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郎對於他們的話有聽沒有懂,但他感受到了姐姐的情緒,連忙上前,“阿姐,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感歎一下自己的貧窮。”

趙二郎抿了抿嘴,迷茫的問道:“謝先生說我們的祖父是最會賺錢和蓄財的,我,我也有很多財寶,阿姐為什麽會窮?”

趙含章會心一擊,她轉頭看他,“二郎,你有錢,這話是認真的嗎?”

趙二郎認真地點頭,“是啊,我屋裏好多財寶的,皆是我搶回來的戰利品。”

趙含章聽明白了,“謝先生把你的房間當庫房使了呀?”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錯,不錯,你現在也算能養得起一支軍隊了。”

可憐她不僅要養好幾支軍隊,還得養百姓啊,養官員啊。

趙二郎小聲道:“阿姐,我們不比祖父厲害,賺不到錢,那我們去搶吧。”

趙含章隨口問道:“去哪兒搶?”

“去並州呀,”他道:“那邊是石勒的地盤了,這會兒夏收剛結束,他們的冬小麥都收割晾曬好了,這會兒應該在收粟,我們去的話肯定能搶回來不少。”

趙含章慢悠悠的走著,問道:“知道並州種地都是什麽人嗎?”

“農人唄。”

“漢人!”趙含章道:“並州雖然被胡人占了,但留在裏麵的漢人占了一半,剩下的才是匈奴、羯胡、鮮卑和各種族的人。”

“會種地的,大多是漢人和羯胡,而匈奴和鮮卑人還是以放牧為主,”趙含章道:“你要是出兵去搶他們,多數是搶到漢人頭上。”

“雖然並州被占了,但裏麵的漢人思歸,朝廷也一直想要將並州收回,劉越石還在晉陽呢,你這時候出兵搶掠百姓,不是把他們往石勒和劉淵懷裏推嗎?”

“沒有人會愛一個搶掠自己糧食,殺害自己家人的人,哪怕那個人是有好名聲,有收複國土的將軍,”趙含章道:“他們會恨你,他們的子孫後代也會恨你,他們的恨意會傳染給身邊的親朋鄰居,所以終有一日,並州的百姓會恨你,會恨我,會恨趙家軍,甚至會恨晉國。”

“因為仇恨,他們會加入石勒和劉淵對抗我們,我們可能永遠收不回並州;因為仇恨,即便我們收回了並州,他們也不會服從我們的統治,並州就會和現在一樣,看似是被石勒和劉淵拿在手中,但他們從未真正擁有過。”

趙二郎一臉茫然,勉強記住一點,“所以我們不能去搶漢人。”

“是誰都不能搶,”趙含章道:“謝先生的課上到哪兒了,他手上不是有一本《淮南子.兵略訓》嗎?也該給你講一講什麽是正義了。”

“正義?”

趙含章點頭,“出兵要有正義的理由,所謂兵失道而弱,得道而強;將失道而拙,得道而工;國得道而存,失道而亡。我們可以攻打並州,將並州搶回來,但不能劫掠平民,他們包括漢人、匈奴、羯胡……所有生活在並州的平民百姓。”

傅庭涵靜靜地走在他們身側,聽著趙含章現場給趙二郎上了一堂《兵略訓》,她是真的很厲害,比他所知道的還要更厲害一些。

走進宮城,趙含章暫時放過努力想要記住她說的話的趙二郎,看著依舊巍峨的宮殿歎出一口氣,“走累了,我要在這兒歇一歇,順道等著看夕陽。”

趙二郎立即道:“那阿姐你看著,我四處逛一逛,我不去搶並州的百姓了,我就在這宮裏搜一搜,要是搜出東西來,我都給阿姐。”

趙含章給他一個讚許的目光,大方的揮手:“去吧。”

趙二郎一個人覺得寂寞,所以他叫上傅安和聽荷,“你們快來與我幫忙。”

聽荷和傅安各自看向自己的主子,也躍躍欲試,這可是皇宮呢,他們以前想都不敢想能進來。

趙含章大方的頷首,“都去吧。”

傅庭涵也衝傅安點了點頭,三人就興奮的衝進大殿……

趙含章有點嫌棄台階髒,但又走累了,而且站著也的確累,於是想要眼不見為淨的隨便找一個台階坐下,傅庭涵拉住她,拽起自己的一角衣袍給她墊上。

趙含章微楞,見他拍了拍墊好的衣角,這才上前坐下。

傅庭涵坐在她身側,偏頭看著她的側臉,問道:“你現在還想回去嗎?”

趙含章許久不說話,好半晌才道:“你有辦法回去嗎?”

傅庭涵搖頭,“現有的天文類書籍和記錄有限,他們遷都時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想要計算出下一次七星連珠很難。”

傅庭涵從未忘記過對她的承諾,他隻要有機會就查閱資料,觀察天體,可他現在還是一頭霧水,能做的非常有限。

趙含章沉默了一會兒後苦笑道:“攤子鋪得太大,如果現在離開,我恐怕會很不安。”

傅庭涵嘴角微翹,點頭道:“我明白了。”

他伸手握住她的,在她看過來時笑了笑,溫和的問道:“你現在很缺錢嗎?”

趙含章點頭,“很缺啊。”

“也是,洛陽幾次大戰,加上東海王離京出走和皇帝遷都,他們帶走了大量的錢財,現在洛陽的銅錢多靠之後回流,但速度太慢了,這讓洛陽的購買力被大幅度壓縮。”

“嗯?”這好像和她說的不是一回事。

傅庭涵道:“那我們煉銅,自己製錢吧。”

趙含章瞪圓了眼睛。

這就和她說她太窮了,然後傅庭涵和她說,沒事,我們自己印錢。

趙含章咽了咽口水,下意識的問道:“我能自己印錢?”

“不對,我好像是可以自己印的,聽說西涼現在就自己印錢,哦,不,是製錢,他們自己做五銖錢,不僅在西涼流通,還能和中原、鮮卑的商人買賣,那我好像也是可以的……”

都是刺史,誰還比誰地位低不成?

傅庭涵這一下給趙含章打開了思路,她興奮的站起來,原地轉圈圈,“對啊,對啊,我可以自己製錢,那要製多少呢,也不能製太多,不對,我們有銅嗎?”

趙含章問傅庭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