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二郎和秋武的速度快,別說衙役和士兵,就連最先跑掉的商販都有一個算一個,全被他們圈了回來。
這也就造成了他們這邊一通忙活,又是敘話,又是收稅放行的,距離這裏不是很遠的西鄂縣還是啥都不知道。
大冷的天,不是必要,誰會出來呢?
還是跑到離城門這麽老遠的地方。
趙含章也發現了這裏距離城門有相當一段距離,便招了衙役來問話,“一般商稅莫不是在城門和碼頭、關口之類的地方收取,你們怎麽跑到官道上來收?”
衙役額頭又冒汗了,嘴巴動了兩下後道:“這些商販狡詐,走偏路繞過了縣城。”
趙含章:“……既然能繞過西鄂縣,說明他們不是必要經過西鄂縣,你們如何能收取他們的商稅?”
鬧了半天,她剛才收的商稅還都是不應該收的。
衙役小聲道:“他們私開小道,踩踏了不少良田,那都屬於我們西鄂縣。”
趙含章上下打量過他,片刻後感歎,“我如今大概知道高縣令是什麽樣的了。”
都說奴似其主,想來西鄂縣的這位高縣令也和這個衙役差不多了。
哼,踩踏良田?
哪個外來的客商敢踩踏當地百姓的良田?
趙含章眯著眼睛想了想,扭頭和傅庭涵道:“我們先行一步,你帶著人押後。”
傅庭涵點頭。
趙含章就對秋武道:“你留下保護庭涵。”
說罷,她帶著趙二郎和她的親兵就催著衙役和士兵們先跑了。
衙役和士兵們有的有馬,有的沒有,趙含章也幹脆,直接把馬都收了,此時他們全靠兩條腿跑著。
趙含章一踢馬肚子,他們便隻能跟著撒腿跑。
等跑到人煙稀少的城門下,守門的兵將老遠就認出了他們,抬手就打招呼,“老張啊,今兒這麽早就回來了?那馬上的人是誰?”
跑在最前麵的老張沒能回話,趙含章騎馬上前,目光一掃,直接和親兵道:“將城門控製住。”
“是。”
守門的兵將聽出不對來了,手中的長槍立即往下一橫,叫道:“你們是何人?想幹什麽?”
趙二郎一槍就把他手中的長槍挑了,趙含章另一邊的範穎立即叫道:“大膽,這是豫州刺史座下,見了使君還不快跪下。”
對方一愣,瞥了老張一眼,見他們低著頭喘氣,便知道沒有錯,連忙跪下。
跪了一個,剛聽到動靜從城門上跑下來的兵將們躊躇了一下,在趙含章的目光掃過時紛紛放下武器跪下。
趙含章滿意的一揮手,“守住城門,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人出城。”
“是。”
四個親兵留下,趙含章帶著剩下的人往縣衙去。
高縣令正在家中飲酒,左右抱著美妾,此時天空有些暗沉,看著似乎要下雪了。
他十分的愜意,往後一靠,將雙腳伸出,立即有美妾輕柔的接過塞進懷裏暖和,他滿意的點了點手指道:“讓樂伶來彈奏一曲,看這天色,今晚應當有一場大雪,去將杜老爺和清客們請來,今晚我們來一場圍爐夜話。”
仆役躬身應下,起身正要退出去,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院門口被人一腳踹開,半扇門瞬間歪倒在一旁。
高成嚇了一跳,立即縮腿坐直,扭頭朝外看去,“何事喧嘩?”
仆役連忙奔出去看,正見趙二郎踹開門後讓到一旁,趙含章抬腳踏進來,一眼便看到高成隻著襪子的坐在席上,席上鋪著一看就軟乎乎的狐皮,他正一臉驚愕的看著趙含章。
見他們手持兵器,他心有點兒發顫,沒反應過來她的身份,色厲內荏的道:“大膽,知道這是何處嗎?”
趙含章一腳踩在席子邊沿,低頭看著他笑問,“這是何處呢?”
“這是西鄂縣縣衙後院!”高成竭力忍住發顫的聲線,盡量平和的道:“你們若是為財,說出一個數來,我自當奉上,但你們若傷人,我西鄂縣的捕快衙役和兵丁也不都是吃素的。”
趙含章圍著他轉了半圈,發現他這房間裏也頗為無趣,連張椅子都沒有。
她幹脆將矮桌上的東西一掃,單手拖過來放在他麵前,然後一撩袍子坐下,笑吟吟的和他敘話,“我不要財,我呢,對打打殺殺的事兒也不感興趣,所以我不會無故動手的。”
趙含章這麽好說話,高成卻不敢放鬆,作為匪徒,竟然不求財,也不害命,這也太不正常了。
念頭閃過,高成這才發覺不對,他目光僵硬的落在趙含章的衣袖上,然後一點兒一點兒的向上看向她的臉。
趙含章含笑看著他,鼓勵他繼續看。
高成臉色煞白,看到她身後整肅有序的親兵,最要緊的是,站在邊上的那兩個女子,一個身著水紅色蜀錦,上麵還用精致的繡線勾勒出大朵團花,一看就是出身富貴,非出身鄉野的匪類;
而另一個則著青色比甲,是高門大戶裏的丫鬟打扮,懷裏正抱著一杆凜凜發光的長槍,不必看人,隻看這杆長槍他就知道眼前坐著的人是誰了。
他眼前發花,腦海中瞬間閃過不少傳聞,其中最先到達腦海中的是先泌陽縣縣令,聽說那位胡縣令就是被趙含章闖入家中,一點反應都沒來得及做就被拖下去砍了。
他手臂顫抖的撐著狐皮想要站起來,誰知一直穩固貼在席子上的狐皮突然滑了一下,他猛地向前倒了一下……
他身子抖得更厲害了,顫顫巍巍的將腿收回來跪好,頭緊緊地貼在狐皮上,請罪道:“不,不知使君到來,下官有失遠迎,求使君饒命。”
屋裏的美妾仆役聞言一驚,紛紛跟著跪下磕頭,但他們心神卻鬆了許多,仆役甚至放鬆的想,不是匪徒,那他們應該不用死了,聽說新使君對普通百姓很溫和呢。
他們倒是輕鬆了,高成卻是冷汗直冒,不知趙含章為何要突然闖進縣衙裏來,便是出來巡視,也應該先通知他們吧?
他鼓起勇氣道:“使君,下官奉您前堂就坐?”
“不必了,”趙含章道:“現在還是上衙時間,既然高縣令在後院,顯然常在後院辦公,既如此,便在此處麵見吧。”
趙含章也不讓他起,將爐子上冒著香氣的酒壺拎起來,感歎道:“火爐,狐皮席子,美酒,啊,還有佳人,高縣令這官當得甚是愜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