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越帶回來了城西外的消息,“王彌三萬大軍被北宮將軍、荀將軍和米將軍攔在了城門外,不過……”
他抬頭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皇帝。
趙含章不甚在意的問道:“不過什麽?”
軍報嘛,便是讓皇帝知道了又如何呢?
曾越道:“女郎,兗州苟晞也來了,此時也在西郊外。”
趙含章太陽穴跳了跳,她收回剛才的想法,皇帝知道還是能夠怎樣的,不僅皇帝,屋內的大臣世家公子們都豎起了耳朵,目光炯炯地看著曾越。
然後悄悄地去看趙含章。
隻見她麵不改色的“哦”了一聲,然後問道:“遇到劉聰了嗎?”
“是,所以昨夜城外亦是亂戰,現在方休,劉聰和劉曜都逃出去了,現在城外隻有苟晞大軍和王彌大軍。”
趙含章想了想,道:“再等等,待火滅了,迎苟將軍入城。”
“是。”
曾越抬頭看了她一眼,躬身退下去。
汲淵也看到了,他略一思索便道:“看這火勢,是燒不到皇宮裏來了,此處距離城門太近,既嘈雜也危險,不若請陛下移步大殿,眾人也勞累幾日,也該休息休息了。”
趙含章笑著頷首,“也好。”
她轉頭就去看皇帝,溫和地道:“還請陛下移步。”
皇帝略一思索就答應了,還邀請趙含章一起。
路上,他表達了對苟晞的欣賞,他並不知道趙含章和苟晞有齟齬,隻知他們去年還合力抵抗東海王,便以為他們關係不錯。
所以他道:“苟將軍素念家國,又方正忠君,還請趙將軍早日請他入京。”
趙含章一口應下,將皇帝送到大殿便躬身行禮退下。
外麵站著不少大臣,正迎著晨光站著,趙含章從殿內出來,一縷橘黃色的晨光就照在她身上,顯得她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
直到此刻才有人敢和趙含章說話,“趙將軍,洛陽糧荒,城中百姓大多被東海王帶走,如今十室九空,陛下留於此處並不安全,將軍可有想過將都城移往何處?”
遷都是這兩年皇帝和東海王鬥爭的關鍵點,也是朝臣鬥爭的關鍵點,當下最有能力決定遷都地點的就是才救下皇帝和他們的趙含章了。
趙含章卻道:“事關重大,自然是要陛下和諸位大臣共同商議,含章見識淺薄,哪裏能想如此家國大事?”
眾人驚訝的看著她。
當中一個青年想了想,向前走了兩步,行禮後問道:“趙將軍,外麵傳說東海王大軍被石勒所破,東海王薨逝,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趙含章歎氣道:“是真的。”
青年臉色沉凝,問道:“不知跟隨東海王出走的三十萬軍民如何?”
趙含章歎息不言。
青年見狀,眼眶一紅,所有朝臣都跟著悲慟起來,那其中也有他們的親眷和朋友,更不要說,那是三十萬人,整整三十萬人啊。
青年身體晃了晃,拱拱手後轉身離開。
趙含章覺得他有些眼熟,不由問朝臣,“這位是……”
旁邊的朝臣便替她介紹,“那是王興,王戎次子。”
介紹的人臉上有些不屑,並不想過多談論這人。
趙含章卻挑了挑眉,看了眼離去的王興,對方脊背挺直,剛才問話時眼神清明,她剛才仔細想了想,今晨斬殺王彌親兵的人中就有他。
分明是個能幹的好青年嘛,為何不屑呢?
被留下說悄悄話地趙仲輿和傅祗也從大殿裏出來了。
東海王帶走了不少大臣,連王衍這樣的太尉都跟著東海王跑了,留下的朝臣稀鬆,其中地位官職最高的就是傅祗和趙仲輿了。
而以皇帝倚重程度來看,傅祗當為首,但這會兒,大家都更看重趙仲輿,看見倆人出來,也是先與趙仲輿行禮,然後才麵向傅祗。
傅祗也不在意,隻看向傅庭涵,“大郎,你隨祖父去看一看火勢吧。”
傅庭涵看了一眼趙含章後點頭應下。
傅祗衝趙含章點了點頭,帶傅庭涵離開。
趙含章行禮,目送倆人走遠。
趙仲輿就站在一旁等她收回視線,但見她一直看著人背影就是不回神,便重重地咳嗽了一聲。
趙含章這才收回視線,回身叫了一聲趙仲輿,“叔祖父。”
趙仲輿點了點頭,和她道:“你快要出孝,和傅家大郎的親事也該提一提了,他們祖孫倆應該是要說你們的婚事。”
趙含章笑了笑,並不應和。
見大家都豎著耳朵想要偷聽他們說話,趙仲輿就道:“如今我們一家都暫居宮中,我帶你去見一見你大伯和大伯母。”
趙含章掃視一圈那些朝臣,笑著應下,與眾人打過招呼後便和趙仲輿一起離開。
等走遠了,後麵隻跟著聽荷曾越幾個親衛後,趙仲輿才道:“陛下剛才留我們說話,是想讓我們與你打探遷都之事。”
他頓了頓後道:“還有,你想要什麽。”
趙含章並不意外這一點兒,有些話,她不好明著說,皇帝也不好開口,她和皇帝算是第一次合作,還未能找到那個度,自然要有中間人在其中調和。
再沒有比趙仲輿和傅祗還要合適的人了。
一個是她的叔祖父兼族長,一個是她未來夫家祖父。
趙含章問道:“陛下想遷都何處?”
趙仲輿道:“陳縣就很不錯。”
趙含章笑容微淡,問道:“這是陛下的意思,還是叔祖父的意思?”
趙仲輿微微皺眉,不解的看向趙含章,“陛下遷都陳縣不好嗎?”
他道:“今日之功,你已是舉國無雙,豫州又是我趙氏為主,若遷都陳縣……”
“叔祖父,”趙含章打斷他的話,道:“我並不想做第二個東海王,更不想做曹孟德。”
趙仲輿驚訝的看著趙含章。
趙含章道:“遷都之事,還是陛下和重臣商議吧,至於我,告訴陛下,我要整個豫州和洛陽一帶。”
趙仲輿:……
他都不知道該說趙含章野心太小,還是野心太大了。
你說她大吧,大好的機會擺在這兒,她竟然往外推,看看王彌為了一個機會就斷送性命就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難得了;
你說她小吧,她又大言不慚的說要豫州和洛陽。
要知道,豫州和洛陽為天下之中,尤其是洛陽,它還有山河四險之固,晉之皇宮在此,她要洛陽,不知多惹人懷疑。
但一個洛陽的意義怎比得上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