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武安縣走,石勒心中不祥的預兆越猛烈,他不得不暫停下來,問道:“廣年縣的情況如何,可能通過?”
王陽道:“斥候回報,趙駒所領的趙家軍攻下廣年縣,此時正在廣年縣休整。”
所以他們此時要是去廣年縣,相當於直接撞進狼窩,他們和趙駒交過手,那趙駒可不是好相與的。
後麵又綴著趙含章,到時候南北夾攻……
王陽隻是想一想便打了一個抖,連忙勸道:“主公,還是應該從武安縣走,待過了武安縣,我們迂回去安平國,或者直通順陽郡,我們大軍在那裏。”
趙含章攻破上黨郡,石勒幸存的人都逃到了順陽郡,暫時以順陽郡為本部。
石勒垂眸思考,半晌後問,“武安縣就沒有趙含章的兵馬嗎?”
王陽道:“應該沒有了,趙含章可以調派的人手,趙駒、謝時、季平等人斥候都探到了,末將覺得她就是想在南和或者巨鹿與其他人一起成合圍之勢,所以我們隻要在她合圍前衝出包圍圈,接下來可無憂矣。”
石勒還是覺得心中不安,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但因為實在想不出來,而且他們現在的確被四路趙家軍逼近,要是再不逃,一旦被他們追上合圍,真的很難再逃出去。
石勒還是壓下心中不安,帶著人穿過武安縣,想要比趙含章和趙駒合圍更快一步到達南和縣。
但才出武安縣不遠,石勒就遭受了伏擊,對方沒有打旗幟,就埋伏在路旁兩側稀鬆的莊稼地裏和茂密的草中。
石勒沒能與對方會麵,對方一擊即走。但看他們遺留下來的箭矢、盔甲和刀具,再翻一翻他們來不及帶走的屍體,石勒竟沒能看出來他們屬於哪一部分。
王陽拿了兩把刀上來,和石勒道:“他們用的刀分兩種,您看,這是趙家刀的製式,這是普通的刀,且質量不是很好,多砍幾下就卷刃了,正是一般軍隊中常用的刀具。”
石軍裏也有不少這種刀具,基本配給普通士卒。
“普通的軍隊中怎會有這麽多趙家刀?”石勒問道:“箭頭和盔甲呢?”
王陽聲音就低落下來,輕聲道:“箭頭也有趙氏的製式,目前收繳的盔甲沒發現異常,可交戰時,我分明看見對麵領頭的幾個隊主身穿的盔甲也是趙氏工藝,我一刀砍下去,用了八分力,但卡住了,隻傷了對方分毫。”
石勒心中狂跳,“這是趙家軍!”
“可趙家軍的武器盔甲都不一樣,其裝備甚多,就算是剛入伍的普通士兵都能有一把趙氏刀,怎會摻雜這麽多普通刀具?”
石勒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即便不是趙家軍,他伏擊我們,就意味著能和趙含章合作,我們換一條路走。”
石勒選擇向東。
王陽心中惴惴,很不安,“可廣年縣那邊有趙駒,其兵精不在這支隊伍之下。”
“廣年縣那麽大,我們避開人煙,趙駒未必就能找到我們,但前路茫茫,不知敵人是誰,那才是真的危險。”石勒堅持轉彎,王陽隻能聽命。
結果他們轉彎也沒用,一天時間沒過,他們接連受到兩次伏擊,石勒已經肯定,他們遇到了一股趙家軍,對方對他們的路線了如指掌,對他們的兵力也了如指掌……
石勒隻覺得渾身發寒,勉強在野外休整一夜,天一亮便帶著人繼續往北行去,為躲避再被伏擊,他派出了大量的斥候沿途查探。
祖逖騎著馬,帶著大軍就擋在他們前進的路上,被伏擊了兩天,石勒終於見到了正主。
當然,他不認識祖逖。
所以他隻掃了祖逖一眼就去看他的旗幟,就見他軍中左右各一麵旗幟,一麵是碩大的“趙”字,另一麵則是一個“祖”字。
石勒盯著祖字旗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慢悠悠的道:“祖逖?”
祖逖挑起嘴唇,頷首道:“正是祖某,久仰石將軍大名,今日便來討教一番。”
石勒沒搭理他的話,隻沉著臉道:“倒是早聽聞你投奔了趙含章,卻不知何時從安平國來了廣平郡。”
祖逖微微一笑道:“祖某早在此等候,石將軍要是再不來,我怕是要往前迎一段路程了。”
電閃火石間,石勒一下就想明白了,這就是趙含章一直不緊不慢在後麵追他的原因。
好幾次,趙含章分明已經咬得很緊,他自覺要與她大戰一場才能離開時,斥候便回報她慢下速度來籌措糧草。
原來,她打的是這個主意。
她的確一直想要南北合圍他,卻不是費大力氣的讓趙駒、季平等人先繞過他,再迂回合圍,而是讓祖逖直接南下,為他限定了逃亡的路線,在武安縣這裏以逸待勞的合圍他。
這麽一想,石勒回頭看去,一個斥候飛快的跑來稟報,“將軍,大將軍,趙家軍過了武安縣,綴在我們二十裏外的地方!”
石勒臉色微白,再放眼一看,隻見四野寬廣而平坦,在這裏,別說一支大軍,就是一個人跑出去百丈遠都能看見。
不易躲藏,自然也不易逃亡。
這是趙含章精心為他選擇的埋葬地。
趙含章和曾越先一步帶先鋒隊急行而來,傅庭涵則帶後軍落後一步。
二十裏,對先鋒隊來說也不過小半個時辰。
她趕到時,祖逖和石勒正酣戰,她略停,目光掃過戰場,當即下令結陣出擊,分左右橫向攻擊。
石勒見趙含章果然來了,一直壓抑著的怒火爆發,他轉而朝趙含章衝來的方向殺去。
但祖逖正與他交手,豈容他輕易離開?
一槍擋住他的去路,又再次酣戰起來。
最後雙方戰至力竭,趙含章也自覺太過深入敵軍中,於是讓人鳴金收兵。
石勒也趁機休戰。
趙含章和祖逖派兵遠遠的將石勒圍在中間,大軍分為四路,這又是曠野,石勒無處可躲,可逃。
王陽身上都是血,除了別人的血外,他背後還被劃了一刀,打了一天,此時他有些手腳發軟,他把刀紮在地上,用刀支撐著自己的身體,和石勒道:“將軍,待夜色降臨,我們護您突圍。”
石勒目光幽深,沒有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