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他再犯事就好了。
在趙含章的地盤內,一切隻講律法,可不講人情。
趙含章連自己的七叔祖麵子都不給,何況一個外人劉琨?
一天上午就盡忙這事了,趙含章覺得很浪費時間,她揉了揉額頭問道:“石勒呢?王浚和鮮卑那邊可有消息?”
明預回道:“石將軍進城去了,自使君進晉陽,鮮卑那邊就沒動靜了,王浚大軍今日又下冀州一城。”
趙含章問:“劉越石什麽反應?”
明預道:“劉刺史派明將軍帶一萬人去冀州支援,兩日後出發。”
趙含章:“隻援兵一萬,怎可能打退王浚?”
明預就壓低聲音道:“某今日上午去過刺史府,聽說劉刺史正寫信往鮮卑,想要請鮮卑出兵支援,某瞥了一眼禮單,上麵不僅有兩萬石糧食,還有各種金銀珠寶。”
話語間不免羨慕,同時還幽怨的看了一眼趙含章。
都是支援劉琨,為什麽鮮卑有東西拿,他們還得自備糧草?
趙含章開始反思自己,同時對劉琨恨鐵不成鋼。
還是知己呢,她人就在這裏,為什麽和鮮卑求援也不和她求援?
趙含章覺得不能放任情勢如此發展下去,當即起身,“石勒呢?讓他來,我們商量一下對王浚的作戰。”
明預皺眉,“免費?”
趙含章一臉不讚同的看著他,“明先生,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都是我大晉的江山,互幫互助是應當應分的,談什麽免費收費?”
她道:“我們帶來的兵員少,恐無力對戰王浚,我們要招兵!”
明預眼睛一亮,當即正色道:“使君教訓的是,如今晉陽之困是解了,但冀州之困還在,是要招兵的。”
為什麽劉琨可以憑借守住一座城而名動天下,越過眾多占有大地盤的人成為晉國舉重若輕的大臣之一?
連曾經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苟晞,現在掌握天下大權的趙含章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就是因為晉陽的特殊位置。
晉陽,是一個風水寶地。
它位於並州北部,汾河河穀北端,是北方草原文明和中原農耕文明的交匯之處,所以這裏的百姓既有草原人的彪悍及豪爽,又有中原人的隱忍和耐勞精神。
這裏外有高山,內有大河,有山河天險作為屏障;最妙的是,汾河連接著一係列盆地,這大塊盆地讓河東一帶成為魚米之鄉,除此外,它周圍還有豐富的礦產資源,鐵可鑄造兵器,銅可造錢,甚至連鹽池都有了。
這裏就算與外斷絕,也完全可以自給自足;而且因為地形的原因,占據晉陽之後就可快速向南攻占並州,所以進可攻,退可守。
這也是劉淵直到死都心心念晉陽的原因之一,晉陽不收,漢國的門戶就一直被劉琨所占,猶如附骨之疽。
話題扯遠了,現在扯回來,正因為晉陽這樣的地理位置造就了這裏的人都崇尚武藝,尤其是近幾年,天下大亂,晉陽處於隨時會城破的可能,從這四麵八方而來的流民將這座幾乎快要荒廢的城池建設起來,他們——全都好武!
現在走到大街上看,連三歲小兒都拿著木劍比劃,更不要說成人了,那是人均一把大刀長槍或者鐮刀長劍啊。
而且晉陽是全民皆兵,每次晉陽遭受攻擊,劉琨振臂一呼,城中的青壯要上城樓卻敵,老人婦人和孩子也都要搬運石頭,撿箭,做箭頭等。
所以在晉陽招兵不似其他地方,還得先當新兵訓練,晉陽的兵種,隻需稍加調整和訓練適應便可成為一支強悍的軍隊。
明預早就眼饞晉陽的人了,奈何晉陽不是趙含章勢力範圍,他不好直接開口。
趙含章找石勒便是要商量在此招兵的人數,然後再找劉琨同意。
明預跟在後麵亦步亦趨,“使君,劉琨能答應嗎?”
趙含章點頭道:“他一定會答應的。”
她歎息道:“他在乎晉陽的百姓,卻又不是很在乎他們。”
晉陽內的百姓來去自如,劉琨並不加以限製,所以城門口的記載上,有過一天之內有四千多人來投靠劉琨,卻又有五千多人離開晉陽。
晉陽的民生很艱難。
趙含章一邊和明預感歎一邊往外走,範穎急匆匆來報,“使君,劉琨私下請見石將軍。”
趙含章:……
她問道:“他怎麽私見的?”
“送信的人繞過了我們的侍衛,悄悄將信送到了石將軍手上。”
趙含章就問:“那你是怎麽知道的?”
範穎頓了一下後道:“石將軍派人告知我的。”
趙含章就挑眉,想了想後問道:“他們約在何處見麵?”
“望南樓。”
趙含章就往軍營外走,道:“你忙去吧,我和明先生去望南樓走一趟,請張先生也去望南樓吧。”
明預一臉的欲言又止,等上馬跑出一段後他才打馬走到趙含章身邊,問道:“劉越石和您不是互為知己嗎?他明知石勒才歸降不久,心性未定,又手握大權,怎可此時私下約見石勒?”
要見,也該通過趙含章,或者光明正大的遞帖子邀請吧?
這樣悄摸摸的約見,很難不讓人多想啊。
趙含章卻好似不在意的樣子,還哈哈大笑起來,和明預道:“這就和我惦記著他的晉陽一樣,焉知他不惦記著我手中的地盤和勢力呢?”
明預皺眉,“劉越石似乎不是那樣的人。”
趙含章感歎道:“此時他當然不是,他最多是想要我手上的並州而已,想做個名副其實的並州刺史,可人的欲望都是無窮盡的,進了一步便想更進一步。”
所以值得她完全信任的人並不多。
但像劉琨這樣時而聰明,時而愚蠢;時而對她掏心掏肺,時而又想挖她牆角針對她的,目前她隻見過他這一個。
趙含章一進城就直奔望南樓。
這叫做樓,其實是一大片園林群,專門給晉陽的權貴富豪們吃喝玩樂以及悲春傷秋用的,這兩年才建起來的,望南,望南,即向南張望,祈望回歸的意思。
趙含章一下馬就直奔樓內去,掌櫃自然不是一般人,也是有些見識的,一看到趙含章,當即臉色大變,一邊讓人去通知劉琨,一邊去攔住趙含章,企圖拖延一點時間。
而此時,劉琨正從另一道門裏請出兩個人來送給石勒,即石勒的母親和侄子石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