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城門倒伏著許多屍首,有幾隻鳥落在屍體上,斥候才靠近,它們就撲棱著翅膀飛起來,停留在城牆上,轉過頭來目光銳利的盯著這幾個潛過來的人看。
越往裏去,斥候們心中越不安。
待進到百米處,饒是跟著趙含章打過好幾次仗的資深斥候也不由心中生寒。
道路上皆是死屍,兩邊商鋪住宅皆靜謐無聲,這整座城池似乎成了死城。
“什長……”
“閉嘴,分成兩隊,一伍長,你帶著四人向西查探,我繼續向北,一旦發現敵情就回來。”
“是!”
半座南城都死寂,斥候直到快入夜才趕出來,此時汲淵也已經帶人到了,正式和趙二郎匯合。
趙二郎怕汲淵,看見他很是鬱悶,怎麽來得這麽快,他都沒來得及進城去救皇帝呢。
一心想立功給姐姐看的趙二郎很是鬱悶,抱怨謝時,“我早說要進城去,你非不許,這會兒我們這麽多人在這兒,城裏的敵軍肯定發現我們了。”
謝時道:“二郎放心,我已讓人將從這裏到南城門方圓二十裏的位置全清空,敵軍斥候探不到我們的消息。”
趙二郎還沒說話,汲淵已經讚許的點了點頭,讚道:“做得不錯。”
他看向二郎,溫和的道:“二郎,打仗豈能想當然,什麽都不知便往前衝,若是遭遇陷阱豈不是陷自己和全軍性命於危難中?”
“可皇帝還在城裏呢,阿姐說要救皇帝。”
“皇帝是要救,但我想在女郎心裏,二郎必定比皇帝重要,怎能因為救皇帝便不顧自身安危呢?”
趙二郎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阿姐的確愛我。”
汲淵道:“我們等一等斥候,若是順利,女郎也差不多該趕到了。”
話音才落,便有士兵跑進來稟報,“汲先生,使君兵馬到二十裏外了。”
汲淵眼睛大亮,立即起身,“走,我們去迎女郎。”
又有人來報,“汲先生,郡守,派出去的斥候回來了。”
汲淵忍不住笑起來,“倒是正合適。”
趙含章他們路上疾行,終於在第二天天徹底黑前到達洛陽城郊外。
路上有不少死屍,有鳥兒在啄食,聽到陣陣馬蹄聲,它們受驚一般振翅高飛,趙含章快馬跑過,它們正好從她頭頂飛過……
還有野狗和野狼被嚇得四處亂跑,呲溜一下鑽到了林子裏去。
北宮純和傅庭涵緊跟在她後麵,一行人遠遠地便看到了舉著火把等候在前方的汲淵等人。
趙含章勒住馬,下馬大踏步朝汲淵走去。
趙二郎已經按捺不住,從汲淵身側蹦出來,衝著趙含章就跑過去,“阿姐!”
趙含章這才看清趙二郎,抬手就揉了揉他的腦袋,“夏天還未到呢,你怎麽曬得這麽黑了?”
讓她差點兒看不到人。
趙二郎得意的道:“阿姐,我把南陽國內的土匪全都剿了,我們南陽國人口增加了近五萬呢。”
這說明了什麽,說明南陽國盜匪猖獗呀,有啥值得高興的?謝時在一旁腹誹。
趙含章卻真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幹得好。”
她笑道:“既然土匪都剿幹淨了,那就把精力放在生產建設上,尤其是農桑,一定要多下功夫。”
趙二郎一口應下。
趙含章這才看向汲淵,問道:“汲先生何時到的?”
“和女郎前後腳的功夫。”
趙含章知道他帶的多是步卒,所以速度比她慢,也不介意,她讓曾越和黃安等人先去安頓士兵,和傅庭涵先去了主帳,坐下後才問:“洛陽現在是什麽情況?”
趙二郎就低著腦袋,情緒低落的道:“阿姐,我還沒來得及進去救皇帝呢。”
謝時道:“前去查探的斥候已經回來。”
我們還抓到了三個前來打探的敵軍斥候,剩下的全死了。
趙含章道:“先讓我們的斥候上來回話。”
“是。”
“城南已空,隻有死屍,不聞人聲,家家戶戶皆門戶大開,應該是被亂軍攻入屠殺搶掠所致。”
趙含章抿了抿嘴,問道:“皇宮如何?”
“敵軍皆聚於宮門處,”斥候道:“分左右兩營,約有兩萬人。”
“兩萬人?”趙含章蹙眉,“不是說劉聰就帶了兩萬,而王彌帶了三萬人前來嗎?那剩下的人在哪兒?”
汲淵和謝時對視一眼,不言。
“查!”趙含章道:“將剩下的三萬人找出來。”
她問道:“皇宮還能堅持嗎?”
斥候道:“卑職仔細看過,宮牆上有弓箭手,看人數亦不少,宮門緊閉,不見破損。”
趙含章就鬆了一口氣,她抬頭看向外麵,“天黑了。”
汲淵:“今晚應該沒問題,可現在他們已經打到宮門口,我們還能怎麽救人?”
趙含章也在思考:“城中其他處的百姓如何?”
“緊閉門戶,卑職等查探不出。”
趙含章便道:“將抓到的敵軍斥候拉上來。”
是兩個漢人,趙含章一看便知,“你們是王彌的人?”
斥候沒說話。
趙含章便明白了,問道:“誰來代我問問他們話?”
當下便有一人出列,拱手道:“卑職願代使君問話。”
趙含章眯了眯眼,“元立?”
“是!”
趙含章沉默了一下便頷首道:“好,你帶他們下去吧,別弄死了。”
“是。”
元立立即讓人拖了倆人下去,他跟著出去,不一會兒,外麵就響起了慘叫聲。
趙含章充耳不聞,對謝時道:“埋鍋造飯吧,昨日到今日,我們奔忙一天,將士們都困極,讓他們把馬也喂起來。”
謝時躬身應道:“是。”
傅庭涵便也跟著起身,“我去看後勤。”
趙含章點頭,“洛陽之戰恐怕很難速戰速決,我們須得保證糧草充足。”
傅庭涵就明白了,“我會盡快算出來的,到時候還需要汲先生籌措糧草。”
汲淵表示沒問題。
傅庭涵就轉身出去,正看見元立在行刑,他皺了皺眉,偏過頭去不看,轉身離開。
元立正好回過頭來,看到傅庭涵,他擦了擦臉上濺上的血,覺得嘴裏有鐵腥味,便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他拿出一把小刀,和兩個斥候道:“知道這是什麽嗎?”
“這是我防身用的小刀,有一次我不小心紮進了指甲裏,痛不欲生,這才知小刀竟還有這樣的用處……”
傅安緊緊跟在傅庭涵身邊,不由抱怨道:“郎君,那元立對您不敬,女郎緣何還要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