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靜靜地看著他。

趙瑚有片刻的心虛,但他很快理直氣壯起來,指著衣裳半濕的傅庭涵道:“你看看你把姑爺委屈成什麽樣了,你手下又不缺下人,怎麽讓姑爺下河裏做這樣的事?”

趙含章隻看了傅庭涵一眼,然後就道:“這也不是七叔祖你撬我牆角的理由,讓他上山下水難道我不心疼嗎?但我沒錢呀,我都要下地幹活的。”

這是什麽渣女語錄?

趙瑚很想和她掰扯一下,突然抓到了另一個關鍵點,驚疑不定的看著她問道:“你沒錢?”

趙含章眯了眯眼,察覺到不對,問道:“我應該有錢嗎?”

趙瑚氣得臉都紅了,“子念說你鑄造新錢,你有錢呀!”

趙瑚的第一個念頭是,他被騙了!

趙含章一聽,立即進入角色,淡定的“哦”了一聲道:“那是公中的錢,並不是我的錢,我說的是我自己沒錢。”

趙瑚半信半疑的看著她,“果真?”

傅庭涵把腳洗幹淨了,拖著木屐道:“進去說吧。”

不然衝動起來,很容易栽到溝渠裏,太危險了。

趙含章讓開身子,讓他們進來。

趙瑚正在垂眸思考,他這會兒調頭回汝南還來得及嗎?

想到他這次帶過來的錢,趙瑚心就一顫一顫的,偏洛陽是戰後重建,城中連個像樣的土特產都沒有。

回程連貨都沒得帶,相當於這一趟出門,他可能白費功夫和路費,想想就心疼。

想著,想著,趙瑚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落在這個水磨坊上,越看,他越心動,於是他丟下想要跟他說話的趙含章,熱情的和傅庭涵搭話,“庭涵啊,這水磨坊也是你造出來的?”

傅庭涵不動聲色的和趙含章對視一眼,道:“我和工匠們一起造的。”

“那不還是你造的嗎,那些工匠隻是聽你吩咐。”趙瑚兩眼發光的盯著他看,“西平的那些作坊不都是你的主意嗎?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

越看傅庭涵他越喜歡,可惜他不是一個工匠,而是趙含章的未婚夫,不然要是能雇上他,不雇,合作也行啊。

想想趙含章珍寶坊的生意,趙瑚就羨慕嫉妒,她很多生意都是獨一份的,別人想搶都搶不過來。

哦,也沒膽子搶。

趙瑚一臉慈愛的看著傅庭涵,問道:“我剛才看房間裏麵的石磨,竟不用人推動也能動,是因為那水車嗎?”

趙瑚雖然不知其原理,但腦子不笨,他剛才順著那條杠往外看了一眼,似乎還看到了一個小水車,就在那間屋的後麵。

這樣的作坊,要是能建在西平、汝南,甚至是整個豫州他有地的地方,那一天能賺多少錢啊。

推磨是刑罰之一,由此可見推磨有多辛苦,舂米磨麥子,現在還要加上磨豆子,去殼成粉以後,口感好了不是一點兩點,而是很多點。

美食的傳播速度還是很快的,但趙瑚可以肯定,這世間絕大多數人,吃的依舊是麥飯,豆飯,甚至是帶殼煮的米。

是他們不知道這些東西去殼後好吃嗎?

不,而是因為這樣吃,既更飽肚,又方便。

舂米倒還罷了,南方稍大一些的村落都有碓房,隻需幾根木頭和一個凹下去的石頭就行,或者都不必要石頭,在地上挖個洞,把土踩實,墊上油布或者麻袋就能用。

有些人家家中還有碓臼,就跟藥臼似的,自己搗穀,偶爾實在清閑,他們就會費時的搗穀,碓出兩三頓米來。

但北方還是以小麥為主,卻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石磨,甚至一個村都未必能有一個。

趙氏鄔堡,趙長輿曾為宗族建過兩個磨坊,南北各一個,每個磨坊中有五口磨,需要用了就自己去磨。

但就是這樣也不夠用,一些大戶人家就會自備石磨,但為了方便族人和鄉鄰使用,石磨大多會放在門口不遠處的空地上,主家不用時,附近的鄉鄰可以借用。

題外說一句,趙氏鄔堡日漸壯大之後,趙含章也捐過石磨,緊跟在她祖父後麵在東西兩邊各開了一個磨坊,也是免費供塢堡裏的人用。

但依舊不夠用,畢竟,現在鄔堡裏的常住人口已經達到八萬,還有擴大的趨勢。

於是趙瑚就在塢堡裏開了一個磨坊,他的這個磨坊是大磨坊,卻不是提供石磨,而是直接提供磨粉服務。

他買了幾頭驢,又把一些身強體壯卻又好吃懶做的奴隸給打發到了磨坊,就專門帶著驢給人磨麥粉,豆粉之類的。

也就小賺吧。

可要是,用水就能磨東西,還能舂米,那不僅可以省去買驢,養驢的錢,還能省好幾個人工呢。

水還不知疲倦,日夜都流,那他的磨坊可以日夜都開著呀,調班,讓兩個工人輪流著來,白天一個,晚上一個,那他豈不是躺著也能賺錢?

趙瑚溫和的看著傅庭涵,很友好的問道:“不知你手下可有精通的匠人,可否送我一個?”

“你放心,我一定不在洛陽開磨坊,我回西平開去。”還有上蔡、新息、安成……

凡是他有地有房又有水的地方都開一個。

趙含章輕咳一聲,提醒趙瑚道:“七叔祖,這水磨坊是我的,工匠也是我的。”

趙瑚:……

他回頭皺眉看她,問道:“傅中書呢?庭涵身邊還是隻有一個傅安?”

這也太欺負人了,怎麽什麽都是她的?

趙含章道:“現在他是我的工部尚書。”

“工部?從未聽說過,”趙瑚眉頭更緊了,左右看了看後小聲道:“你現在都能封人做尚書了?他是尚書,那你叔祖父是什麽?”

趙含章:“……我叔祖父是尚書令!七叔祖,您沒事兒就多讀些書,別整天想著挖人。”

趙瑚還要說話,趙含章突然截斷他的話問道:“我剛才過來時看到有幾輛車停在河邊,那是您的車?”

趙瑚收斂表情,淡淡地“嗯”了一聲,腦袋左右轉動,轉開話題道:“這也沒什麽好看的了,要不我們回洛陽吧,子程可知道我來洛陽嗎?應該讓他出來接我的……”

“那牛車上是錢吧?”趙含章盯著他的臉道:“我聞到了錢的味道。”

趙瑚:……

趙瑚好討厭趙含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