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實被捆綁押送進最近的一座縣城中,進城時他抬頭看了一眼,城門上兩個大字“曲周”。

趙實收回目光,努力的去對照傅庭涵給的地圖上的地點,使團應該繞開了曲周,不知道此時到了何處。

他們這些人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不知道他說自己是從趙家軍跑出來的逃兵他們信不信?

估計不信,三姐姐出了名的對百姓和士兵好,手下怎麽會出現逃兵呢?

苟晞和苟純禦下嚴苛,從他們那裏逃出來倒是有可能,沒錯,他們就是從兗州跑出來的苟家軍。

這麽一想,一見到人,他立即表明身份,“我是兗州苟家軍的周實,我們是逃出來投奔將軍的。”

一旁同樣被五花大綁的同袍們驚呆了,全都震驚的看著他。

趙實麵無異色的扭頭看了他們一眼,介紹道:“這都是願意跟著我逃出來的手下。”

追他們差點跑死的左敏不太友善的看著他們,和上首的人道:“將軍,此人不可信,他要是真來投奔我們的,跑什麽?而且那群潰兵說了,當時跟他們一起的有一支車隊,車上似乎押運許多財寶,我們找了一圈也沒找到車隊。”

將軍沒理叫囂的左敏,而是上下打量趙實,片刻後看向一旁士兵收繳上來的兵器。

士兵立即將趙實的長槍奉上。

將軍輕輕彈了一下槍頭,瓦亮瓦亮的槍頭發出清脆的聲音,他不由露出笑容,再次看向趙實,“你是趙家軍吧?”

趙實一臉嚴肅的否認,“我們苟家軍和趙家軍有不共戴天之仇,將軍休要侮辱我!”

將軍:“據我所知,兗州是有許多逃兵和逃民,可他們不會往冀州來,大多是去豫州,和趙含章有矛盾的是苟道將,與你們普通將士何幹?”

“而且,這樣的槍頭,也隻有趙家軍有,”將軍撫摸著槍頭感歎道:“早聽說趙家軍有特殊的冶煉技術,可使鐵生成一種更堅硬鋒利的東西,叫鋼。我從前不太相信,現在看,是我孤陋寡聞了。”

趙實麵色微變,但依舊強撐道:“我是兗州軍。”

將軍這才收了槍,讓人給他們鬆綁,道:“在下祖逖,正想找你們使君投奔,不知小將軍可願引薦?”

趙實一呆,瞪大了眼睛看他,半晌後有些懷疑的道:“可是,這是匈奴占的地界,祖參軍怎會在此處?”

祖逖曾被東海王征辟為典軍參軍,不過他以守孝為借口推辭了。

趙實不止一次在三姐姐那裏聽到過祖逖的名字,因為汲先生誇耀劉琨,三姐姐曾說過,祖逖才德更在劉琨之上。

他知道,三姐姐一直想要求祖逖為將,隻不過找不到人,她又不能代表朝廷滿天下的征辟,所以隻能私底下惋惜。

趙實咽了咽口水,目光炯炯地看著祖逖,“您真是祖參軍?”

祖逖笑著頷首,“不錯,曲周縣已被我拿下,我知道趙使君兵馬強盛,此時已經收複司州大半,既如此,為何不將廣平郡一並拿下呢?到時候上黨和平陽孤懸,可以斷開他們之間的交通,將來朝廷若想北伐收複失地,那會容易許多。”

趙實道:“這得需要多少兵力?”

他們現在人都壓在邊境防備石勒和劉聰,後方還得小心苟晞偷家,根本抽不出什麽兵力了。

祖逖道:“兵力不用憂慮,我可以現招,隻是我沒有足夠的武器和糧草。”

趙實聽明白了,他要投奔三姐姐,但要三姐姐出糧草和武器給他打冀州。

這要是換了別人,肯定當場就拒絕了祖逖,此舉太過冒險。

但趙實是個少年人,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三姐姐說過,這世上沒什麽事是不可能的,隻要他們敢想,又敢去做,那便有成功的希望。

他立即道:“我來替你與使君寫信。”

祖逖開懷大笑,大聲問道:“小將軍現在不說自己是兗州軍了?”

趙實呸了一聲道:“我才不是兗州那群隻會窩裏橫的將軍呢。”

祖逖笑容微斂,歎息一聲道:“他們也不全是那樣,當年跟著苟道將的那些將士可都是有大誌向的。”

可惜了。

祖逖:“不知小將軍怎麽稱呼?”

趙實這才道:“在下西平趙實。”

祖逖就知道他和趙含章同出一族,隻是趙家軍怎麽會跑到冀州來?

“你們有多少人?”祖逖道:“我讓兵士去接他們,此時來冀州是公幹嗎?”

趙實不好意思的一笑,並沒有提及趙信等人,隻含糊道:“將軍不必管他們,現在還是打廣平郡要緊,我這就寫信回洛陽,還請祖將軍派兩個人跟我的護衛一同回洛陽。”

出使中山郡的事還是秘密,就算祖逖人品好,趙實現在也不能說。

祖逖見他不說,便也不再問,請他下去休息。

他一走,左敏就不服氣的道:“將軍,他一看就是不相信我們,我們為何還要與他們合作?”

祖逖道:“他們顯然是奉命出行,別說我們現在還是外人,就是自己人,秘密任務也不能宣諸於口的。你待他們客氣些,將來還要在一起共事,把關係鬧得太僵不好。”

左敏抿了抿嘴,問道:“我們一定要投靠趙家軍嗎?其實以將軍現在的威勢,我們大可以一鼓作氣拿下整個廣平郡。”

左敏是祖逖路上收的山匪,其實是一個小堡主。

因為石勒太過殘暴,到處攻打塢堡,他迫於無奈,就帶著村民們建起了塢堡,又收了一些人據守不出,塢堡就被當地縣衙打上山匪的標簽。

而他因為收留的人多,口糧不夠,就時不時的帶人出來搶東西,真成了山匪。

祖逖一路往西,也不知道苟晞從哪兒聽說的,他要去投奔趙含章,派人沿路找他。

他為了避開苟晞的人到處繞路,繞著繞著就走到這一片來,正好被左敏打劫,他就反打回去,把左敏給抓了。

左敏也識時務,當即就認祖逖做了老大,讓他統領整個塢堡。

祖逖正好覺得光手去找趙含章麵子上過不去,加上沿途還有苟晞阻攔,幹脆就帶著塢堡的人把附近的匪窩都打了。

本來他是想打個兩三千人就一起帶去投奔趙含章的,結果打著打著,他就把曲周縣給打下來了。

也是曲周縣的縣令非得招惹他,派兵要剿他,那他就隻能把曲周縣給打了。

左敏的故鄉在此,他不太想離開此處,對趙含章也不感興趣,他想,要是祖逖願意在這裏據守一方,那他在這裏當個二當家也很不錯。

奈何祖逖的理想不是當雄霸一方的山匪,他想要的是天下一統,所以他要去追隨他認為可以帶領他一統天下的人。

祖逖堅持要和趙含章聯係,趙實寫了一封信,他也跟著寫了一封信,兩封信一起交給一什長,由他帶人將信送回洛陽。

趙實就留在這裏等待。

至於趙信一行人,趙實沒吭聲,算起來,他們這會兒應該已經跑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