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信和衛玠都留在了冀州,他們促成了王浚和劉琨的合作,還要在那裏接受趙含章送去的物資,以達成三方合作。

信是趙信寫的,寫信的時候,他們已經出兵占下青州齊郡的西安縣和廣饒縣,有一部兵馬甚至繞過了臨淄縣,直奔北海郡。

臨淄是青州治所,苟純就在那裏。

信上說,王浚索要的武備和糧草都翻了一番,並和趙含章索要兵馬,如果她覺得趙家軍到不了青州,他這邊可以出一部分兵馬代趙家軍招兵。

說白了,他就要趙家軍的旗幟揚起來,和他們一起出兵青州。

趙含章看完,直接將信丟到一旁,拿起另一封信看。

這是鄆城苟晞的來信,和苟晞的信一起來的是皇帝的信,以及朝廷的詢問公文。

趙含章幹脆一起拆開來看。

苟晞罵她,皇帝在刺探她的意圖,她看過就算,倒是將朝廷的公文來回看了兩遍。

既然朝廷發公函問她,那她就要上折子自辯,給皇帝的信在做決定時就想好怎麽寫了,倒是辯折得對照著公函來寫,所以還沒動筆。

趙含章橫掃了四封信,再一抬頭,傅庭涵還在看豫州的來信,她不由驚訝,“這麽厚?誰寫的?”

傅庭涵抬起頭來,眉眼間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他遞給她,努力憋住笑道:“倒也不是很厚,就是文采太好了,我忍不住多看了一遍。是銘伯父寫的。”

說不厚,卻是所有信中最厚的一封,好幾張呢。

趙含章接過,低頭一看,是她熟悉的中楷,筆法古拙勁正,但也有些差異,她總覺得這封信上的字比之以前更加的鋒利。

趙含章沉下心來看,果然,開頭就是質問。

趙銘在陳縣得知王浚和劉琨聯手攻打青州,剛剛升起一股滅國之亂的恐慌,寒意順著脊背爬到了一半,結果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趙含章促成的,她也參與了。

兜頭一盆冷水澆下,不等那股寒意慢慢上升,他直接裏外都被澆透,內外皆寒。

他都沒敢讓趙淞知道,一邊瞞下這個消息,一邊聯係趙駒、荀修等將領,讓他們調兵前往兗州邊界戒備,以防苟晞。

等做完這一切,他才抽出空來寫信罵趙含章。

認真計算,自趙含章上任豫州刺史以來,豫州一年都不曾安定過,年年都有戰事。

去年一年,雖然豫州沒有成為戰場,但豫州出兵勤王,攻打洛陽,年中在兗州邊界時不時的有衝突,年尾又協助趙含章收複司州各郡縣,也就是說,豫州其實一年都沒消停。

隻不過趙含章沒有擾民,也沒有增加賦稅以籌備糧草,所以豫州百姓感觸不深。

可一旦再起戰禍,還是對上苟晞,這意味著大晉又要分崩離析,他可是知道的,趙含章的積蓄,還有這幾年作坊的收入都被這幾場戰事掏空了,再打,必須得從百姓身上取軍餉糧草。

這豈不是要將才安穩沒多長時間的豫州又打亂?

他們之前分明討論過,她也認為豫州需要幾年的安穩發展的,為什麽突然主動去挑撥苟晞?

奈何這是寫信,他也怕信落在別人手裏,所以有些話不能說透,隻能拐彎抹角的罵她,提醒她,警告她。

人要是在跟前,趙銘一定直接問她,你這是不掩飾自己的野心,直接擺明了要做亂臣賊子,千古罪人了嗎?

因為不能直接問,他就隻能在信上引經據典,拐彎抹角的問。

傅庭涵看得是津津有味,有些典故還看不懂,所以覺得這封信特別有文采。

趙含章把信放到一邊,再拿起洛陽的來信,汲淵告訴她,大軍已經回到洛陽,青州所需的軍備和糧草他已經籌備好派人送去,問她是不是要準備王浚要求的兩倍軍備和糧草。

趙含章哼了一聲,把所有的信都丟在一處,對聽荷道:“準備筆墨,我寫幾封回信。”

聽荷應下,將手頭上的事暫停,先去給趙含章準備筆墨紙硯。

傅庭涵問她,“你要派兵去青州嗎?”

“不去,”趙含章道:“趙信和衛玠隻是在冀州,朝廷和苟晞都那麽大的反應,我再派兵去青州,天下人都要罵死我了。”

“談合作時都說好了,我隻支援他糧草和軍備,王浚得寸進尺,反複無常,哼,想要我出兵,可以啊,我要東萊郡和北海郡!”

支援糧草和軍備是一回事,出兵是另一回事,她的兵馬出去,總不能空手而回,王浚隻要舍得把北海郡和東萊郡給她,她就……到時候再說。

哼,大不了她再多要求一個郡唄。

不過以她對王浚的了解,他是一定不會答應的。

趙含章就先給趙信回信,然後才給皇帝和苟晞回信,她告訴倆人,對於王浚和劉琨攻打青州的事,她也一臉懵呀。

她派使臣去見王浚是為了勸說王浚停止攻打劉琨,完全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進攻青州,要不,你們寫信去問問王浚?

對趙銘,她表示,這完全是無奈之舉,王浚軟硬不吃,隻能讓他轉移注意力,不然劉琨真的會被打死。

至於攻打青州……

就算王浚不打青州,她也打算上書請求皇帝換掉青州刺史,自苟純出任青州刺史以後,青州百姓便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她讓趙銘放心,她心中有數,不會和苟晞打起來的,她明白,當下還是安穩為主,她是晉臣,不會讓晉帝難做的。

最後才開始寫給朝廷的辯折。

這一封是給百官看的,她需要細細地琢磨,怎樣推卸責任打太極才能讓人不那麽生氣,還要相信她一些呢?

朝中相信她的人並不多,王浚和劉琨都打成那樣了,怎麽可能突然轉頭去打青州?

勢必要有人在中間斡旋,而就這麽巧,當時趙信和衛玠就到了冀州,要說和他們沒關係,誰信呐?

連對麵平陽城裏的劉淵都不信!

他消息慢了一些,收到劉琨和王浚合力進攻青州時已經是三天之後,他立即派人去趙家軍大營查探,一去才發現,那裏已經人去營空。

隻有麵向平陽城的那麵有幾十座帳篷,後麵的早拔空了,斥候一摸土灶,發現還有淡淡的熱氣,立即道:“人還沒走遠,追!”

他們追出五十裏才發現趙家軍的蹤跡,但他們隻有幾百人,總不能趕上去追擊吧?

而且看痕跡也不太對勁,十萬兵馬撤退怎麽可能就這點動靜?他們隻能派人回稟。

劉淵一想就明白了,趙含章他們早分批撤軍了,他扼腕道:“錯失良機矣。”

再追也追不上了,劉淵隻能讓人回來,並讓人緊盯青州態勢,“要是趙含章和苟晞也反目成仇就好了,隻待他們兩敗俱傷,我們便可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