微翹,揮手道:“申堂兄回去準備吧,我們選好日子就要準備遷居洛陽了。”

趙申躬身退下,走出大門深吸一口氣,隻覺得神清氣爽,明明已是深秋時節,偏就覺得空氣中都飄滿了花香的甜味。

他忍不住咧開嘴一笑,甩著袖子將手背在身後,邁著大步就往家走去。

路上行人不少,這兩條街住的都是高官大將軍們,其中有一大半要跟著趙含章搬去洛陽,城中的青壯力士們聞風而動,都跑過來這裏找工做。

牆根底下站了一溜的力士,不一會兒就有家仆開門出來,掃一眼,拍手喊道:“需要十個力士搬動重物,二十文一天,誰來?”

牆根下蹲著的人立即一擁而上,舉著手喊“我我我……”。

誌得意滿的趙申被人撞了一下肩膀,踉蹌兩下,差點被人群給淹沒了。

他的長隨大安扶了他一把,一邊拽著他的手往外擠,一邊嘀嘀咕咕起來,“也不知道您得意啥,一出來眼睛就往天上看,我們這等凡人竟入不得您的眼,前頭這麽多人您還往裏紮,這不是找撞嗎?”

趙申被解救出來,他扶了一下玉冠,攔住大安:“你閉嘴,再叨叨我就罰你十日不許說話。”

大安立即合上嘴巴,隻是臉上表情豐富得很,趙申隻恨自己太過聰明,竟然讀懂了他的表情,於是扭過臉去不看他,“你的臉太吵了,把表情也收一收,不然我也罰你十日不許說話。”

大安一口氣沒上來,差點閉過氣去。

趙申喜滋滋的回去告訴他爹,“阿父,我做侍郎了。”

兵部侍郎,差不多能跟一州刺史平起平坐了,趙申直接把差不多去掉,就相當於跟他爹平起平坐了。

趙銘聞言抬起頭來看他一眼,頷首道:“很好,看來你果然喜歡養兵,現在你要為整個天下兵馬的糧草和操練負責,應該高興了吧?”

養那區區千餘人有什麽樂趣?

趙申回過神來,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心頭的喜悅短暫的消失了一會兒,不過片刻他又安慰妥了自己。

他不能順著他爹的話往深處想,他得照著自己原先的想法往下想,“不必定品,不論家世,而是以才能品德取用人才,天下士族都沒意見嗎?”

趙銘道:“天下混亂,大將軍手握大軍,他們有意見也得憋著。”

“可現在戰事已除,天下算暫時安定了,隻怕……”趙申壓低聲音道:“加上皇帝年幼,皇權之爭在所難免,到時候招賢考能徹底取代九品中正製嗎?”

趙銘嘴角翹了翹,問道:“所以你認為招賢考比九品中正製更好?”

趙申道:“若是定品,以我趙家家世,我最高能做郡守,父親……做上州刺史已經是逾越。”

就是這麽操蛋,九品中正製將人入仕時能達到的最高高度就給限定了,不是因為你沒有才華,而是因為你的家世隻到這裏。

“你尚且會這樣想,何況他人?”趙銘道:“現在受招賢考益處的天下士子有多少,便會有多少人反對再回九品中正製。”

他道:“能定品丞相,可食祿一品者寥寥無幾,可自信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能夠憑借才華封侯拜相的士子數不勝數,所以,即便有反對之人,隻要兵權主要掌握在大將軍手中,誰都扭不過她。”

趙申想了想還真是。

而以趙含章目前的布置來看,她是深知這一點的,所以凡她能收攏的兵權,她都放在自己手中。

趙含章不僅把兵權放在自己人手中,政權也是。

他們還沒啟程,她的詔令,哦,不,是她代替小皇帝簽署的詔令便接二連三的出來,她任命明預為中書令,汲淵為門下侍中,加上傅庭涵這個尚書令,相當於百官之三巨頭都是她的心腹。

其霸道,連曾經的東海王都不及她。

東海王當政的時候,雖然朝中也有不少大臣去做他的心腹,可還有王衍、苟晞一類的大臣是先帝留下來的大臣,不是完全聽命於東海王的。

但如今,朝廷之前的官員被清了一遍又一遍,現在還活下來在朝中任職的,兩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此時扒拉一看,朝廷官員竟然大半是趙含章提拔選任的,更不要說汲淵明預之流了,之前就是趙含章的幕僚好不好?

任命書一下,就連不怎麽管事的小皇帝都被迫使來找趙含章表達一下反對意見。

趙含章將批完的折子隨手放在一旁,一邊伸手拿了一封新的,一邊抬頭去看他,笑了笑問:“是誰請陛下來做說客?”

小皇帝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小聲道:“是,是朕自己的想法,實在是汲淵和明預身份太低,隻是寒門,卻突然一躍而為中書令和侍中,恐怕天下人會不服。”

又小聲道:“何況,傅祗才是中書,傅中書雖遠在雍州,但先帝並未除去他的官職。”

趙含章輕笑道:“汲淵和明預跟隨我南征北戰,居功至偉,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怎會不服?至於家世,我取才不論家世,隻問才德。”

“傅中書是好官,奈何他雍州事務纏身,實在找不出時間來處理朝中事宜,”趙含章淺道:“陛下要想不用汲淵和明預也可以,隻是這麽多折子,我是處理不過來的,不如陛下攬一些過去,隻要你我二人能處理好政務,中書令和門下侍中,不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