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都抬頭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放下饅頭和下人道:“以後我的餐食,饅頭還是加些麥麩吧,雖沒那麽鬆軟,卻很去饑,也能吃得長久些。”

趙銘也放下了饅頭,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溫和的和眾人道:“今年收成還不錯,看似日子好轉,但因為興修水利,大量的人工投入水利建設中,用於種植、紡織上的人工就變少了,所以民間還是缺衣少食。”

荀修道:“使君,別說現今,便是以前漢武盛世時民間也不缺貧困之人,難道我們還能因為民間那點貧困之人便也跟著吃苦嗎?”

不少人心中讚同,他們又不是沒本事吃好的,總不能因為民間還有一個人餓肚子便也跟著吃糠咽菜吧?

趙含章就不由笑道:“你們家資豐厚,自然可以,但我卻不行。”

她坦然道:“我窮啊~”

“我要征發勞役,治下之民過得窮困,我哪兒還咽得下這細麵?”趙含章本來想著,一切從下次開始,但見有這麽多人不以為意,她幹脆將白麵饅頭放進簍裏,和下人道:“去廚房拿一簍粗糧饅頭來,就你們仆役吃的那種,這一簍拿下去吧。”

下人心中惶惶,不由看向趙銘。

趙銘微微頷首。

下人立即上前端起一簍饅頭。

趙程也丟下手中的白麵饅頭,道:“給我也換了吧。”

趙銘慢悠悠的將饅頭放進竹簍裏,對下人點了點頭。

下人們忙上前將三人的饅頭撤下去。

季平等人乃趙含章心腹,自然跟風,都要換去。

剩下的荀修等人倒是想要裝不在意,但看著手中白花花的饅頭,到底啃不下去,不由帶了兩分氣惱丟下。

趙含章可不會去考慮他們的心情,等下人們將灰黑色饅頭拿上來,她就麵無表情的拿起一個,掰開來就放嘴裏,對眾人道:“粗是粗了點兒,但多嚼嚼還是挺甜的。”

她道:“現在日子比從前好過了許多,我記得之前行軍打仗吃的豆餅和麥飯更難吃。”

荀修等人臉色好看了一些,也拿起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趙含章一邊吃一邊問荀修,“今年將士們的糧草有著落了嗎?”

荀修帶的大軍,因為不姓趙,所以軍隊一直是豫州出一部分的糧草,剩下的他們自己屯田,自己想辦法。

荀修大大咧咧的道:“沒呢,還請使君垂憐,能多撥一些糧草。”

他道:“今年抽調大軍支援洛陽,留下屯田的士兵不多,等我們從洛陽回來已經錯過農時,所以今年收成很一般,所得也就夠大軍三月消耗。”

趙含章信他才怪,不過,就算他把時間往短了報,也長不到哪兒去,他們自己的糧草應該也就夠四五個月這樣。

趙含章沉吟道:“今年潁川郡所得賦稅,交三成到刺史府吧,剩下的七成,你們和郡守府商量著來,我隻一個要求,潁川郡須得填滿兩個糧庫,以備不時之需,剩下的你們自己分配。”

荀修眼中閃過亮光。

趙含章道:“這些賦稅是從百姓身上來的,他們省吃儉用,最後用在了我們和將士們身上。我等受他們供養,自有保護好他們的責任。現在各郡縣都要興修水利,以防接下來幾年的災禍,我知道,接下來百姓們會過得很苦,但我希望大家能與百姓共苦,一起渡過這個難關。”

她掀起眼皮認真看向他們每一個人,道:“而不是百姓在吃糠咽菜,而我們在奢靡享樂。”

眾人心中一跳,在她的注視下低下頭,不由的應了一聲“是”。

趙含章滿意的點頭。

她希望,他們能夠轉變觀念,不是我要爭權奪利,驅使百姓為我所用;而是我受百姓供養,那我便要回報百姓,與治下之民同甘共苦。

這一場會議一直開到傍晚,因為眾人時間有限,趙含章也不喜歡拖延時間,一場會議將所有的核心重點都確定,然後散會,明天大家帶上她簽發的公文各回各郡,準備征發勞役。

人群散去,最後隻有趙家人留在了廳內。

趙銘起身道:“使君,家中備好了酒菜,大家入席吧。”

趙含章難得跪坐這麽久,這會兒腿有點兒麻,所以她沒動彈。

傅庭涵似乎知道她的難處,他撐了一下,從席子上站起來,上前與她伸手。

趙含章就握住他的手慢慢站起來。

趙銘見了有些嫌棄的移開目光,道:“跪坐可通經活絡,疏風散寒,正不明白你為何要弄個高椅來坐,這才多長時間,不過多坐會兒你就腿麻了。”

這是多坐會兒嗎,他們整整坐了兩個半時辰,五個多小時啊,就是坐椅子都屁股疼,何況是跪坐。

趙含章盡量不在這種小事上和趙銘吵架,扶著傅庭涵的手慢悠悠的走下來,道:“我母親也準備了飯食,不如去我家吧?”

趙銘:“我倒是不介意的,但七叔會過去嗎?”

他道:“讓王氏也一並過來用飯吧,總不能讓父親和七叔移步。”

趙含章一想也是,招來一個下人道:“回去請母親過來用飯。”

趙銘將剩下的下人也趕走了,他自己帶著他們往飯廳去,隻是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好看。

“你和七叔怎麽了?”

趙含章就看了趙程一眼,道:“我把程叔父帶回陳縣,七叔祖生氣了。”

趙銘就哼了一聲道:“那你就慣著他?”

他目光銳利的盯向她,“要知道慣子如殺子,你一直與我說要管束好族人,結果你現在卻放任他,還當著各郡縣的麵對他屈迎奉承,要知道,他不是知道約束自己的人,一旦他犯事,你還能如現在這般對他嗎?”

他都懷疑她是故意為之,為的就是讓趙瑚得意忘形,從而犯錯,然後有借口坑了他。

趙含章就扭頭對他笑道:“銘伯父可以將您心中的猜測告訴七叔祖。”

趙銘眉頭就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

趙含章卻不以為意,“七叔祖也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他肯定會相信你的。”

趙銘就停下腳步,“你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