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願意和趙典離開的部曲隻二十八人,活到這裏的部曲一共是九十四個,不算季平這些人,願意和趙典離開的竟然隻四分之一不到。

趙典什麽也沒說,拿了配給的幹糧後,第二天一早便辭別趙含章。

當然,趙含章不會讓他這麽幹巴巴的回去,她不僅寫了一封聲情並茂的書信托他帶給趙仲輿,還和傅庭涵合力寫了一封信給傅祗,交代了他們的打算。

離洛陽越遠,亂勢越淡,雖然沿途山匪盜賊不少,但趙含章帶的部曲不少,加之又有難民跟隨,一般的山匪盜賊不會找他們麻煩。

有了糧草,他們一路順利的往東去,然後繞過潁川進入汝南,久尋他們不見的護衛在第一條路和他們走偏後就越走越偏,他們幾匹快馬,直接要穿過潁川回汝南,結果在潁川遇到了流民軍,舉步維艱……

一直等著他們找上來卻總也等不到的趙含章:……

趙含章腦海裏對汝南的記憶很少,但成伯熟啊。

還未到界碑,成伯就指著一片開始泛黃的麥田道:“三娘,那是我們家的莊子。”

趙含章一聽,扭頭看去,挑眉,“到汝南了?”

成伯笑道:“再往前是安昌,便進汝南境內了,從這兒到西平老家最少還得走三天。”

趙含章嘴角微挑,道:“我們不去西平,去上蔡。”

成伯一怔,“上蔡?”

趙含章點頭,“上蔡和西平距離不遠,那裏有祖父的封地,還有家裏以前置下的田產和莊子,去那裏最合適。”

“可現在新伯爺是大老爺……”

趙含章:“大伯會回來嗎?”

那自然是不會的,別說趙濟,就是趙長輿都多年不曾回鄉了。

“那就是了,封地我暫時替大伯管著,而且那裏又不止有封地,還有祖父置辦下的田產呢,先前我還和叔祖換了這邊的產業,除了封地食邑外,上蔡的地契房契都在我手裏。”

她就沒想過要回西平老家,那裏是宗族做主,她一個已經定親,即將要外嫁的女孩回去幹什麽?

每天聽著宗族長輩們說教嗎?

趙含章道:“直接去上蔡,等安頓下來派人去西平通知宗族,選個好日子讓祖父入土為安。”

成伯躬身應下。

上蔡和西平在同一個方向,一直到灈陽路才分開,上蔡在其北邊偏東的方向,西平在其北邊偏西的方向。

而汝南郡治所以前便在上蔡,不過本朝改到了新息。

雖然改了,但上蔡依舊是汝南郡裏數一數二的大縣,城池都要比別的縣城要高大。

趙長輿的爵位是繼承自先祖,便是因為出身汝南郡,所以才被封為上蔡伯。

他曾立下大功,本來有望把爵位往上提一提,變成上蔡侯或者上蔡公,可惜,當時當政的是賈後,她一直記恨趙長輿曾經反對她丈夫惠帝繼位的事,所以攛掇著惠帝手一揮,念及趙長輿功勞,功賞趙仲輿為汝南亭侯。

當時趙長輿的兒子,趙含章的便宜爹趙治還活著呢。

趙含章這段時間思考大房和二房的關係,覺得兩房的關係緊張,內因外因都不少,內因自是不必說,外因嘛,外人不遺餘力的挑撥也是一大因素啊。

賈皇後都這麽努力了,趙長輿和趙仲輿兄弟倆自然不能讓她太過失望,於是兄弟倆的關係一直很不好。

趙家的塢堡是在西平宗族地,在上蔡這裏資產雖有不少,但最大的是一個莊子。

裏麵住著的佃農、長工可以組成一個很大的村子了,趙長輿在這裏建過別院,一直有家中下人打理。

這個莊子和別院被光明正大的放在趙含章的嫁妝單子裏,所以她現在是這裏名正言順的主人。

趙含章當然不會一聲不吭的就過去,她提前兩天讓人去通知莊頭,讓他們收拾好別院,安排好一切。

到達上蔡的時候更是每隔兩刻鍾便派出兩個部曲去通知。

傅庭涵忍不住去看她,在他的印象裏,趙老師是個很低調的人,她從不喜歡引起人的注意,尤其是在學校裏。

隻是因為她有些特殊,就算她不特意引人注意,也總是會被人關注。

趙含章沒有解釋,帶著一行人穿過上蔡縣城,出了另一邊的城門後不遠就看到趙家的莊園。

遠遠的,騎在馬上的人看到遠處的房屋錯落有致,被圍在中間的似有雙層,甚至三層的高樓。

道路兩側栽種著桑麻,在村口不遠處站了一群人,他們靠近了些才看到站在最前麵的十個部曲,正是之前他們派出來通知的,他們身後站著一個中年男子,身後則是男女老幼都有,目測應該有二三百人。

趙含章騎著馬走在最前麵,傅庭涵瞬間明白過來她要幹什麽,拉了一下韁繩壓住馬速,落後她半個馬身。

趙含章騎著馬上前,莊頭抬頭對上趙含章的目光,看到跟在她身後的趙駒和成伯倆人,立即跪下。

他身後的人見狀,呼啦啦的跟著跪下,瞬間跪滿了大道兩側。

趙含章沒有停留,帶著眾人從他們中間穿過,直接往莊子正中的別院而去。

成伯則是停下馬候在了一旁,等棺槨和王氏等人乘坐的車過去,這才看向莊頭,“別院可收拾好了?”

莊頭彎著腰道:“收拾好了,小的一收到消息便讓人收拾,屋裏都熏過,被褥等都是重新漿洗過的,就是怕主子們嫌棄,但這幾年收成不好,不容易買到好東西。”

成伯道:“這話兒你糊弄我都不行,還想糊弄主子去?一會兒我領你去見女郎,你有膽,這話兒你和她稟去。”

莊頭一臉苦澀的道:“成伯,小的不敢瞞你,收成是真的不好啊,去年旱災和雪災,莊子裏都餓死了人,今年還有潁川跑下來的難民,那沒熟透的麥子都被偷割,縣城布莊裏一兩絲都賣出天價了,小的上哪兒找這麽多錢買絲買綿的做被子?”

成伯蹙眉問,“這幾日沒有人過來嗎?”

“沒有誰來呀。”

“客人也沒有嗎?你以前見過的汲先生,他也沒來嗎?”

“沒有啊,從未聽說過汲先生要來。”

成伯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