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劉琨琢磨出來,石勒趁著晉陽因為屍坑的事鼓噪,所有人的視線都在人販一案上時,悄無聲息的帶著人跑了。

劉琨聽到這個消息,雙目圓睜,隻覺得天靈蓋上一陣隆隆的雷響,他快速的反應過來,大叫道:“快,快點兵去追!一定要將石軍截住,若不能勸他們回返,格殺勿論!”

趙含章疾步進來時正好聽見,她停頓了一下,推開門進去,問道:“越石打算派多少兵馬去追?要是遇到伏擊怎麽辦?”

劉琨看見她,著急問道:“難道就此放任他叛離嗎?含章,石勒可是一梟雄,手握十數萬大軍的!”

趙含章道:“他的十數萬大軍,有十萬在我手上。”

她臉色陰沉道:“不過你說的對,的確不能放任他這樣離開,派人去追,去勸他回來,有事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

劉琨問:“他若不聽從呢?”

趙含章冷淡的道:“他的母親妻兒還在我手上呢。”

可是劉琨覺得,石勒就不是會為了親人妥協的人,母親嘛,他們之前已經分離好幾年,他把他老娘找到送回去,石勒也就給他回了一份禮,後來倆人還吵架了呢,也沒見石勒因為這份恩情相讓幾分;

至於妻兒,他現在年紀又不大,連母親都可以不顧及的人,又怎會顧及妻兒呢,重新娶,重新生就是了。

劉琨欲言又止。

趙含章真誠的看著他道:“兄長有話不妨直說。”

劉琨道:“含章應該厚待石勒!”

趙含章聞言,臉上盡是懊悔,“悔之晚矣。”

劉琨咬了咬牙,和她道:“你還需當機立斷,若不能將人勸回,還是應當擊殺之。”

他道:“他是從匈奴叛出,劉聰心胸狹隘,他必定不敢再回匈奴,如今天下,除非自立,不然就隻能去依靠王浚。”

劉琨痛心疾首,“若讓王浚得到石勒,如虎添翼,今日之困局必消。”

趙含章點頭,當即派出曾越追擊,還帶上明預去勸石勒回來。

劉琨還想增派人手,被趙含章婉拒了,她認為此時還不到時候,“若石勒隻是與我鬧別扭,這麽多人去追他,他一誤會,真跑了怎麽辦?”

趙含章道:“也怕他路上伏擊,損失慘重。”

劉琨的質問就被這句話堵住了,他直覺不太對,以石勒的凶殘性,這時候不應該趁著他倉促逃竄時能殺就殺嗎?

不然等他養大,必成大禍害。

哼,還說他不懂打仗呢,分明是她謹慎過頭,不會打。

劉琨等她一走,立即招來令狐盛,讓他點兩萬人去追石勒,“抄小路去,趕在趙家軍之前抓住人,石勒若不願投降回轉,立即擊殺。”

他決定讓趙含章看一下,他是不是真的不行。

令狐盛一聽,連忙勸道:“石勒既敢逃,必定是做了萬全準備,他帶走的不僅是石軍中的精兵,還有張賓,張賓此人擅謀略,若沿途設伏,我們一追就落入圈套了。”

又道:“他們兵少且精,要是走到末路,急迫的追趕,哀兵之下憤勇抗擊,恐怕大敗。”

劉琨很不高興,“未戰之時便言敗,如此打擊士氣,爾等不敗,誰敗?”

他道:“要我說,他們是倉惶逃走,此時就該追,追擊必勝!將有信心,士方有士氣,可以事半功倍!”

令狐盛能不知道嗎,但現在不是在軍前,是他們的私下會議啊,他們不得把各種情況都考慮到嗎?

真的要打,在士兵麵前,他肯定會很自信的說他們會贏呀。

而且,此次石勒出逃有些奇怪,他可是帶走了五萬人馬,雖然他們都駐紮在城外,可這麽多人,是不可能悄無聲息離開的。

以趙含章的能力,她得多昏才能一無所知?

而且石勒叛逃,從後麵追有什麽意思,要緊的是從前麵攔呀。

雖然他不知道此時北宮純、祖逖和剩餘趙家軍的具體位置,但想來一定在晉陽的東麵和北麵,隻要稍加調遣便可攔住石勒的去路,哪裏用他們費心?

但他今日沒有看到趙家軍有令兵出城,趙含章派出去的追兵看著氣勢洶洶,但大多是這次從晉陽招收的新兵,別說打石勒的精兵了,跟他手底下的晉陽軍麵對麵打起來都沒多大勝算。

在令狐盛看來,這更像是兒戲,或者就是做戲。

但他沒有證據,因此不敢說。

令狐盛悄悄看了一眼劉琨,因為他覺得以他的智商都能看明白的事,這些聰明的,讀過許多書的世家子弟應該也都能看明白才是。

但事實總是會出人意料,誰知道這是不是誰的失智之作呢?

最主要的是,趙含章不是他的主公。

在令狐盛眼裏,劉琨才是主君,他們和趙含章也就是盟友的關係,她和石勒的事屬於他們家的家務事,他們從旁看看,能給意見的時候旁敲側擊一下就好,不好過於插手的。

但劉琨不這麽想啊。

他是晉臣,趙含章也是晉臣,石勒的著落涉及大晉安危,那他就必須管。

見令狐盛不願意出兵,百般推諉,劉琨便大怒,幹脆去取掛在牆上的劍,自己點兵去追。

好不容易才招安石勒,怎麽能讓他跑了呢?

令狐盛攔不住,也有些著急了,想了想,便連忙跑去找趙含章。

趙含章剛給領兵的曾越密授完,如何追人顯得急迫,卻又不真的追到人;以及,短兵相接時,如何發生劇烈的打鬥,卻又不傷及彼此性命……

此時正口幹舌燥的喝水呢,一聽說劉琨熱情的親自去追石勒,當下坐不住了,立即起身帶人去追。

這不是給她添麻煩嗎?

真的好想把他打包送到江南去禍禍琅琊王啊。

趙含章快馬去追,在城外二十裏處追上劉琨,與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才把人帶回來。

趙寬默默地守在刺史府門前,看到倆人都帶著怒氣下馬,就上前問:“使君,牢中的人販子案的人犯怎麽處置?”

趙含章沒好氣的道:“按律處置!這還需要我教你嗎?”

趙寬就低頭道:“有二十三家願意出錢贖罪。”

趙含章一聽大怒,道:“他們家不是都被抄了,家產全部抄沒,哪裏來的錢?”

趙寬道:“親朋湊的,使君,這是贖買的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