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涵之所以會提出拿琉璃方子出來合作,不僅是因為琉璃不好運輸,以致成本更高。
更在於趙含章提過,這一時期北方天災人禍不斷,人禍就不說了,雖然才來了不到兩年,但他每隔一段時間就要見識一下這個時代的人禍。
他在意的是天災。
如果人禍還有可能會被阻止或者修改,那天災就隻剩下承受了,人力能做的是應對災禍。
所以在和諸傳談妥合作之後,他和趙含章道:“如果你記憶中的曆史不出錯,那麽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北方不僅要麵對頻發的戰事,還要應對寒冷,幹旱,水澇和蝗災,生產活動被破壞,土地出產的糧食恐怕支撐不住你的軍事活動,所以除了在本地屯兵,收攏安撫流民外,我們還應該在外麵留一條後路。”
趙含章:“你覺得蜀地合適?”
傅庭涵點頭,“你覺得呢?”
趙含章道:“我本來看上了南方。”
她道:“淮南、廬江和兩湖地區都是很好的囤糧地,我們不用到江東,這幾個地方就可以發展成魚米之鄉,而且水陸交替,糧食可以很輕易的輸送到中原來。”
“所以隻要我們能掌控住豫州,就能讓南方的糧食源源不斷的從豫州輸送到北方去。”
傅庭涵道:“你在這些地方有勢力嗎?”
“沒有,”趙含章道:“我現在抽不開手,但依舊讓汲先生派商隊前往,我們慢慢經營,把商路打通,隻要我們手上有他們沒有的好東西,加以引導,他們就能給我們提供源源不斷的糧食和布匹。”
傅庭涵頷首:“那就多走一條蜀地的路。”
他道:“對蜀地,我們換一種合作方式。”
趙含章看了不遠處的諸傳一眼,雖然離得遠,但剛才他和諸傳的談話她也聽到了,“你倒是放心他,竟願意拿出配方來和他合作屯田,就不怕到了他的地盤,他私吞了你的配方,把你踹了自己玩兒?”
傅庭涵:“你覺得他是這樣的人嗎?”
趙含章便一笑道:“他人品沒這麽卑劣。”
傅庭涵點頭,“所以我放心,而且我們也不是一點兒保障也沒有,琉璃坊的地點由我們來定,我決定選一個你的軍隊馳援可到的地方,繞行也可,一旦出事,你可以出兵,正好有借口收下那一片,你不是說,天災對蜀地的影響要小很多嗎?”
趙含章沒想到他連這個都想到了,不由感歎道,“還是你想的周到啊。”
連出兵的理由都給她找好了,“不過,我們為什麽要去占蜀地?中原以上那麽大一塊兒地呢。”
傅庭涵,“後花園,碰上天災,這裏可以支援一下你。”
趙含章一想也是,沉思道:“蜀地的話,易守難攻,可不好拿。”
“所以我們還是合作為主,”傅庭涵也扭頭去看了諸傳一眼,輕聲道:“隻要我們手上一直有他們想要的好東西,那這個合作就可以一直存在。”
琉璃方子,還隻是部分琉璃製品的方子而已,對傅庭涵來說並不值得一提,隻要蜀地給的利益足夠大,他將來還可以加大這方麵的投入。
諸傳也在看他們,不過卻是在和他的管事說話,“……此事可做,等分開,你即刻帶人返程準備。”
“郎君,琉璃方子這麽貴重的東西他們說給就給了,不會是有什麽陷阱吧?”
“作坊建在蜀地,是他們派工匠過來,能有什麽陷阱呢?”諸傳道:“應該他們擔心我設了陷阱才對。”
畢竟他們對蜀地不熟,而蜀地算是他的地盤。
“那他們圖什麽?”
“圖我蜀地的安寧吧,”諸傳道:“這一路上你沒看到嗎?”
“以前的沃土千裏,現在全長的雜草,南陽國尚且如此,更不要說深受匈奴之害的汝陰,潁川和梁國一帶了,從四月苟將軍和東海王交手開始,一直到現在,百姓都一直在流亡,也就是說,很多百姓不僅今年沒能夏收,秋收,連今年的冬小麥種植都徹底斷了。”
“你想一想,這豫州有多少存糧能救濟這麽多百姓?而現在東海王和苟晞還未分出勝負來,”他道:“匈奴也是,他們輸了一場,什麽都沒得到,而中原是塊肥肉,是個人都想啃上一口,一旦再來,他們又要生產斷絕。”
“所以他們和我合作,不過是看蜀地還算安寧,想要我給他們種地罷了。”
管事覺得糧食低廉,不由道:“糧食才能賺多少錢?布匹,金漆,甚至木材都比糧食賺錢。”
諸傳瞥了他一眼道:“他們最緊缺的就是糧食和布匹,不然你以為他傅庭涵為何這麽大方肯把琉璃方子拿出來,放在蜀地生產?”
他道:“他在為我們降低琉璃的成本,以此來交換固定的物資,所以我們隻能鼓勵作坊周邊的百姓耕種糧食,種麻養桑。”
管事忐忑的問道:“是約定了數量還是……”
“約定了每年的成交量,不過錢是另外付的,合作是合作,他們的購買行為自己負責,隻不過合作的前提是,由我們諸家來勸課農桑,讓更多百姓耕種糧食和桑麻罷了。”
管事悄悄鬆了一口氣。
諸傳道:“待分開後你立即帶著人回去,先前我們帶回去的琉璃他們都看在眼中,這東西不僅在蜀地很貴重,拿去羌族,兩湖和淮南一帶也很賺。”
管事眼睛閃閃發亮,恭維道:“說不得我們諸家就要出一個陶朱公了。”
諸傳翹了翹嘴角沒有表示反對。
用過早食,趙含章無意在此多停留,她給諸傳手寫了一封通行文書,保他接下來能夠暢通無阻的到達西平。
傅庭涵也手書了一封,是給汲淵的,這個安排得和汲淵說,還得汲淵選人和諸傳做交接。
諸傳拿了一封文書,一封信,心滿意足的站在路邊目送他們離開。
趙含章浩浩****地帶上流民們,慢慢地朝西鄂縣而去。
這裏距離西鄂縣已經不是很遠了,雖然拖著一群老幼病殘弱,但第二天他們還是進到了西鄂縣地界。
越過西鄂縣界碑,又走了有兩個時辰,西鄂縣的衙門終於發現了他們,不過,趙含章也看到了他們設在官道上的關卡。